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撐一方天地

第76章 撐一方天地

胤宸宮裏,秦寄憂心忡忡的看着伏案看折子的的楚軒道:“殿下,這樣不行,您讓太子妃帶公主們出宮一事陛下遲早要知道。陛下向來反對公主之尊行走于市井,您與陛下對着幹,只怕……”

“放心,我做的事兒,不會讓你代我受罰。”在奏折上寫批注的楚軒如是道。

秦寄見他又避重就輕,登時急道:“小的不怕挨打,小的只怕殿下你……,要知道,陛下盛怒的時候,任何出格兒的事兒都會做啊!”

楚軒聞言,把手中批完的折子放到一旁,然後看了看還有很厚的折子一眼,不由得苦笑了下,回頭看着秦寄道:“我一點都不後悔讓她們出宮,再在宮裏呆下去,她們會傻掉的。”說到這裏,見秦寄依舊憂心忡忡,便問道:“父皇已經知道了?”

秦寄聞言苦着臉道:“宮裏到處都是陛下的人,太子妃帶公主們出宮這樣大的動靜,陛下怎麽可能不知道啊!”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禦前總管太監懷忠的聲音在門口兒響起:“殿下,陛下讓您去禦書房一趟。”

聽到‘禦書房’三個字後。本來還對皇後能勸景宣帝息怒的秦寄心裏滿是絕望,看這樣子,陛下似乎要避過皇後了。

這……

想到這裏,不由自主的向外看去,見懷忠身後還跟着四個禦前侍衛,當即心顫了一下。

而對此早已有準備的楚軒面上卻沒有多大起伏,見秦寄面露懼色,當即吩咐道:“把沒批完的折子收起來,我回頭兒再看,你不必跟我去了。”

“殿下,讓小的去吧。”秦寄知道這話使什麽意思,當即跪下苦苦哀求着:“小的在胤宸宮,殿下并未有絲毫薄待。如今殿下闖了禍,小的若躲開了去,這讓小的以後如何在東宮立足。自古就有太子犯錯陪從受罰一說,小的……”

楚軒見他絮絮叨叨沒個完,便很無奈的起身道:“好了好了,別啰嗦了,你想跟着,那便跟着吧。”

出了書房,這次見景宣帝真的動了怒,所以懷忠不敢和楚軒多說話。只是嘆了口氣看着楚軒道:“殿下請!”

到了胤宸宮門口,懷忠對身後的兩個侍衛道:“陛下口谕,把守好胤宸宮大門,任何人不得出入。倘若驚擾了皇後娘娘,你倆拿頭來見。”

聖谕一下,秦寄的小腿不由自主的抖了下起來。過門檻兒時,險些栽倒在地。懷忠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然後無限同情的看着面色發白的秦寄一眼。

根據他的經驗,這次秦寄可是要吃大苦頭了。沒準兒,把命丢了也是有的。

一路行道禦書房,夕陽最後一抹餘晖散盡。

夜幕下的禦書房,怎麽看都給人一種猙獰之感。

“陛下,太子殿下帶到。”緊掩的房門外,懷忠恭聲回禀。

裏面瞬間産出一陣暴喝,“讓他滾進來!”

懷忠推開了房門,楚軒邁步走了進去。因為暮色已經降臨,所以懷忠并未看清楚軒面上的表情。

楚軒進去後,他和秦寄一起守在外面,提心吊膽的聽着裏面的動靜。

禦書房內,楚軒進去後尚未施禮,一直怒瞪着他的景宣帝猛地把一方硯臺朝他砸去。說到底,楚軒是楊慎,楊慎身手不錯,是以不漏痕跡的避過砸向自己的硯臺,對着盛怒的景宣帝施禮道:“不知父皇今日可覺得好些……”

“閉嘴,你做了什麽?你給朕說清楚,你到底做了什麽!”

景宣帝氣的跌坐在椅子上,下一瞬又氣呼呼的站了起來,不等楚軒說話又道:“朕早就說過,公主之尊不可再污濁的市井行走,你不知道嗎!難道是上次楚蕭的出宮給了你再次觸碰朕底線的膽子,太子,你可真是長進了啊!”

“父皇,”楚軒對此沒有做任何辯解,只是看着盛怒的景宣帝道:“請父皇勿因兒臣的錯誤懲罰自己,龍體為重,切莫動氣。”

“龍體?你還管朕的死活啊!”景宣帝冷笑不已,“說,你為什麽要她們出宮!”

“父皇,皇爺爺在時,公主是可以出游的。”楚軒看了已經坐下去的景宣帝一眼,誠懇的道:“兒臣知道,父皇是因為皇姑姑當初的遭遇才限制三妹他們出宮。可是,不能因為前人在學走路的時候跌了跤,就不讓後人學走路了啊。”

“你倒有理!”景宣帝氣的直咳嗽,楚軒忍不住站起身,用龍案前的茶壺給他倒了杯茶,沒想到景宣帝一把打落在地。瓷器碎落間,指着楚軒的鼻子怒道:“朕問你,你究竟有沒有把朕放在眼裏?這是朕規定下去的規矩,你不經朕的同意就把它破了,你眼裏還有我這麽父皇嗎!”

“三妹們出宮前,兒臣若來征求父皇同意的話,父皇會答應嗎?”楚軒嘆了口氣,很無辜的道,“父皇若不答應,那三妹她們還有出宮的機會嗎?”

“混賬!”景宣帝擡腳欲踹楚軒,楚軒忙上前幫他撫背順氣兒道:“父皇莫動氣,兒臣甘願受罰。只是求父皇千萬別追她們回來,給她們幾天接觸宮外的機會吧。”

景宣帝聽他如此說,當即起身道:“想得美,朕這就找人把她們追起來!”

