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到底年少
第77章 到底年少
三天後,藍頂馬車從月華門駛入皇宮。
下了馬車,看到了在那裏站迎的捧硯。在捧硯上前施禮的時候依韻很俏皮的笑問道:“你來了,父皇打算怎麽懲罰我們?”
她們已經做好了被罰的準備,這次出宮的境遇,哪怕被罰一萬次也值了。
“公主及笄之年後,可以出宮。”捧硯看了已經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衆人一眼,神情複雜的道:“這是陛下新定的規矩,所以,幾位公主可以安心回房歇息了。”
“竟有這樣的好事!”楚蕭訝然道:“父皇怎麽突然間通情達理起來了?”
捧硯似乎不願意多說,只是垂下眼皮兒道:“幾位公主還是去問陛下吧,奴婢有要事禀于太子妃,因為事情重大,故這會子心裏亂的很。陛下的新規矩,怕猜測不全因由。”
事情重大!聽到這四個字後,依韻聞言心裏不由得升騰起不祥的預感。
但還是笑了笑,對楚蕭等人說道:“這丫頭被我縱壞了,說話沒規沒矩的,偏偏我喜歡她這一點。也罷,你們都去吧,我和她說說話兒。畢竟我出宮這些時間,都是她幫我處理東宮的事兒,也許真有要緊事禀我呢!”
姐妹三人中,楚清是最有眼力見兒的,聽她如此說,便對楚蕭笑道:“既如此,那我們一起去三姐姐那裏坐坐吧?順便設法子打聽一下這些天的情況,看看能不能抽個好時間去向父皇母後賠不是。”
楚蕭表示無妨後,三人施禮道:“那我們去了,嫂子得空兒可要常去看我們。”
“去吧!”依韻點點頭。
她們前腳剛走,捧硯正準備張口回話。然而就在這時候,依韻突然覺得一陣恐慌。她有一種直覺,楚軒一定出事了。這種要命的直覺使她不由自主的想逃避,于是做出一副興沖沖的道:“等等,先別說話,我有一件好事兒要告訴你,你聽了一定歡喜……”
“我也有一件事要回禀公主,公主聽了,未必歡喜。”捧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神情閃爍的依韻,似乎猜出了什麽,于是神苦笑了一下嘆息道:“公主大概猜出是什麽了吧?你覺得,逃避能解決得了問題嗎?“
依韻聞言僵在那裏,低下頭深吸口氣口,臉上又擠出了笑容:“哦?是什麽呢,你竟然如此嚴肅!”
話剛出口,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從身後馬車裏取出了一個被牛皮紙包好的東西。然後對車夫吩咐道:“你去吧。”
車夫離開後,依韻走向捧硯。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突然把準備過些日子再送給她的青玉镯子拿了出來,在她眼前晃了晃,意味深長的笑道:“我特意給你捎的,你得好好兒保管,過些日子……”
說到這裏,看到捧硯那瞬間冰冷的眼神,登時所有的話語都被打住。
把镯子塞給捧硯後,舔舔發幹的嘴唇道:“好吧,告訴我,太子受了什麽懲罰?禁足?禁食?還是被父皇當衆責罵?”
“若真如此輕松,我何必如此嚴肅?”捧硯緊緊抓着手裏的青玉手镯,看着做出傾聽準備得依韻哂然笑道:“公主自己回胥苑看吧,看看你造的孽。我是你的人,可是這次,我真的為殿下不值!”
聽她如此說,依韻攥牛皮紙袋兒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緊,白着臉道:“你告訴我吧,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你剛才不是想告訴我嗎?說吧,我不逃避了,我好好兒聽着……”
“回去看看吧,我剛才想說你不想聽,如今你想聽了,我卻又不想告訴你了。”譏諷的話說出口,捧硯偷眼看了有些心怯的依韻一眼。看着樣子,她大概已經意識到錯誤了!便反握住她手道:“太醫說殿下需要靜養,我陪你一起去胥苑,不管看到什麽,不管有多難過,都自己受着。因為這一切,本就是你的錯,你自作孽!”
