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丁小六

丁小六正在數自己的私房錢。

宮外的齊王府已經建好，齊王不日就要出宮，除了目前伺候齊王那批內侍，內官監還要另選30個小內侍一齊送去齊王府。

這是丁小六的機遇，她必須要争一争。

說起來她已經莫名其妙穿到這個地方8年了，先別管她一個小姑娘是怎麽成為的太監，只說她現在的年紀，馬上就要滿十五歲，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來葵水。

小姑娘時能裝扮成清秀的小太監，大姑娘時尤其是來了葵水迅速發育的大姑娘，她還怎麽裝太監？

前頭這八年她過得就夠辛苦的，不能和人一塊洗澡、上廁所，連換衣服都要偷偷摸摸。好在她機靈，人緣極好，大家都容忍她這些小怪癖。

可是來了葵水之後呢？先且不說日常更換布巾的麻煩，只說這身上的血腥氣，就愁死個人。

未雨綢缪，丁小六不想事到臨頭再手忙腳亂，她必須要提早做準備。

齊王府就是她的準備，她必須要進齊王府，王府裏沒皇宮那樣嚴苛，行事也就便宜許多。

——

對丁小六而言，她這場穿越着實有些莫名其妙，你說穿越就穿越呗，居然還給她來場非常規穿越，居然穿越到晉江網站的一本中，穿的角色既非女主更非女配，只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出現的小炮灰。

若不是她熟知文中的其他角色，都不知道自己穿到一本裏。

這本言情當年在晉江網站非常火，講的是女主陸婉晴小時候進宮，給男主齊王一塊桂花糕，因為這塊桂花糕，男主愛上了女主，惦記她近十年。

長大後，女主被未婚夫退親，婚事正不順，處在人生低谷時，一道賜婚诏書從天而降：女主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成為齊王正妃。

之後的故事，就是女主和男主的感情糾纏了，沒什麽花樣，不過是誤會、女配、別扭、和好如初這些戲碼。

時間太久遠，好多細節丁小六都記不清，她只記得最終男主登基成為皇帝，開創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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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別的都不重要，只要知道誰是最後的勝利者就夠了。

丁小六要做的就是成為齊王潛邸的老人，等齊王登基，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不奢求當個司禮監掌印太監，能在24衙門混上個少監，就是她的人生目标。

到時候，在京城買座大宅院，呼奴使婢，再收養兩三個幹兒子給自己養老送終，她的人生就圓滿了。

想着正美，冷不防門外傳來腳步聲，丁小六反應快，動作跟飛了一般，迅速将銀子收起藏好，并躺在炕上裝睡，一溜下來，動作行雲流水，不帶磕絆。

同屋的趙水進屋時，正瞧見丁小六躺在炕上張着大嘴，睡得香甜，口水都流出來了。

“睡睡睡，就知道睡。”趙水氣呼呼往炕上一坐，拿着杯子重重往炕桌上一摔，聲音太大，驚得丁小六一激靈。

她假裝驚醒，揉了揉眼睛，不耐煩地看着趙水：“你吃□□了？摔什麽摔，摔壞了沒杯子使，看你用什麽。”

趙水心中憋着火氣，不過他不敢朝丁小六撒氣，丁小六這個人滑頭得很，嘴巴甜會來事，将尚膳監的掌印太監張公公哄得樂呵，在尚膳監很有幾分顏面。

“吃什麽□□？”趙水恨聲，眼珠子都瞪紅了，“還不是徐順那個老貨，過門銀居然漲到了20兩，20兩，真是敢要，他怎麽不去搶！”

趙水越說越氣，最後又狠狠捶了炕桌一拳。

“20兩？”丁小六也是大吃一驚，這也太黑了！

送去齊王府的30個小內侍，要經過兩選，初選俗稱過門，在宮裏挑60個小內侍送進門，然後由齊王身邊的趙德順趙公公複選，再挑30人出來。

所謂過門銀就是初選，把人送過門，還不保證入選就要20兩，60個人就是1200兩，天啊，真敢要！

丁小六心中盤算自己的私房，滿打滿算也就15兩，短時間內，她去哪湊剩下的5兩。

一時間，丁小六也有些紅眼。

那邊趙水已經冷靜下來，轉着眼珠開始算計丁小六：“喂，小六子，你那有多少，能不能先借哥哥點，等哥哥進了齊王府，保準還你。”