“父皇不可,”楚軒知道他是氣話,但不好太過怠慢,遂做出一副緊張的樣子勸道:“父皇也知道三妹宮裏那個叫吳月大宮女死去的事兒,吳月生前伺候三妹極為周到,三妹心裏一直把她當親姐姐看待。她意外身亡,害得三妹成日裏魂不守舍,兒臣真的擔心三妹長此下去會搞壞身子誤了婚期啊!另外,九妹最近越發敏感了,她總能聽到自己不是真公主的謠言,兒臣不敢想象放任不管的話,會出什麽事兒……兒臣相信此次出宮後,明着有韻兒和清兒照顧她倆,暗地裏有林安帶人護她們周全,她們一定會沒事兒的。兒臣知道父皇擔心的是她們的安全,如今安全有了雙重保障,父皇就通融一次吧!”

“你少插科打诨!”雖如此說,景宣帝的火氣明顯下去了許多,看着楚軒冷哼道:“就算朕答應你由她們逍遙幾天,你也別妄想讓朕饒了你。”

見景宣帝松口,楚軒暗松口氣,當即施禮道:“兒臣知錯了,願意受罰。”

“受罰?哼!”景宣帝當即道:“朕看你的臉皮兒是越來越厚了,朕如何責罵你都這德行。既如此,給朕滾到太廟跪三天,然後等她們回宮一并處置!”

太廟?

楚軒愣了下,随即道:“父皇,可不可以換個地兒?讓兒臣跪在上朝的地方示衆也無妨。”

“你還敢跟朕讨價還價!”景宣帝連一黑,又怒了,“你信不信朕立刻找人把她們弄回來,把你們一并禁足。”

聽他如此說,楚軒眼神中閃過一絲異色。太廟是個怎樣可怕的存在,沒有誰比他更清楚。那日在家宴上的心悸感,如今回想起來,依舊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緊緊把牌位請出來自己都那個樣子,如今自己要進去罰跪三天,那……

如果不去太廟罰跪,那她們就很有可能會被追回來。倘若被追回來,那是不是意味着,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這些天,依韻的一些細微變化使他不安。她過去無拘無束慣了,但是,卻為了自己嫁到陳國。被禁在陳宮着方規矩繁多的天地裏,帶着要為自己報仇的那份執念苦熬日子。

他很清楚,再這麽悶下去,難保她不會生病。

她為了他,存着女孩子很難駕馭的心事兒。她若有個好歹,他會難過。

而且,他看得出,她其實是很向往宮外生活的。

想到這裏,眼神凝重起來。

太廟嗎?

自己如今是陳太子的皮囊,陳國的開國皇帝什麽的,應該不會把自己的後輩逼斷氣兒吧。

想到這裏,便不再多言,叩頭道:“父皇切莫動氣,兒臣遵旨就是。”

“就該讓你受些皮肉之苦,看你還長不長記性!”見他屈服,景宣帝冷哼一聲,朝着在門外膽戰心驚的懷忠道:“別在那裏偷聽,滾進來送太子去太廟。”

懷忠進來後,楚軒叩頭起身。

臨出門時,景宣帝對懷忠道:“給朕聽好了,太子受罰期間,任何人不得接近太廟!更不準告訴皇後太子的事兒,不然的話,你直接去死吧!”

懷忠聽的打了個哆嗦,忙跪地磕頭道:“小的不敢。”

“不敢什麽,滾出去!”

懷忠不敢耽擱,當即踉跄着退了出去。

剛出門口,就聽景宣帝的聲音響起,“跟太子的人何在?”

“小的在。”秦寄忙爬着進去,伏地不敢看景宣帝。

見他如此,景宣帝嫌惡的皺了皺眉,道:“主子做蠢事,奴才也不知道勸着。來人,先打五十大板再說!”

此言一出,秦寄差點被吓得昏死過去。

五十大板,小命難保啊!

但行刑的侍衛不給他任何害怕的機會,二話不說拖着他往外走。

未走多遠的楚軒聽到景宣帝的命令,想到秦寄對自己的忠心,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向景宣帝求情。就在這時,看到吳進德朝自己走來,便輕聲道:“悠着點兒。”

吳進德是他的人,自然點了點頭道:“殿下放心,臣自有分寸!”

-

到太廟的時候,看着門內那昏慘慘的燭光,楚軒感覺到裏面那蝕骨的寒意。

就在這時,體內病蟲不安的開始躁動,他的臉不由自主的白了起來。

懷忠只當他害怕,便出聲勸道:“三天而已,殿下忍忍就過去了。我們在外面,感覺陛下氣兒消的差不多了,就一起上去求情。待時機成熟,就會把這事兒有意無意的傳給皇後娘娘。也許不到三天,殿下就出來了!”

“是嗎……”

冰蟲的躁動使楚軒手腳都木了起來,但因為聖命難違,只得硬着頭皮邁了進去。

剛走進去,太廟的門就朝外關了起來。

燭影搖晃間,楚軒只覺得如墜冰窖。

在那兩方牌位前跪下後,楚軒只覺得四肢似乎被定住了一般無法移動分毫。這感覺,比上次家宴時更要難受,他跪在那裏,眉頭難受的擰在一起,鼻尖的呼吸聲也急促起來。

他知道,自己所面對的是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但這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孤立無援,身心飽受煎熬,也許會有滅頂之災。但是……這是他自己的事兒,他知道,太廟的門關上後,沒有人會再管他。

但他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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