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下墜

下墜

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取下耳機後，居念川從椅子上起身，低頭看向長椅上坐着的人：“易安還在屋裏，我先進去了，順便買下單。”

尾指的餘熱瞬間消散。

居念川手離開的瞬間，聞書一心間劃過一絲的悵然若失……

這種感覺更是在他開口後達到了頂峰，身體的反應快過了大腦。聞書一在他轉身的瞬間扣住了他的手腕。

學長叫誰都是這麽親熱嗎？易安？書一？

原來自己并不是被特殊對待的那一個……

居念川回頭看他，漆黑明亮的眸子裏滿是疑問。

聞書一擡頭，居念川見他面色如常，眼中的光不知道為什麽一瞬黯淡了下來，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落寞。

居念川心頭有些堵。莫名其妙，毫無緣由。

聞書一輕扯了下居念川的手腕，借了點力，跟着起身，嗓音些許沙啞：“單我買過了，一起進去吧，風有些大。”

說完，這才放開了手。

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飄散在了風裏，很輕，但居念川的耳朵精準的捕捉到了。

學弟這是心情不好？

怎麽心情一下就這麽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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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不都還好好的？

居念川沒忍住，朝聞書一身側靠了靠，低聲問：“不舒服嗎？感覺你情緒不高，剛剛也沒怎麽吃東西，要不進去再吃點？”

聞書一覺得自己喉頭有種說不出的難受，費了好大力氣，這才淡淡回話：“不太餓，沒什麽胃口。”

居念川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聞書一也沉默。

跟剛剛在長椅上的沉默不同，這次的沉默中參雜着冰冷。

這還是兩人認識以來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居念川有些不知所措。

開口想要找補，卻發現自己對聞書一知之甚少，他喜歡什麽，對什麽感興趣，自己一無所知……

別扭在空氣中蔓延，都想退步，卻都沒開口。

兩人并肩緊挨着朝包間走去，身側幾乎沒有縫隙，聞書一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離居念川像此刻這麽遙遠過。

-

沈易安是自己開車過來的，從餘鎮到烏縣，快三百七十公裏的路程，居念川不太放心讓她大半夜一個人再趕回去。

當下詢問她要不要跟居念安将就一個晚上。

百裏迢迢，跨越山河，想說的話一句還沒說，沈易安自然不會打道回府。

她沒有猶豫，當下應好。

兩人放慢了腳步，跟在隊伍最後面。

聞書一跟着宿舍的人一塊晃悠着，一整顆心卻全都放在了最末尾的兩人上。奈何周遭聊天的聊天，街上行人來回穿梭，街面商鋪叫賣喧天，就算是豎起耳朵，也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麽。

416的人見狀也收起了調笑，陪他安靜走着。

越是人聲鼎沸，聞書一越覺得自己內心荒涼。

荒漠中那朵自己端詳肖想放在心間很久了卻不敢伸手去摘的玫瑰，在非常偶然的一天，好像開始願意綻放……

聞書一猜沈易安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很适時地跟着劉钰他們去了。不想一個人在酒店煎熬地等待，預設着各種可能的結果。

那樣太過折磨……

-

等到沈易安從車裏拿了袋子，一行人這才乘電梯回了各自的房間。

進了門，居念安直接癱倒在床。

沈易安見狀，笑了笑，柔聲詢問：“安安，介不介意我先洗個澡？”

“不介意不介意，易安姐，你用你的，我先癱會兒，現在還早，我懶得動。”居念安眼珠轉了一圈，朝着沈易安的方向回答。

在路上堵了一天，說不累怎麽可能。但沈易安就是想用自己最好的狀态去見居念川，進浴室洗去了一路的風塵仆仆，她換上了那條紅色的吊帶連衣裙，将頭發吹幹後，編了個側麻花辮，對着鏡子看了看，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看到居念安随手放在洗漱臺的鯊魚夾，沈易安開口：“安安，你的夾子你能不能借我用下？”

“随便用。”

等到沈易安從浴室出來時，居念安的整個目光都被她給吸引了——紅色顯得沈易安整個人白到發光，挽起的頭發為她增添了一絲溫柔。腰身将她的身形很好的勾勒了出來，裙擺停在了膝蓋上方，顯得兩條腿又長又直。就塗了點口紅，氣質卻一下跟下午大有不同，整個人簡直是又純又欲。

居念安驚豔的同時不忘在心裏替聞書一嘆了口氣。

沈易安轉了個圈：“還行嗎？”

居念安從床上直起身，朝沈易安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豎了豎大拇指：“美慘了。”

沈易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出了口氣，這才給居念川打了電話，約他在酒店不遠處的公園見面。

可以跟居念川一起步行過去，但怕走過去的途中會一路無言，沈易安打完電話後就徑直去了目的地。

居念川看了看時間，九點四十三，想着怕聞書一回來自己不在，就将房卡放在了簡尋他們屋。

發了消息給聞書一說了聲，這才出門。

快十點的公園因為節假日的原因依舊熱鬧非凡。

居念川遠遠就望到了在公園門安靜等着的沈易安。

嘆了口氣，居念川上前。

沈易安看到居念川的一瞬間眼神一下放光，整個人神采奕奕。

“念川”沈易安輕聲叫了他的名字，眉眼帶笑。

“等很久了嗎？”居念川問。

“我剛到。”

沈易安邊說，邊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兩人走了好久，這才在公園找到一個安靜且沒什麽人的角落。

烏縣的夜晚不比餘鎮，除了高懸在夜幕的月亮，幾乎看不到什麽星星。

借着路燈，沈易安直直看向居念川，一字一頓：“居念川，時隔五年，我還是喜歡你，喜歡到看到你的消息就想馬上來見你，喜歡到這五年無時無刻都在想你。”