“那要是進不去，是不是就不還了？”丁小六斜眼，沒好聲氣，“而且，我也要去呢，我自己的銀子都不夠使。”

趙水盤腿上炕，一副為她着想的模樣：“我說小六子，你何必繞個大圈子，張公公是你幹爺爺，你跟着他在尚膳監混不就成了，繞遠去了齊王府，還得從頭開始。”

丁小六哼了哼：“你懂什麽，張公公是我幹爺爺不假，可他有十幾個幹孫子，我算老幾。”

還有一點，丁小六沒說，張公公今年都62了，沒幾天好日子，底下的光祿太監是賢妃娘娘的人，跟張公公不對付。一旦光祿太監上臺，他們這些幹孫子幹兒子絕沒有好下場。

這宮裏最不值錢的就是內侍，死了連個棺材都沒有，随便拿席子一裹扔到亂葬崗了事。

見丁小六是鐵了心要去齊王府，趙水心氣不順，這個丁小六模樣比他長得好，嘴巴比他會說，若過了初選，倆人可是競争對手。

丁小六眼睛一瞟就知道趙水心裏想什麽，哼了一聲，将桌上的瓜子抓起一把往他身上丢去：“趙水，我可警告你，別打那些歪主意，30個名額呢，咱倆算不上競争。有那算計人的閑功夫還不如尋思尋思怎麽弄銀子。”

聞聲，趙水嘿嘿一笑，抖了抖身上的瓜子：“小六子怎麽這麽想哥哥，哥哥我是那樣的人嗎，我還想着咱倆一塊進了齊王府，有個搭手呢。”

丁小六可不是好惹的，趙水就是有那個歪心，也不敢動手，弄不好被他反算計一把，還不如賣個好，結個伴，說不定真能在齊王府混出點名堂。

丁小六不耐煩和趙水說話，抓了把瓜子放兜裏，就往膳房那邊去。走到半截，心中忽然一動，她又折了回來，貓着腰蹑手蹑腳地往回走，然後貼着床邊往裏瞧。

趙水那小子果然在翻箱倒櫃，翻她的箱倒她的櫃，搜刮她的銀兩。

幸好她這15兩銀子随身帶着，不然真被趙水這小子翻着了。

丁小六磨了磨牙，恨不得竄出來打趙水兩棍子，結果低頭瞄了瞄自己的小細胳膊小細腿，只能暗自咽下這口氣。

她揣着銀子出門，心裏盤算着怎麽弄銀子，一不留神就走到膳房門口。

這會正是午後，膳房正閑着，只有大師傅光着個大榜子坐在門檻上吸溜吸溜啃骨棒。

瞧着大師傅，丁小六心思一動，湊上去，聲音仿佛摻了蜜：“大師傅，哎呦，您老怎麽坐地上，那幫小的真不懂事，連張矮凳也不知道搬來。”

“行了，你小子少來。”大師傅哼了一聲，直接将旁邊裝着骨棒的盆子往丁小六面前一推，“吃吧，堵住你那張小嘴。”

丁小六嘿嘿一笑，往地上一坐，不客氣地拿起骨棒和大師傅一塊啃起來。

一根骨棒啃完，丁小六拿巾子擦了擦嘴巴，感嘆：“真是美味啊，貴人們嫌膩歪不愛吃的東西，對我來說卻是人間至美。”

說到這個大師傅也是心有戚戚，劉美人這幾日就總嫌棄膳房的菜肴膩人，連送去的冰鎮西瓜也被嫌棄，偏偏這劉美人正當寵，聖人也縱着她，連累膳房挨了好幾次說。

見大師傅神色落寞，丁小六站起身，笑道：“想必大師傅也吃膩了，小子給您弄點清涼爽口的玩意。”

