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獨處

獨處

陽光從玻璃窗灑落，聞書一轉身，看着光裏笑得開懷的居念川，真想一瞬即永遠。

居高臨下，但聞書一卻未能擋住所有光影。

忽略掉居念川眼中澄澈的光亮，聞書一歪了歪頭，看着居念川，以及他拖得長長，在樓梯上歪歪斜斜的影子，這才開口：“怎麽？想聽實話？”

逆着光，居念川看不清此刻聞書一臉上是什麽表情，直起身後，居念川這才繼續邁上臺階：“那倒也不必，反正不是什麽好話。”

見居念川正向上，聞書一站在原地未動，直到居念川走到自己前頭後，聞書一這才轉身：“這麽了解我？”

“不是，我貴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哦，”聞書一尾音上揚，接着道，“幾斤幾兩？”

“五兩四錢！”居念川答。

“挺好，不輕不重。”聞書一說。

此刻走廊較為熙攘，兩人并肩沿牆向病房慢慢走去。

隔着布料，聞書一依然可以切實感受到來自居念川肩頭的餘熱，盛夏的炎熱沒能将聞書一燙到理智失效，身旁人肩頭無意的摩擦卻輕易做到。

在心裏鄙視了自己一番，聞書一不動聲色地往邊上挪了挪，給兩人間留出了安全距離。

進了房間，居念川是真的很想直接癱上去，奈何聞書一還在，為了給他騰位置，只得規規矩矩坐在了床頭。

聞書一安靜坐在床尾，低頭看着手機，思緒卻陷入了時常折磨自己的那個夢裏……

漠然的居念川，跟面前這個溫煦、有趣的居念川，聞書一有點分不清哪個才是真實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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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再遇見後，聞書一光顧着高興了，很多事還沒來得及細想，頭腦一熱，也就不管不顧了。

可現在看着他，聞書一不得不想。

臨近居念川畢業的那段時期，聞書一每天都會去圖書館學習。從二樓的落地窗望去，只要看到有大四的去校門口拍畢業照，他都會前去查看有沒有居念川的班級。

等了整整兩個月，聞書一都沒有看見居念川的身影。

學校頒發學位證的那天，聞書一堵在了機電系的辦公室外，都沒能看見居念川去拿證書的身影。

加上他微信後，聞書一這才發現頒發學位證的那天居念川是回了學校的。

遺憾的是，聞書一訂的花束并未如願送出。

再然後，就是整整兩年。

從居念川升大四，到他送居念安來學校報到，聞書一都沒再見過他。

這城市不大，哪怕聞書一心心念念，也還是無緣再見。

聞書一在努力放棄了！

喜歡的歌用循環去厭倦，暗戀的人用時間去沖淡。

只要夠久，聞書一相信自己可以不在乎。

然而，在聞書一不抱希望的節點裏，居念川再度闖入自己的世界。

能再見面，聞書一已經很開心了，甚至覺得，是自己斷了所有妄念，兩人才會遇見。

夢是個警示，或許只要不奢求太多，一切就能照舊。

“一起吧”，然而從居念川口中聽到這句話後，聞書一就控制不住自己，邀請自己吃飯時，他是真的想過拒絕，可居念川的那句“不會是要跟女朋友一起吃吧”，又瞬間讓聞書一改變了主意。

不就一頓飯嗎，又不是鴻門宴。

應下後，聞書一整個人反倒松懈了下來。

直到顧影的出現，聞書一這才發現，自己沒法看着居念川跟自己認識的人有下一步的可能。

聞書一說謊了，從居念川說自己在明南區工作後，他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全部裝進了聞書一的耳朵裏。

所以，居念川問自己在哪實習時，聞書一說了明南區。

在看過居念川的所有動态，确定了他還是單身狀态後，聞書一不甘心了。

或許更早，在看到居念川身側站了旁人，聞書一壓抑的心就開始躁動了。

他決定了，這一次，一定要把握機會！

所幸工作的事很快就解決了，順利到聞書一自己都詫異。

今天看完房，如果沒有大問題，應該一切就塵埃落定了，後續的事，誰知道呢？

如此想着，聞書一擡頭看了看身側的人。

居念川看着面前盯着手機入了神的聞書一，正好奇他手機裏有什麽，沒曾想聞書一突然擡頭，兩人四目相對。

居念川有些做賊心虛，畢竟偷看被抓包這種事，自己真不太有經驗，當下只看着聞書一，略帶尴尬地笑了笑。

讪讪地移開視線後，居念川開始沒話找話：“話說你怎麽知道我在中心醫院？居念安給你說的吧！”

