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漣漪

漣漪

郭妍見狀，笑了笑：“我還不知道你！”

居念川無奈嘆了口氣，當下開始瘋狂拍起了馬匹：“真不愧是我媽，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我在想什麽！簡尋給你告的狀吧？”

“人小尋多忙，哪有時間跟我說這些！”郭妍舉着手機，一邊跟居念川說着，一邊朝食堂走去，“你以後願意點外賣你就點吧，我跟你爸再也不念叨你了，做頓飯都能把自己造進醫院，你也是有出息！”

居念川當下有些尴尬，能別當着外人面瘋狂揭自己兒子老底嗎？

居念川委屈，确确實實是好吃的，不然自己能發朋友圈？

感覺自己喉嚨一下被堵住了，居念川輕咳了兩聲：“怎麽就是造進來的呢？不行，回家我得給您露一手！”

“雞翅你跟紅薯一起炖，你不是造，你是沒常識！我可不吃，你問你爸吃不吃？”進了食堂，郭妍拿了餐盤，準備去打菜，“下次做飯前問問，別自己瞎搞，我這邊吃飯了，你自己注意休息，別總熬夜！”

“行行行，拜拜！”朝鏡頭揮了揮手後，居念川立即挂斷了視頻。

見聞書一不動聲色地盯着自己，居念川用手機照了照自己的臉，臉也上沒米飯啊，當下疑惑：“怎麽了？看我做什麽？”

“學長你這開店的夢想怕是得泡湯！”将桌上的空粥盒以及塑料盒都扔進垃圾桶，聞書一坐回了床上，胳膊肘撐在床尾的護欄上，看着正端起半個餐盒的居念川，眼裏滿是戲谑。

居念川夾菜的手都頓了頓，将嘴裏的飯給吞下去，望向了聞書一：“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聞書一點了點頭，豎了豎大拇指表示贊同。

“看來飯是蹭不成了。”聞書一笑了笑。

“沒關系，不是說了你來實習請你吃飯嘛，這頓還是可以蹭的！”放下了筷子，将桌上的餐盒都給收進打包袋後，居念川從隔壁床那扯了點紙巾，将桌面給擦了擦，招呼聞書一坐着，然後起身去扔垃圾。

居念川進門剛想把桌子給挪回去，卻發現聞書一已經先行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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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可以啊，動作還挺麻利！

居念川還未來得及說話，聞書一就拐了拐自己的胳膊肘。

居念川看了看他，問道：“怎麽了？”

“給！”，聞書一也不說其他，只将剝好的雞蛋遞了過去。

看着聞書一這番動作，居念川心裏一陣納悶，服務這麽好？還帶剝殼的？當下只連連道謝。

“不用謝，你先……”，話還未說完，只見居念川拿起雞蛋就往嘴邊送，聞書一剛想開口阻止，沒曾想居念川已經咬了一口，當下從袋子裏又拿出了一個，邊剝邊問道，“學長你剛沒吃飽嗎？”

将雞蛋都給咽下去後，居念川看着剝雞蛋剝得一臉認真的聞書一，道：“挺飽的，怎麽忽然這麽問？”

“沒事”，将手中的雞蛋給剝好，聞書一這才看着居念川，“學長你左手伸出來！”

居念川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當下照做，然後偏頭看着聞書一，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

聞書一見居念川偏着頭，認真看着自己，可能大病一場的緣故，反應有些慢，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懵，乖得讓人別提有多心動。

理智沒敵過心疼。

聞書一當下直接牽起居念川的左手，另一只手拿着雞蛋在他淤青的手背處開始滾了起來。

雞蛋的餘熱還未散去，貼在手背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适。

滾過的皮膚沒有因為摩擦生熱，被聞書一所捏住的虎口卻是像被灼燒一般，急劇升溫。

居念川有些慌張，抽了抽手，沒能成功。

明明聞書一看起來不比自己有勁多少，怎麽就是掙不開分毫呢？

低頭看了看，居念川這才反應過來，聞書一遞來的雞蛋是讓自己消腫用的，不是給自己當飯後餘糧的。

居念川無語。

聞書一的手有些冰涼，跟自己的炙熱形成鮮明對比。居念川當下覺得手中像有一絲電流滑過，看着面前一絲不茍的盯着自己手背上的淤青、在自己因疼痛想縮回手時還朝淤青處吹了吹的人，居念川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兩個大男人，這是在幹什麽？

