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勘破迷境

勘破迷境

四周開始變得越來越熱,再往南去,天氣逐漸酷烈,陽光傾瀉之下,萬裏無雲不再是一種明朗歡快的形容,變成了詛咒。

首先熬不住的是蛇尼克,他撲通一聲往前一撲,直挺挺一長條倒在泥土裏,開始擺爛了,“我走不動了,你們走吧……”

麗芙慢吞吞過去拉扯他,但是她那一點點力氣根本拉扯不動,跟着一頭倒在他軟綿綿的大尾巴上。然後感覺到了他滑涼的鱗片,貪婪地在涼涼的表面蹭了蹭。蛇人也任憑她随便動,他已經累得連尾巴尖都動不了了。

挪亞沒辦法地看着他們兩個,好聲好氣地勸:“再堅持一會兒,我看見前邊有一片陰影。”

麗芙嘶啞的聲音□□,“你又沒有千裏眼,怎麽看見的?你肯定在騙我們。”

“我也在後悔,早知道當時再求求烏列,也學學千裏眼好了。”挪亞用手掌遮起視線,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蒼白色焦土,到處都被強光照射得焦躁幹涸,煙塵紛揚,空氣中浮現渺茫的蜃影。

“我們到底要走到什麽地方去?”麗芙頹廢地趴在蛇人尾巴上,她伸手進口袋裏掏了掏,摸出來三枚漆黑的蠟丸,還有一顆有眼球形狀的小玻璃珠,這個就是當時母神發的禮物。

麗芙曾經站在黑色的天外魔花下面問過:“這個禮物有什麽實際用處嗎?”

“給你一次機會。”頭頂上巨大的黑色花瓣說。

麗芙舉着玻璃珠,問身邊的兩個人,“現在能用嗎,這一次機會?我現在想要一個陰涼的地方。”

但是回答她的,只是滞悶的熱風,還有頭頂烈烈的光照。

“你看,”挪亞勉強把她拉起來,指着前面,“那裏就有一片陰影,只要走到那裏就行了。”

“好吧……”麗芙拖着兩條不聽使喚的腿起來,另一只手扯着蛇尼克,她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了什麽,“那是什麽東西的陰影呢?”

随着視線上移,麗芙看見的是一幢龐然的建築,如同金屬構建的鳥巢,懸垂在兩座崖山之間。三個人都呆呆仰着頭,仰望着空中的神跡。

麗芙先出聲,“你們覺得,貿然上去是個好主意嗎?”

蛇尼克打量了一眼天色,“下一輪懲罰要來了,進去可能有危險,但是留在外面一定會挂掉。”

迎着越發熾烈的空氣爬上高丘,挪亞先停住,麗芙跟在他後頭,一只手抓着他的下擺,爬得氣喘籲籲,“你怎麽停了?看見什麽了?”

挪亞指了指遠方,麗芙扶着他的肩膀直起身體,忽然也因為震驚禁聲,遠處起伏的山巒間,有很多鳥巢形狀的建築,層疊排列着,一直蔓延到視線極限以外。

“這些裏面……應該不是小鳥吧?”

挪亞緊張地回答:“我更希望是小鳥。”

從金屬枝杈間穿行進入,中間是平坦空曠的大廳,一仰頭,看見的是一重重迷霧,透露出虛虛實實的影像和輪廓……

麗芙來回歪斜着腦袋,她看不懂眼前的東西,“你們看到……”

身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她疑惑地轉了一圈,叫着那兩個同伴,沒有聲音回應她。在陰影裏走了幾步,因為弄不清方向,麗芙覺得自己完全迷失在陰涼黑暗裏,幾張畫面重疊在一起,戰鬥的畫面,或者生活日常。

一群人互相為敵,弓箭對射,能量沖擊,血肉橫飛。哀嚎聲和吼叫聲,空間裏充滿了仇視和暴力。

下一副畫面,是做飯的畫面,面團正在發酵,蓬發變大。一個女人戴着圍裙,用一根長柄工具在容器裏攪拌,隔着畫面好像能聞到食物的香味。

下一個畫面是海邊風景……

下一個畫面是動物……

世界萬物、植物花草、愛恨情仇、風花雪月,都被裝在不存在框架的屏幕裏,麗芙迷惑地切換着眼前的畫面,忽然,她似乎看到了自己。

裝在銀色鐵盤裏,裸露着柔和細白的皮膚,被打了一層自然柔光,顯得極其美妙。然後,利器切碎了一切東西。

她看到自己被切分,柔滑的皮膚輕易被分離,下層水紅色的肌肉紋理分明,甚至不像是生物,像是一塊小蛋糕的內餡。血跟果醬一樣,不過更稀釋,銀勺、餐叉、餐刀……各式各樣的工具作用在自己的身上,正在分食她,內餡裹着皮膚,沾着腦汁,進入不同的口腔裏……

這些畫面對麗芙來說是極端震驚,她看得發不出聲音,被定在原地不能動,只能瞪大了眼睛,漸漸失去了焦點。

但是很快,她的視線從畫面內容,被浮現滑動過的文字吸引,那些文字充斥着激情,完全不恥于表達自己的興奮,□□的欲望夾雜着污言穢語,一行行刷過屏幕,烙印在麗芙的視網膜上。

“還是這個頻道帶勁,老子就愛看吃小麗芙的戲。”

“好想舔一口,斯哈——”

“怎麽這麽文雅?直接上手!撕開她!”

