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回家

回家

居念川被他這眼看得有些煩躁，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煩什麽。

什麽叫可以做自己的主？拐彎說他沒主見嗎？

居念川覺得相親也沒什麽不好啊。以前不想去，又不代表以後也不能去，而且過完年就二十四了，想成家立業不是很正常？

怎麽就沒主見了？而且他也可以做自己的主好吧！

居念川當下有些不開心，覺得自己有些太慣着聞書一了。立馬決定這頓得聞書一付錢。

聳了聳肩，居念川拆開了面前的碗筷：“等下你付錢。”

聞書一見居念川顧左右而言他，當下臉更臭了：“嗯。”

答完後，雙手環抱在胸前，扭過頭去，不再去看居念川。

居念安面上不顯，心裏高興到冒泡，他哥這是被甩臉子了，真是報應不爽，蒼天繞過誰！

“去呗，萬一就成了呢？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簡尋說。

居念川冷笑了一聲：“就你也好意思說我？你自己比我還大兩月呢，你先操心你自己吧哥哥！”

“誰跟你說”我單身了，簡尋還沒說完，就被居念安給狠狠掐了下大腿，疼痛使得他後半段話沒能完整說出口，倒吸了口涼氣，又開始給自己找補，“我家裏又不催我。”

聞書一接茬兒很快：“真巧，我家裏也是。”

居念川一臉疑惑地看向聞書一，這人今天怎麽怪怪的？出門不還好好的嗎！

算了，自己一個社會人士跟他一個還在讀書的小年輕計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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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不回家過年？”居念川看向他的眼睛，直問到。

“不想回。”聞書一看向身前的奶茶，垂下的眸子顯得格外冷淡。

居念安來勁了：“那你去川哥家過年吧。”

居念川斜眼看了看居念安，眼裏阻攔的意味很明顯。

也不是他不歡迎聞書一去家裏做客，主要是去別人家過年算怎麽回事？而且兩人認識這麽久了，也沒見聞書一爸爸給他主動打過電話。聞書一跟家裏面吵架的事居念川多少也知道一點，至于具體原因，那只有當事人自己知曉。

但過年明顯是個重修于好的好時機，他要真把人帶回家過年，聞書一跟他爸爸這隔閡還不一定得什麽時候才消呢！

反正離過年也還早，到時候聞書一他家裏還沒開口讓他回去的話，居念川再邀請他一起去自己家也來得及。而且大過年的，聞書一也不一定就樂意跟着去。

接收到居念川的眼神，居念安讪讪地閉嘴。

聞書一将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再說吧，還早着呢。”

一頓飯下來，居念川有些食不知味。

車上很靜，他随手點開了音樂，想緩解下這種怪異的氛圍。

音樂在車內流淌，居念川卻覺得氣氛好像更糟了。

他想說點什麽，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都堵在了喉頭，就是張不開口，還是沉默。

停穩車，居念川卻沒動作，聞書一解了安全帶，無聲地用眼神詢問着。

“你先回去吧，我抽根煙就走。”居念川說。

“嗯。”

聞書一面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但居念川知道他此刻十分不開心。從認識以來，其實聞書一很少會對自己這麽冷淡。

雖然句句有回應，通常卻不會這麽沒波瀾。

看着聞書一的背影，居念川有些心煩意亂。他放下了車窗：“書一。”

“怎麽了？”

“對不起啊，我今天不該問的。”

聞書一愣了一秒，随即反應過來他是在為什麽而道歉，心下一片哭笑不得。看着居念川臉上茫然一片卻還在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心裏某個地方迅速塌陷，然後柔軟到一發不可收拾。

不想挑明，這些不就應該是自己承擔的嗎？在沖一個不知道真相的人撒什麽氣呢……

“跟你沒關系，別想了，快點上去洗漱睡覺吧，已經很晚了，晚安。”

聞書一低沉的聲音流進了居念川耳中，聽着他瞬間如往常般的語調，居念川心間突然被刺疼了一下，輕微又短暫，猝不及防，來不及讓人感受，甚至懷疑它是否降臨過。

聞書一緩緩出了車庫，這個點沒什麽來往的人，他步伐緩慢又堅定。

居念川夾煙的手倚在車窗，對面車燈的光投射在他臉上，明晃晃，溫煦又漂亮，随着車子的熄滅，車內陷入昏暗，除了顯示屏散發出的幽光，就剩他手中的快到盡頭的小紅點。他看着聞書一的背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

年關将至，街巷可見的一切都挂上了紅。

眼見只有四天就是除夕了，趁着今天周日，居念川将聞書一給從家裏逮了出來。

超市裏人擠人，居念川看什麽都想往家裏買一點，東撿撿，西拿拿，才一小會兒，聞書一推着的購物車就直接堆成了小山尖。

兩人在人潮擁擠中靠的越來越近，居念川空着手，反而被撞到了好幾次。聞書一伸出胳膊将人給攬住，另一只手推着車，慢慢朝收銀臺踱步而去。

居念川低頭看了眼肩頭上搭着的那只手，修長白皙、指骨分明，跟它的主人一樣，看着就讓人心安。

他偷瞄了眼聞書一，發現這人今天該死的帥氣。以前也覺得帥，但為什麽最近卻會覺得他帥到讓人隐隐有些心動。

居念川一直覺得自己不算是顏狗，皮囊這種表象，看久了總是會膩，可聞書一卻成了個例。

這到底是因為什麽？

居念川百思不得其解。

做賊似的快速收回眼光，他裝作無事發生，但臉上的紅暈卻出賣了當事人。

聞書一嘴角上揚，攬人的手也收得更緊了些。

居念川甚至覺得自己額上開始發汗，心跳也急劇加速。他的肩頭，緊挨着聞書一的胸膛，隔着厚重的黑色毛衣，他依舊為這樣的觸碰感到莫名的緊張。

“你家裏還沒催你回去嗎？”居念川低聲問道。

聞書一：“我媽催了，不過我沒打算回，免得大過年我爸看見我就來氣。”