說到底,她不過是依韻半路撿來的婢女。
她并未受到宮廷禮儀的嚴格訓練,尊卑有別,謹言慎行的什麽的,都是無聊時擺出來玩玩兒的東西,現在不無聊,還是不整這些虛禮了。
她把她當主子,也當朋友。
她看到她做蠢事,忍不住冷下臉要出言罵她,這很正常。
扯着雙腿發僵的依韻回到胥苑,在胥苑宮人怪異的眼神中到了房間,然後猛地把她朝房裏一推。依韻遲疑着掀開簾子走入裏間兒,楚軒的榻旁坐着一個粉衣女子,此時她正用手帕拭淚,聽到動靜回頭,看到呆立在那裏的依韻,登時用充血的眼睛瞪視着她。
是豔妃。
在看到神情凝重面色蒼白的依韻後,豔妃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
依韻沒有看她,只是愣愣的看着她身後那掖緊的被子。她雖沒看到楚軒的模樣,心裏卻已經異常悲怆,登時忍不住回頭掩嘴哽咽起來。
“你還能哭?不容易。”豔妃冷笑了下,用仇視的眼睛繼續瞪着她道:“當初我答應你,不再招惹他,可你把他折騰成什麽樣兒了?”在依韻拭淚的時候,她說:“程依韻,我不再履行昔日的諾言了,我要照顧太子,我要常伴他左右……”
她開口說話,依韻似乎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把帕子收回袖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後,用毫無情緒的聲音吩咐道:“捧硯,把豔妃請出去。”
此時的她如同一個急于掩飾錯誤的孩子,誰指出錯誤就往外轟誰。
說到底,世間本無完人啊,年少輕狂,闖了禍便想逃避掩飾,這是人之常情。畢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小聰明有,劍走偏鋒也可以。但是所謂的大局觀大智慧,還得好好兒磨練磨練。
“你敢!”沒想到依韻如此反應的豔妃登時尖叫起來,提防着要上前的捧硯,對着冷然立在那裏的依韻大聲道:“我是皇後娘娘派來照顧殿下的,你……”
“趕出去!”依韻懶得再聽下去,閉上眼睛沉聲吩咐。
捧硯當即不再多言,上前一把扯住豔妃往外送。她的力氣很大,豔妃掙紮半天都沒效果,最後只得嘶聲道:“程依韻,你如此對我,你就有沒有把皇後娘娘放在眼裏!翠鴿兒,翠鴿兒,去告訴皇後娘娘,太子妃回宮後要趕我走,還打人!”
“來人!”這是捧硯的聲音,“把閑雜人等趕出胥苑,關上胥苑大門,不得吩咐,任何人不許出入。”
嘈雜聲漸漸遠去,依韻緊緊的抱着牛皮紙袋兒,看着被子下面躺着的人,呼吸有些急促。但還是硬着頭皮走了上去。
楚軒靜靜的躺在那裏,蒼白失血的臉上,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幹裂的嘴唇緊緊的民在一處,呼吸聲渺不可聞。
抖着手撫上那清瘦的面頰,只感覺到一陣灼燙。
“你這是怎麽了?”依韻軟跪在腳踏上,手中的牛皮紙袋滑落到地上,裹着一層幹泥的叫化雞滾落出來裂了條縫兒。雞肉的清香流溢出來,但很明顯與目前的悲涼氣氛不符。
然而,依韻顧不得這些。冰冷發麻的手緊緊的抓着楚軒的手臂搖晃道:“你不是說宮裏的事兒交給你嗎?你不是說你能應付嗎?可現在……你說話,這究竟是怎麽了?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随着她的搖晃力度,楚軒眉頭皺的越發緊。
不知何時已經回來的捧硯冷冷的看着這一幕,她說過,這是依韻自作自受。所以她不打算勸她,只是撿起滾落在地的叫化雞,重新放到牛皮袋兒裏,邊收拾桌子邊道:“你們出宮後,陛下派人把殿下押了去,讓太子去太廟罰跪。”
“那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依韻看着面無人色的楚軒,只覺得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本以為已經沒把他放在心上,本以為自己只是要利用他。可是,看到他為自己的決定受苦,依舊會趕到抓心撓肝的痛苦。
“梁太醫說,殿下體內冰蟲屬上不了臺面的極陰之物,太廟乃先帝英靈停駐之所,自然容不下那樣上不了臺面的東西。殿下罰跪期間,先帝的帝王正氣險些把殿下體內的冰蟲殺死。”捧硯見依韻身體抖個不聽,卻沒有上前相扶,只是冷冷的道:“你也知道冰蟲死去對太子的沖擊有多大吧?三天期滿後,懷忠他們打開太廟大門,就看到殿下倒在那裏,氣息全無。”
“怎麽會這樣?”依韻白着臉喃喃道:“體內再怎麽有極陰之物,楚軒始終是他們的後輩啊?他們怎麽下得了手……”
“誰知道呢?”捧硯倒了杯茶遞過去,道:“但到底還是手下留了情,不然三天時間,足以讓殿下死上百回了。他能被救活過來,只能說是先帝心軟了。可是……”
“怎麽?”正把茶盅往楚軒嘴邊送的依韻憂心忡忡的回頭。
直覺告訴她,捧硯接下來的話不是好話。
果然,捧硯看着她苦笑着搖頭道:“一個連太廟都進不了的太子,如何能繼承大統!陛下已經召集群臣要另立儲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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