雖然這個問題剛剛電話裏頭聞書一已經給居念川說過了，但看着居念川面上的那絲局促，聞書一點了點頭，将笑意都藏進了眼裏，面上不動聲色：“給你發微信沒人回，我打電話問的學妹。”

“我就知道”，居念川放下手機，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掌心拖着下巴，一臉的不出我所料。

“學妹忙着軍訓呢，沒時間過來，怕你不習慣，還特意讓我給你買了日用品”，聞書一覺得有些好笑，當下還是替居念安解釋到，“剛好我不忙，我過來看看也是一樣的！”

這能一樣嗎？居念安過來的話，氣氛也不至于這麽尴尬，還需要我來沒話找話？

忽略心中的咆哮，居念川說到：“讓你這麽破費怎麽好意思，回去我讓居念安請你吃飯。”

聽到居念安的名字，聞書一頓了頓，看了看居念川，見他一臉的理所應當，當下也沒細想，只答道：“哪那能，要請也是我這個當學長的請！”

打了個呵欠，活動了下腰，收回空中的手後，居念川這才懶洋洋地開口：“沒事，這丫頭慣會指使人，她該的。”

随着居念川胳膊的高舉，睡衣理所當然跟着往上跑了一截，春光乍洩。

一直覺得居念川偏瘦，包括上一秒聞書一都還是這麽覺得，沒曾想卻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直到居念川放下手臂靠牆，聞書一都還沉浸在他腹部的線條中無法自拔。

将目光從居念川腹部收回，見他拿着手機，不知道在回複着誰的消息，無暇顧及自己後，聞書一這才将懸在嗓子眼的心給收了回去。

居念川會知道的，但不能是現在。

在跟居念川的關系還沒有進展到一定程度的情況下，聞書一說什麽也得瞞下去，不然删除拉黑套餐來一套，自己該去哪裏找人！

就算是在日新月異、各種電子通訊設備蓬勃發展的今天，普通人想找另一個人，也是很難的。

這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有了前兩年的經歷，聞書一明白自己賭不起。

看了看時間，快到自己跟人約好的點了，想着居念川也需要休息，聞書一當下開口：“學長，我先過去看房，輸液的時候記得看着點，別另一只手也腫了！”

話罷，聞書一看向了居念川淤青一片的手背，接着囑咐到：“記得手別亂動，也別舉高，免得回血。”

居念川忽然覺得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老師囑咐回答問題時手要舉高高、聽課時不許亂動的場景，不就跟現在聞書一的叮囑如出一轍？

居念川當下笑出了聲：“是了，你搞得像我是小學生你是班主任一樣！走吧，我送你上車。”

聞書一看着居念川一骨碌從床上爬起，當下也沒拒絕，等到居念川穿好鞋，兩人這才一并向醫院門口走去。

“學長，你跟學妹是親兄妹嗎？”聞書一問。

“怎麽？我們長得不像嗎？”看着真誠發問的聞書一，居念川并沒有直接回答。

想了想，聞書一這才回道：“眉眼是像的。”

年輕就是好，別人說什麽信什麽！居念川在心裏感嘆。

“念安是我小叔的女兒，雖說是堂妹，但跟親妹沒差別！”不忍逗他，居念川說了實話。

說完居念川拍了拍聞書一的肩膀，言外之意是——好好賄賂我，加油，看好你哦！

聞書一偏頭看了看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朝居念川身側偏了偏，面上不動聲色，暗自放慢了步伐。

要是條件允許，聞書一恨不得拿出手機将這個歷史性時刻給記錄下來。

走動時，聞書一牢牢将自己左手貼在身側，生怕胳膊碰到居念川，他就會放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此刻聞書一很後悔大一軍訓時為什麽要笑別人同手同腳，自己現在的情況也沒比他們好上多少……

盡管聞書一很想這段路沒有盡頭，但談話間已經到了院門口。

朝出租車招了招手，拍了拍聞書一的背，居念川笑着開口：“慢點啊！”

“學長你回去吧。”待車停下，拉開車門，聞書一朝居念川開了口，這才上了車。

居念川朝聞書一擺了擺手，等車子發動後，這才轉身。

看着後視鏡中居念川的背影，聞書一心裏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滿足。

這還是認識居念川來，兩人第一次獨處這麽久。

也是有史以來，除了父母外，第一次有人送自己上車……

更重要的是，那個人是居念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