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南渡從小學習畫畫，尤其鐘愛素描。

通過單一色的描繪将整個世界都搬到自己的畫紙上。

很簡單。

他喜歡這樣簡單的事物，就像他現在的生活一樣。

不複雜，很單一。

沒有那麽多色彩，唯有黑白兩色，僅通過輪廓和線條的描繪就能讓他掌握整個世界的動向。

南渡不愛畫靜物，他對人體情有獨鐘。

“送我回家。”

南渡對他提出要求，不帶任何詢問或懇求的語氣。

面對一個認識幾個月，說不上幾句話的陌生人，南渡相當理直氣壯。

同樣，南渡也不怕他會拒絕，他不認為他會拒絕，相反他一定會同意。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把握，因為他們有直接的利益關系。

“等我，我馬上就下班了。”

并不明亮的燈光下，南渡打量着他的背影，他的肩膀寬闊且結實，步伐穩當，讓人看了就覺得心安。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襯衫，襯衫質地很好，紮進西裝褲中，身材比例完美呈現出來。

還真是黃金比例。

和南渡畫過的只存在于教科書上的人體一模一樣。

他轉過身來，低下身體，一根細閃的銀項鏈在燈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

襯衫是低領，項鏈又太細，遠遠望過去，就像是鎖骨上打了高光一樣。

配合着光影，南渡用眼神勾畫着他的一舉一動。

不同的場景，不同的動作，南渡的腦內呈現多幅素描圖。

全部都是沒穿衣服的人體畫。

熱氣往上翻湧，南渡暈乎乎的，連視線也開始變得模糊。

很渴。

他想他大概是醉了。

昨天傅瓊問他誰帥，他給予了肯定的答複。

楚行舟帥。

*

楚行舟換了一身衣服出來，就看到他還保持着挺拔的坐姿。

他坐在紅色的沙發上，和平時一樣，光看這一小部分畫面，還以為他在開會。

神情冷肅，端正又冰冷的沒有一絲人情味。

但仔細看卻能發現不一樣的地方。

眼神很柔和，有一點茫然，看來是醉了。

楚行舟見過不少醉鬼，大部分大吵大鬧，連路都走不穩，也有和平時沒兩樣的類型。

但他，是特別的，褪去了平時上位者自帶的審判氣質，變得有人情味。

讓人偏生出一種親近的錯覺。

“會開車嗎？”

終于等到他，南渡起身，步伐輕盈又從容。

“會。”

南渡上前帶路，離開暖氣，外面的冷風一吹，頭腦也似乎清醒了不少。

左胸那塊卻溫熱得很。

漆黑的夜色中，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兩人的腳步聲。

“打了幾份工。”

回想起來，南渡發現每次遇見他他都在工作。

送水工、外賣員、服務員、家教老師、模特、酒吧侍應生。

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麽身份。

“大多都是散活。”聲音夾雜着風，楚行舟發現他的聲音比平時更加清冷，“錢多。”

“你很缺錢。”

“嗯。”楚行舟不是缺錢，而是很缺錢。

“等雜志和廣告出來後，會有很多公司找上你，你會賺很多的錢。”

