2 2.李貞

這天氣熱，晌午更是熱的樹葉子都耷拉，主子們不愛動，那些大太監們就得了閑。丁小六摸到徐公公住處時，他正坐在榻上甩着大蒲扇喝涼茶。

“徐爺爺。”丁小六笑容谄媚，雙腿打颠似的跑近前，将手上的雙皮奶遞過去，“大師傅新做的小玩意，主子們還沒嘗，小的想着您，讨了一碗過來，您這可是第一口。”

“還是小六子你想着我。”徐順放下大蒲扇，接過雙皮奶嘗了嘗，滿意點頭：“嗯，不錯，順口。”

“得您一句順口，大師傅這雙皮奶就不白做。”丁小六接過蒲扇殷勤地扇起來。

徐順呵呵笑，被丁小六奉承得十分舒心。

甭管真話假話，聽得順耳就是好話。

扇了一會，丁小六掏出荷包往徐順手裏一放，抿着小嘴，目光忐忑：“徐爺爺，這是小六子這麽多年攢下的，您瞧瞧，夠是不夠。”

她模樣生得好，眼睛又帶着一股靈氣，嘴甜會來事，宮裏這些大太監都很喜歡她。

也對，誰不喜歡年輕懂事的後輩呢。

徐順颠了颠分量，斜眼瞧着丁小六：“你小子不錯啊，私房不少。”20兩銀子真不是小數目，宮裏能拿出來的小內侍不多。

丁小六憨憨一笑：“是各位爺爺疼小六子。”

“行。”徐順點頭，“你小子回去吧，看你這麽懂事，爺爺自不會虧待了你。”

這話就是準了她進齊王府。

丁小六眸光一亮，對徐順千恩萬謝，又給他打了會蒲扇才離開。

回到房間時，被趙水翻過的箱籠已經規整好，丁小六就當作不知道，擡腳上炕，四仰八叉躺在炕上，長長舒了口氣。

這事總算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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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回來，趙水頭也沒擡，還在那嘀嘀咕咕地算計，眉心皺得老緊，愁得不行。

丁小六躺在炕上，沒一會就睡着了。趙水這時候擡頭，瞄了一眼睡得香甜的丁小六，心中冷哼。

他其實很瞧不上丁小六，一天天拈輕怕重，重活幹不了，偏偏還會來事，一天沒啥事就知道往大太監身邊湊，就會溜須拍馬。

可憐他重活不少幹，在大太監身邊還撈不下好，進宮這麽多年，滿打滿算也就攢下7、8兩銀子，過門銀半數都不夠。

看來這次齊王府是去不成了，趙水心塞塞。

丁小六睡了一個好覺，傍晚時起來，洗了把臉就往膳房跑。她琢磨着，大概晚膳時，大師傅就會迫不及待把雙皮奶送上去。

這幾日，聖人都在劉美人處用晚膳，吃了雙皮奶肯定要賞，一番耽誤下來，劉美人身邊的宮女就沒時候吃晚飯。

她先去大廚房管大師傅要了幾個奶饅頭，然後轉去劉美人的住處，找到新菊。

“姐姐，我給你帶了幾個奶饅頭過來，你先吃一口墊墊，別總太晚吃東西，胃都餓壞了。”說着，将奶饅頭遞給新菊。

這奶饅頭也是丁小六撺掇大師傅做的，兩口大小，方便入口，味道奶香，很受宮裏的娘娘歡迎。

新菊是劉美人的大宮女，丁小六費了老鼻子勁才巴上她，為了套近乎，丁小六把上輩子撩妹的技巧都用上了。

幸虧她長得面嫩，白淨清秀，不讓人生惡感，否則新菊早踹飛她。

新菊擡擡眼皮，粗粗掃了丁小六一眼，見他額上都是汗水，肚子也是癟的，但手上紙包的奶饅頭卻是熱乎乎的誘人，忍不住心間一甜。

拿起饅頭咬了一口，嗔她：“真是難為你惦記着我，還以為你心都跑到曲水殿那邊了呢？”曲水殿的松月也和丁小六要好，新菊這是吃醋了。

丁小六趕緊哎呀哎呀地叫：“我說姐姐，你可不能誤會我，我的心一直在你這邊，日月可鑒。”