說完就進了廚房。

膳房連成一片，好幾個竈口，丁小六進的是專屬于大師傅的竈口，別人的她不敢動。

這入口的東西，大家看得比眼珠子還嚴，一旦出了點啥事，可是要命。

也就丁小六和大師傅混熟了，時不常搞出點新鮮東西，大師傅才縱着她。

管大師傅要了牛奶、雞蛋和草莓，丁小六就開始鼓搗上了，她今天要做的是雙皮奶。

想想看，炎熱的夏天，吃完了飯，來上一碗清涼爽口的雙皮奶，真是幸福死個人。

她上大學時，最愛午飯後，吃上一碗撒上蜜豆的雙皮奶，濃郁的奶香，爽滑的口感，每一口都是幸福。

想着想着，丁小六還真有點流口水了，趕緊将牛奶倒鍋裏煮好，盛入碗中，留下上面一層凝固的奶皮，将其他牛奶倒出來。

再将倒出來的牛奶放上糖、蛋白和草莓汁液，攪拌均勻，然後緩緩倒入盛放奶皮的碗中，使奶皮浮起。最後上蒸鍋蒸。

丁小六一共做了六碗，拿出兩碗，剩下的四碗放在冰桶裏冰鎮着。

“大師傅，你嘗嘗。”丁小六不管大師傅，自己先吃了一口，嗚嗚嗚，好好吃，她都多少年沒吃過雙皮奶了，真是想念啊。

看丁小六吃了，大師傅才拿起勺子舀一勺，放到嘴邊，先是聞了聞，帶着一股清淡的奶香和草莓香氣，然後嘗了一口。

唔，好吃！

大師傅眼前一亮，原本以為用牛奶做出來的東西會帶點奶腥氣，結果半點沒有不說，連甜膩膩的感覺都沒有，只覺清爽。

見大師傅眉眼舒展開來，丁小六笑了：“大師傅，這熱的雙皮奶好吃，冰鎮過後的更好吃，您說說，這大熱的天，中午吃完午飯，來上一碗清爽的雙皮奶，是不是絕了？”

大師傅連連點頭，笑眯眯的模樣：“你說這東西叫什麽，雙皮奶？”

丁小六點頭，嘿嘿笑：“是雙皮奶，小的也不能白吃大師傅的大骨棒不是，就孝順您雙皮奶的方子。”

聽出丁小六話裏的意思，大師傅瞅着他笑：“你這個小滑頭，放心吧，大師傅也不會白吃你的雙皮奶，想要什麽，說吧。”

大師傅常年在竈頭上混，伺候主子自有心得，別看這雙皮奶簡單，但勝在新奇，而且時機剛好，炎炎夏日，可不就要吃點爽口的。

而且這雙皮奶模樣看着就好，再加上點裝飾，肯定招宮裏那些娘娘喜歡。

丁小六三口兩口将雙皮奶吃完，也不跟大師傅客氣，直接開口：“沒旁的事，徐公公那邊不是在挑送往齊王府的內侍？小的想試一試，還差5兩過門銀，能不能在大師傅您這先借五兩支應着。”

廚房裏混的人最不缺錢，随便倒騰點啥都有了。

“你要去齊王府？”大師傅蹙眉，“在廚房不好嗎。”

聞言，丁小六瞬間苦了臉，攤開雙臂：“大師傅您看我這小細胳膊，都颠不起勺，小的既做不了廚房裏的活計，就得想法子往貴人身邊去，宮裏太難了，所以想着去齊王府。”

大師傅點頭，确實是，在宮裏想要往上爬不啻于登天，主子身邊都有得用的太監，犯不着用他一個尚膳監的小內侍。

“行。”大師傅點頭，把碗往桌上一放，就從荷包裏掏出5兩扔給她，“別說借，就當大師傅買了你這方子。”

随随便便就能從兜裏掏出五兩，真是太有錢了，丁小六忍不住羨慕。

她接過銀子，對大師傅千恩萬謝，然後又讨了一碗冰鎮過的雙皮奶，就急急忙忙向外跑去。

宜早不宜遲，趕緊把這事敲定，省得銀子被哪個小賊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