“嗯，我知道。”楚行舟露出笑容，這是兩年來，他唯一值得開心的事。

如果真的和他說的一樣，要不了多久債就還光了。

心情說不出的舒暢，一低頭就看到，自己踩到了他的影子。

停車場不遠，三分鐘就走到了，南渡把鑰匙交給他，鑽進了副駕駛。

回到車內，密閉的狹小空間內，暖氣一吹，渾身冰冷的南渡臉上泛起一層紅暈。

在一個空間待久了，身上也染上了各種香水味。

液體遇熱揮發。

香水混雜酒味随着暖氣揮發至車廂的各個角落。

吸入和呼出的氣體都是熱氣，意識在發散，這下是真的醉了。

車窗外的各種霓虹燈也都變成了色塊。

南渡的腰也軟了下來，他蝸居在座位上望着前方，盡管再忽略駕駛位的人，他都沒辦法否認的是。

楚行舟是他每次春｜夢的對象。

心火旺盛，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南渡想用水将它澆滅。

紅燈停。

車內安靜了下來。

楚行舟也不用精神高度緊繃，他往右看了一眼，首先看到的是水粉色的脖頸，再是紅潤泛着水光的唇，最後是蘊含着無限春色的一雙眼。

眼皮一合，南渡再次睜眼，不帶一絲情感。

車窗降下，冷風灌進來，吹散了車內亂七八糟的氣味。

凜冽的空氣進入呼吸道，南渡得到短暫的清醒。

剛剛他差點沒控制住欲｜望。

楚行舟看他臉上的酡紅慢慢消失，臉部皮膚變得冷白：“容易感冒。”

“知道。”南渡本就沒有打算吹很久，來得太着急，他竟然忘記帶外套，“綠燈我就關。”

楚行舟目視前方，還是十秒，紅燈轉為綠燈。

還沒到綠燈，南渡就把車窗給關了。

冷熱交替，他的臉迅速變紅，且比之前更紅。

于此同時酒勁也上來了。

現在是冬天，他卻體會到了中暑的感覺。

南渡往外看，車子駛過渡江大橋。

如果情況允許的話，他想跳進冰河之中。

車子駛入停車場。

南渡問：“你怎麽回去。”

“打車吧。”他的自行車還停在酒吧外面，這個時間點，共交通早就不營業，楚行舟也只有這一種方法。

“回學校，還是。”

“不回學校，宿舍門早關了，我回，回家。”

南渡拿出手機：“聯系方式，車費可以報銷。”

看着屏幕上的轉賬信息，楚行舟退出頁面：“不用，我本來也要打車回去的。”

他不要，南渡也沒再糾結，開了車門。

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則，楚行舟跟上他，和他并肩進了電梯：“我送你上去吧，反正也要上到一樓。”

南渡沒拒絕。

上到頂層之後，南渡出了電梯往左拐：“我到了。”

楚行舟接話說：“到了家以後我會和你發信息。”

南渡看着他略帶不解，他并沒有這個意思。

最終他吐出一個字：“好。”

等他進門之後，楚行舟才重新進電梯，他還在回想南渡剛剛的表情。

這個人實在是太沒有人情味，一般情況下，不應該請人去家裏坐坐或是喝杯水。

只有他，使喚起人來那麽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

回到家，南渡在玄關停留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往裏面走。

領帶一扯，襯衫的扣子解開兩粒，從冰箱中拿出一瓶冰水。

他太渴了。

南渡高估了自己，這簡直就是不可戰勝的難關。

半瓶冷水下肚。

火焰被撲滅後又旺盛起來。

一定有辦法，南渡坐躺在沙發上，小口小口喝着水。

一點一點撲滅心火。

冷靜。

随着時間的流逝，躁動的心也在慢慢平複，南渡往浴室走。

可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擡腳走向玄關，通過監視器畫面，南渡看到一張讓他産生邪惡想法的臉。

打開門。

“有事嗎？”

領口大開，領帶也散了。

才七分鐘沒見，楚行舟感覺對面的人情緒非常不好。

“怕你會感冒，看到樓下有藥店，所以我買了點感冒藥。”

“我。”家裏常備基礎藥，但南渡還是接了，“謝謝。”

他的常服和酒吧的工作服風格區別很大。

上身是灰色衛衣外加黑色短款羽絨服，下身是黑色的水洗牛仔褲。

非常符合他的大學生身份。

南渡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年輕的身體，旺盛的精力。

沉寂的內心再次活躍了起來。

“不客氣。”楚行舟也并未多做停留，他說，“睡前最好泡一杯感冒靈，我回去了。”

來得快去得也快。

因為他的突然打擾，南渡做了一次無用功。

今天的火是無論如何都撲滅不了。

南渡明白。

與其用水将其澆滅，不如讓其燒盡。

從浴室出來後，南渡拿起了放置在沙發上的機器人。

根據說明書所寫的內容操作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一聲短信提示音。

拿過手機一看。

楚行舟發來兩條信息。

一條是。

【我到家了】

另一條是。

小貓打滾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