……

一股憤怒,從茫然的情緒迷沼裏湧現,沖上大腦,麗芙感受倒了強烈的氣惱與仇恨,她一把揮散了迷霧般的屏幕,想要撥弄開可惡的畫面。所以是誰在喜歡這些?是誰在欣賞這些?是誰把自己的痛苦當成享受?

迷霧消散之後,麗芙沖出了屏幕之後,怒視着坐在後面的觀衆,結果看到了一只金屬圓艙,裏面有一大團……肉呼呼的東西,許多金屬線連接在上面,穿透了薄膜刺進肉團裏,上面一層層堆積的褶皺,好像是個放大了幾倍的大腦。

現在麗芙又呆住了,怒氣倏然消散,瞪着眼前看不懂的畫面。

“原來這裏是收集信仰的養殖場。”蛇尼克也從迷霧裏滑行出來,他現在好多了,陰涼讓他又活過來了,好奇地近距離打量圓形艙。

“以前他們跟我們一樣的形态,後來父神發現換一種形态更好,留下産生信仰的組織就行了,用最少的投入,換到了最高的産出,俗稱最高效率。”

麗芙半天才能發出聲音,“所以一直看我們表演的,就是這種大肉球?這些……是生物嗎?”

這個問題難到蛇人了,他想了半天,“他們有思想,就是意識不到真正的自己是什麽樣,應該也算是生物吧。”

麗芙皺起眉,忽然問:“我開始懷疑我自己了,我們會不會也是這樣呢?你說,我們是不是也被禁锢在某個地方,做夢覺得自己自由了,其實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我不這麽覺得。”蛇尼克指了指對面的大腦,又指了指自己,“他們感受到的只有快樂,還有刺激和痛快;我們完全不同,我們只有痛苦,說實話,我不好判斷到底誰更幸福一些。”

麗芙一臉的震驚,然後是無語,“我能判斷,他們這種——”她也指着一團肉呼呼的大腦,“這絕對不叫幸福,簡直太可悲了!我寧願出去叫聖光曬死!”

蛇人發出由衷的笑聲。

另一邊的挪亞也在看着一幕幕畫面,他受到的震驚也不少,看到自己的瑣碎細節被一點一點收集起來,被人觀看,這種沖擊太大了,一時很難接受。在不自主間,他啓開了嘴唇,吐出一絲帶着赤炎的氣息,火焰逐漸增加,由他控住不住的脾氣,變成真實的赤焰。

西瑪控制着鏡頭,推近挪亞,從中景變成特寫,把他那張氣憤的、緊繃的面孔完全呈現在鏡頭裏。

飄過的彈幕都在調侃:

“啊呦,神之子要氣瘋了。”

“笑不活了家人們,頭一次看見神之子氣成這樣。”

“笑得我都熱了。”

……

西瑪感覺到一種放肆的快感,壓抑了多年,終于能在挪亞那裏發洩出來,他忍不住靠着椅背上哈哈笑了,但是很快,更濃重的哀傷超過了快感,他的笑變成苦笑,然後變成壓抑的哭聲,眼淚克制不住地從眼角滑出。

挪亞揮趕開迷霧,将周圍神神秘秘的氣氛打破,狹窄的小空間暴露出來,這是間僅供單人使用的艙室,一面牆壁是視訊屏幕,相對放置着一只座椅,塞在座椅軟墊裏的是一顆大腦,像個大肉球,被連接在層層電線末端。挪亞冷眼走近,從上至下望着肉球。

“所以,就是這個東西?這就是所謂的……觀衆?”

彈幕停滞了一瞬,零星的幾條還在調侃:

“感受到了冒犯,他們用這玩意比喻我們嗎?”

更多的是沉默,沉默的時間越來越久,屏幕徹底被清空了,半晌,一條彈幕獨自飄過屏幕:

“我燒起來……”

挪亞背着身關上了艙室的門,裏面熊熊的火焰騰起,很快舔舐過所有角落。

西瑪還在盯着屏幕,隔着淚眼,露出他如饑似渴的表情,還有一張誇張的笑臉。他坐在屏幕前,又哭又笑,一會兒感嘆自己的命運,一會兒感謝此刻的契機,整個人就快要瘋了。不幸的是,很快加百列就接到了報告,身心俱疲的天使長趕過來,看到了這個場景,深深嘆了口氣:

“我們得招一個新的房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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