“理解了理解了，你松手！我自己來吧。”居念川說着，奪過了聞書一手中的雞蛋，當下低頭拿着雞蛋開始認真滾了起來。

聞書一看了看居念川，只見他面色如常，臉不紅耳不燥，當下在心裏長嘆了口氣，默默感慨自己情路坎坷，還是垂下了手。

手上的動作未停，想到聞書一今天是過來看房的，居念川不由得好奇：“你房子租在哪裏？”

“還沒租呢，在花旗小鎮W區，今天跟人約了看房，合适的話應該就定下來了。”說着，聞書一看了看時間。

還不到一點，離約定看房時間還早呢，中心醫院離那也近，打車過去最多就十來分鐘。

“那你在哪實習？”自我感覺滾得差不多後，居念川這才起身将雞蛋扔進了垃圾桶。

在床上躺了一天，居念川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快躺散架了，當下扭了扭脖子，伸了伸懶腰。

“金融街那邊。”看着居念川扭動他那白皙纖長的脖頸，聞書一收回自己的目光。

“那确實挺近的，過個隧道再過個天橋，一轉彎就到了。”将本想說的話給咽下後，居念川想了想，這才開口。

“學長對這邊還挺熟”，聞書一還沒去實地看過，但地圖上确實顯示沒幾公裏，從袋子裏将凍結實的那瓶水遞給了居念川，他趕忙開口，“再冰敷一下吧，你這看上去還挺嚴重的。”

居念川接過水，沒作聲，在心中默念：這不是自己周邊的那幫人，不要用自己平時的習慣去對待他，他都是為你好，要忍住，他還是孩子，沒怎麽受過傷，大驚小怪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好歹也在這邊待了一年多，不熟才更奇怪。”居念川将枕頭倚靠在牆上，背靠了上去，眼睛看着聞書一，當着他面将那瓶水放在淤青處後，口氣滿是理所應當，“等周末了可以帶你走一遍，路還是有點繞的。”

“行，剛好我對這邊不是很熟，租完房還得回家，也沒什麽時間去轉轉，看完房要是确定了的話，到時候還得麻煩學長你帶我熟悉熟悉。”看着居念川一臉悠閑，聞書一才不屑于拒絕，正求之不得呢。

“可以，你幾號去報道？”見聞書一靠着床尾坐得端正，背也挺得筆直，居念川不由得替他覺得累得慌，環顧了一圈後，也沒見有椅子，“要不我們去走走吧，感覺屋裏悶得慌。”

“十一號，下周一”，聞書一起了身，将手機放進口袋，等到居念川穿好鞋，這才轉身向外。

居念川路過床尾時，從袋中拿了兩個蘋果，認真洗了洗，遞了一個給聞書一。

兩人這才并肩緩緩向樓梯口走去。

出了急診大樓，居念川擡頭看了看天，萬裏無雲、陽光熱烈，真是個适合在辦公室摸魚的好日子。

思及至此，居念川憤恨的咬了口蘋果，跟着聞書一朝涼亭走去。

餘光看到居念川這副孩子氣模樣，聞書一雖然不知道他在不滿些什麽，不免還是覺得有些好笑。

天氣太過炎熱，涼亭裏乘涼的人不在少數。

居念川跟聞書一都不喜歡湊這熱鬧，幹脆在回廊裏找了個陰涼位置，坐了下來。

兩人并坐無言，迎面吹來的風都夾雜着些許的尴尬。

居念川也想跟聞書一侃侃而談，奈何自己對聞書一根本就是一無所知，想開口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居念川覺得還不如好好在病房坐着呢。

起碼氣氛不會這麽窘迫！

聞書一偏了偏頭，适時地打破了這種沉默：“學長，你這還要多久才能出院？”