“小滑頭。”新菊嗔了她一眼，拿走三個奶饅頭，剩下的推回她手裏，“我這些就夠了，你吃吧，我得走了，一會美人喚我。”

丁小六忙不疊點頭，口中囑咐：“姐姐趕緊吃，省得晚上餓。”

“知道啦。”新菊瞪她一眼，轉身走了。

丁小六拿着奶饅頭回膳房，一路上，剩下的奶饅頭全被遇見的宮女拿走了，她一個也沒吃上。

到晚膳時，好不容易搞到的雞腿也給松月送去，自己只就着涼水吃了兩個馍馍。

唉——

躺在炕上的丁小六嘆氣，果然啊，追女孩子最費錢。

有了這20兩過門銀，丁小六順利通過初選，複選也很順利，徐順指着她對趙德順道：“這個小家夥人很機靈。”

趙德順點點頭，看向她：“過來吧。”然後她就入選了，順利得不可思議。

30個小內侍選完，要集合到一塊學規矩，教好了才能進齊王府。

她入選了，而趙水連過門銀都沒籌到，這兩天都對她沒有好臉色，說話也陰陽怪氣。

丁小六不稀罕理他，将自己的行禮歸攏歸攏，一些不方便帶出宮的東西就都送給松月。

聽說她要去齊王府，松月很是憂心：“你這人怎麽主意這般大，就不能等等，我正要求德妃，要把你調到五皇子身邊呢。”

“可別。”丁小六駭了一跳，語氣無奈，“我的好姐姐，你這主意也是夠大，怎麽不事先跟我通個氣，幸虧沒來及說，不然可就難辦了。”

松月目光憂愁：“你怎麽突然想着去齊王府了？”

丁小六撥弄着手指：“我得搏一搏，在宮裏哪有出頭之日。”

聞言，松月嘆口氣：“也好，你年紀小，正該上進，九皇子是嫡子，聖眷正濃，去齊王府總比別處好。”

丁小六點頭：“我沒事，姐姐不用擔心我，只是姐姐……我走了，你在宮裏就一個人了。”

松月笑了笑：“你不用擔心我，德妃娘娘正用我，姐姐如今過得很好。倒是你，齊王府人生地不熟的，你又生得白淨，小心被人欺負。”

“嘿嘿。”丁小六笑了笑，翹着嘴角，“姐姐放心，我必不會被人欺負的。”

和松月道了別，丁小六又和新菊等宮裏相熟的人話別，就收拾行李準備去齊王府。

她這邊心裏美滋滋，對未來充滿期待，幹勁十足，那邊卻晴天一個霹靂——齊王落馬了，如今危在旦夕。

丁小六登時就傻了。

——

紫宸殿

禦醫往來不斷，守在此處的宮女太監全部低着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聖人立在床前，瞅了一眼床上閉着眼面色蒼白的李貞，眉頭都快擰成川字，雙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貞兒，他的皇兒……擔心到極處聖人雙目一濕，幾乎落下淚來。

李貞做了一個夢，一個真實得讓他脊背發寒的夢。

他夢見一個叫丁小六的僞太監，夢見他們相愛，夢見她成為他的側妃，夢見他答應她一生一世一雙人，然後……夢見她被人害死！

李貞猛地睜開雙眼，原本清澈溫潤的眸子猩紅如血。

入眼的青色床帳，讓李貞忍不住呼吸一窒，一時之間分不明夢境與現實，他的床帳不應該是白色的嗎？缟素一般的白，怎麽會是青色？

眼中閃過一絲暴虐，李貞攥緊床帳，下意識宣人質問。

就在這時，視線中突然出現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一個駕崩多年的面孔。

“父皇？”李貞下意識輕喃。

“醒了，齊王醒了。”一聲接一聲的歡呼，還有往來不斷的宮人，讓李貞越發的糊塗。

到底怎麽回事，是他瘋了，還是他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