居念川沉默了一會兒，正想着該怎麽開口。

沈易安目不轉睛看着他，在他開口前及時打斷：“我不知道我的突然出現有沒有給你造成困擾，但當我知道你去過‘邂逅’，我總覺得我不能這麽放棄，五年太長了，長到一整個青春都結束了，但我還是沒能放棄喜歡你。”

“所以啊，居念川，我們要不要試着在一起？”

沈易安的語氣裏滿是小心翼翼，居念川有些不落忍，卻也知道直接拒絕才是對她的負責。

人生沒有幾個五年可以浪費，更何況沈易安在自己身上花了五年。

“沈易安，你很好，是真的很好，”居念川的視線有些飄忽，卻還是堅定的落到了沈易安臉上，對上了她飽含希翼跟愛意的目光，“我很喜歡你。”

這話剛說完，不遠處的長椅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響動。

居念川下意識望去，只見那邊暗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收回目光，居念川溫柔又殘忍地繼續開口：“但是這種喜歡跟愛情無關。我喜歡你的善良，喜歡你拍的照片，喜歡你的原因有很多。但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不需要任何原因，你應該跟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人在一起，如果我在對你沒有任何感覺的前提下答應了你的表白，才是辜負你的喜歡。”

在來的時候，沈易安就做好了再次被拒絕的打算，但當居念川開口，她的心髒還是不住地抽疼。

她告訴自己不能哭，可眼淚還是不斷奪眶而出。

面前這個人有什麽錯呢？他只是不愛我。隔了七年，依舊不愛我。沈易安想。

喜歡一個人确實不需要理由。

高二報道的第一天，文理分科的班級表剛出來，沈易安選擇的是理科，被分到了平行7班。

由于誤食芒果過敏，導致沈易安周身起了紅疹子，去了醫院挂了兩天的點滴，周二下午才回的學校。

進校的時候已經一點多了，正是午睡時間，校內寂靜一片。

身着黑白校服的居念川就這麽闖進了沈易安眼簾，放眼望去，整個校園就居念川這麽一個人影。

少年的出現像是一陣風，瞬間驅散了九月的熱浪。

門衛室的門衛登記完就再度趴在桌上打盹，食堂的阿姨們過了飯點也都在室內看着電視，四下無人。

居念川提着個網兜，兜裏裝着個棕色籃球，晃晃悠悠，一如沈易安的心。

沈易安本想上前詢問他是那個年級的，叫什麽名在哪個班，但居念川腿太長，走太快，把沈易安給遠遠甩在了身後。

沈易安一直記挂着，沒曾想下午去上課時，剛進教室，一眼就看到了靠窗最後一排正跟同桌笑着不知道在聊些什麽的居念川。

沈易安被他的笑容恍了眼，一心動，就是七年。

高考前夕的表白失敗後，沈易安還是默默關注着他的動态，控制着自己不去打擾，要得體，不能糾纏……

沈易安的哭泣是無聲的，居念川就這麽看着，沒有出聲安慰，只安靜待在一旁。

拒絕了就不能再給她任何的念想。

收拾好情緒，沈易安看着面前的人，眼睛通紅，溫聲卻滿是執拗的問：“是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

居念川很決絕：“沒有。”

沈易安笑了笑，笑裏滿是落寞：“能再抱一下嗎？”

居念川有些猶豫，高三的時候拒絕她，她說下次見面可不可以抱一下，居念川同意了，他不确定是不是因為自己給了沈易安希望，以至于她這五年一直不肯放棄。

看出了居念川的為難，沈易安大概猜到他在想些什麽，當下上前，抱住了他，只一秒，便松開。

随後轉身，沒再看居念川。

“我們回去吧。”

沈易安雙手自然垂在身側，沒去管臉上不停滴落的眼淚，她想留給居念川的，是體面的背影。

居念川安靜跟在身後，沒去戳破她的逞強。

-

聞書一去了劉钰他們酒店沒幾分鐘，解釋了下居念川不知道自己心思，讓他們別亂猜測，也別亂說話後，就往回走。

才走沒多久，就收到了居念川的信息，說自己不在，要是回去的話，就去簡尋他們屋拿房卡。

為什麽不在，答案很明顯。

聞書一的心如墜冰窟。

進便利店買了煙跟打火機，進了一旁的公園，找了個沒人的位置，點燃了煙。

一根接一根，心裏的煩悶與難過卻并未随着吐出的煙圈一同消散……

聽到居念川的聲音後，聞書一下意識往柱子後面躲了躲。

聽到居念川的那聲‘我很喜歡你’，聞書一整個人不斷下墜，心髒像被無數細線纏繞包裹，密不透風的疼。

落荒而逃時不注意踢到了不知道是哪個沒公德心的家夥扔在地上的易拉罐，在這個寂靜的角落拉發出刺耳的聲響。

還好這個角落夠黑，自己狼狽離開的背影不會被看到。

這個人，大概以後跟自己真的是沒什麽關系了……

聞書一想。

找了個不會被發現的位置坐下後，聞書一看着相冊裏這些天偷拍的無數照片，大多數是居念川睡熟的樣子，有正臉，有側臉，也有去游玩時的照片，除了請路人拍的大合照外，都是居念川的背影或側臉。

猶猶豫豫，糾結再三，拇指還是選中了整個相冊，點擊了删除。

眼角有濕潤劃過，聞書一沒能忍住心頭密麻的鈍痛，低聲罵了句髒話。

“艹！”

怎麽從沒擁有過這人，在知道不可能後，卻還能這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