“明天打完點滴就可以回去了”，居念川說。

“醫生怎麽說？沒什麽大問題吧？”，雖然聞書一剛剛已經看過了居念川的診斷單，但為了不讓氣氛太過靜默，聞書一還是決定沒話找話。

畢竟偶爾說說廢話也是拉近人際關系的重要的環節之一。

“急性腸胃炎而已，你提這麽多東西來，我感覺我不生一場大病都對不起你”，想着聞書一提來的水果，居念川感覺自己真的是受之有愧，恨不得當下病情嚴重點，好對得起人家的心意。

然而想了想醫藥費，居念川立刻在心裏暗罵自己傻逼！

得虧不是居念安說這話，不然自己非得躺進ICU裏。

“別別別，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我還想學長你留點積蓄請我飽餐一頓，可不能把錢都給了醫院。”聞書一真的是要被居念川的幽默給吓個半死，當下急忙出言阻止。

硬是沒見過這麽咒自己的！

聞書一當下心裏直呼胡言亂語做不得數！

居念川也覺得不能對自己這麽狠，順着聞書一的話連連道：“口誤口誤！”

正午的太陽最是毒辣，雖是坐在背光一側，卻也只能遮擋住半個身子。

居念川感覺自己的腳背已經快要被曬到脫皮了，往後縮了縮右腳，白皙的人字赫然顯現。

不是吧？這才坐了不到一小時！

順着居念川的目光看去，只見他腳背上未被拖鞋遮擋的皮膚開始明顯泛紅，中間的兩道白皙也讓聞書一始料未及。

聞書一視線上移，只見居念川腳踝纖細、筋骨分明。

心虛地收回視線，聞書一伸出胳膊肘戳了下居念川。

将拖鞋穿好後，居念川這才徐徐轉頭看向聞書一：“怎麽了？”

“要不還是進去吧？褲腿曬得燙人。”聞書一說。

聞書一話罷，居念川倏地起身：“走吧。”

動作迅速到聞書一嘆為觀止。

嘴角微不可見地勾了勾，聞書一随後跟着起身。

大風刮過，帶起居念川白色T恤的衣角紛飛，隔着衣物，肩胛骨也清晰可見，似是要随風呼之欲出。

聞書一放慢了腳步，看着居念川漸行漸遠的背影，這才發現，兩年不見，居念川比記憶中清瘦了許多。

兩年，算得上隔着時間的長河嗎？

聞書一不知道。

看着進了大樓走廊，轉身站在陰影處等着自己居念川，聞書一覺得，少的這兩年，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彌補。

邁過僅有的這兩級臺階，察覺到身後沒有響動，居念川回頭看了看，不遠處，聞書一正朝自己緩緩走來。

是自己走太快了嗎？不！是聞書一走太慢！

肩膀靠在一旁的牆上，雙手環在胸前，居念川就這麽看着聞書一。

這麽大的太陽，還蝸行牛步，也不怕曬得脫了皮，真是好耐力，居念川都想給聞書一不怕曬曬不怕的精神點個贊！

跟他的視線對上後，居念川有種被揪住小辮子的錯覺，收起心中的碎碎念，立即朝聞書一露出一個歲月靜好、無事發生的微笑。

回以居念川一個淺笑，聞書一加快步伐，到了他面前，除了跟前人的身影，眼中再無其他。

帶着些許好奇，聞書一輕聲問道：“想什麽呢，笑這麽開心？”

見人到跟前，居念川這才悠悠轉身，跟左側人并肩朝裏走去：“想我下次做飯應該做些什麽菜！”

察覺到身側的人頓了頓，居念川笑了笑，不做聲，耐心等待着他的回複。

陽光将走廊裏兩人的背影拖得長長，得了好天氣的賞，兩人身上都灑了一層金黃的光。

思忖良久，為了不打擊居念川的積極性，聞書一斂了斂笑意：“學長是要開店的人，做什麽菜按理說都不會太差。”

味道不差，但會不會進醫院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又菜又愛？

聞書一不解，不過常言道：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聞言，居念川沒繃住，低沉的笑聲頓時飄蕩在空曠的樓梯間，撞在階梯上，又彈回聞書一心間，激起陣陣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