對于聞書一的倔，居念川深有體會，當下也不再勸他，擡眼定定看向他：“那或許你願意去我家過年嗎？”

他藏起話語中的期待，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眼神中的希翼卻被另一人盡收眼底。

超市中喧嚣的音樂、嘈雜的人聲、不絕于耳的叫賣聲，剎時像是被摁了暫停，他盯着聞書一的臉，依舊是溫煦地笑着，目光熠熠，放在大衣口袋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攥緊，拇指不停摩挲着食指關節。

聞書一扭頭看向居念川，黑亮眸子裏的情意滿到随時會溢出：“樂意之至。”

四目相對，居念川慌亂地錯開了目光，聞書一的目光猶如實質，他感覺被聞書一視線盯過的臉開始升溫。

心跳也不争氣地加速。

是不是真的單太久了，欲念無處發洩所以躁動不安？

居念川朝前走去：“一言為定。”

聞書一嗯了一聲後，開始對着周邊商品挑挑撿撿。

“叔叔喝酒嗎？”

“喝啊。”

話罷，聞書一拿了櫃臺上面的兩盒茅臺往推車底部塞。

居念川一下反應了過來，眼疾手快地迅速給放回了原位：“幹嘛呢你這是？”

“我總不能空手去你家吧？”

“為什麽不能？”

聞書一沉默。

居念川見狀，順了順毛：“你跟我去，是去玩的，而且他們什麽都不缺，你這買回去沒人喝多浪費。”

“你剛還說叔叔喝呢，怎麽會浪費。”

聞書一的手又伸了回去，居念川見狀，給了他一巴掌。

他讪讪收回手，擡眼看向居念川。

“買什麽買，你買回去我不得被我媽罵死，而且你一個學生哪來的這麽多錢，更何況你跟你爸吵架這麽久了，家裏應該一分錢沒給你吧，你一個剛出來實習的土木人，給我家買茅臺算怎麽回事。”

說完，居念川轉身就朝櫃臺而去，卻發現自己被什麽東西給拽住了，他扭頭一看，聞書一攥着他衣角不放。

居念川：“……”

扣住某人作惡的手，居念川将人給牽着朝前走：“放心，你就算什麽都不帶，我家裏人也一百個歡迎你。”

聞書一的手一如既往的冰涼，跟他掌心的燥熱對比鮮明。

聞書一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五指朝着居念川的手掌扣了進去，掌心傳來的溫熱漫過四肢百骸，直抵心頭。聞書一嘴角繃不住地揚起，跟着身側的人在擁擠的人流中逃亡。

當晚，聞書一偷遛回了超市，買了幾包好茶，又買了兩份阿膠糕。

翌日，聞書一提着手裏的大包小包直接塞進了居念川的後備箱。

想起居念川的三令五申，聞書一笑了笑，怎麽可能真的空手上門，那好歹也是未來老丈人丈母娘。

看着他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居念川氣得頭疼，當下話也懶得跟他說。行，好的很，反正是他自己的錢，愛怎麽花怎麽花，跟他有個屁關系！

他點了根煙，夾在手裏，在反光鏡中安靜看着聞書一忙前忙後。吐完最後一口煙霧，他看着副駕駛坐得板板正正的人，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随即發動了車。

從明南出發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正值回家高峰期，高速公路上也堵得厲害，等到了家，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多了。

居念川剛拿出鑰匙，郭女士聽到聲音立馬過來開了門。

“餓壞了吧？怎麽堵到這個點？”

“還好，媽，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學弟”，居念川率先進了門，找了雙幹淨的拖鞋放在了聞書一腳邊，“換鞋，洗手，吃飯。餓死了！”

聞書一将手上的東西遞了過去：“阿姨，這是給你和叔叔帶的，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麽，就随便買了點。”

“來就來吧，怎麽還帶東西，你這孩子！”

“媽，你別管他，不買他心裏難受。大半夜了，快去睡覺吧，都說不用等我們了。”居念川說完，就将親媽給推回了卧室，連帶将聽到動靜想要爬起來看看的老居給堵了回去，“明天再看明天再看，人小聞又累又困又餓，沒時間接受你們的盤問，懂點事。”

老居一巴掌拍在了居念川的後腦勺：“輪得到你來教你老子做事？”

居念川揉了揉不怎麽疼的後腦勺：“生龍活虎，勁真足，不愧是我爹。”

三人都笑了，見兩老不再折騰，居念川轉身關上了主卧門，朝廚房走去。

餐桌上的菜都用盤子倒扣着，居念川摸了摸盤底，應該是剛熱沒多久，盤底溫度有些許燙手。

拿了兩副碗筷，居念川盛了飯，遞給了聞書一。

兩人這才吃了起來。

風卷殘雲過後，居念川帶聞書一熟悉了一下環境，只漱口洗了把臉，就躺在客房的床上進入了夢鄉。

躺在心心念念之人的床上，聞書一卻是怎麽也睡不着。

被子枕頭上都有着一股淡淡的檸檬味，是洗衣液的味道，卻該死的讓人上頭，想要一嗅再嗅。

聞書一拉過被子蒙住了頭，想要摒棄雜念，早些歇息。

但只要想到在這張床上發生過的所有可能，他就愈加□□。初高中的居念川，青澀的居念川，大學回家可能偷偷窩在床上做一些讓人愉悅活動的居念川，不管是哪個時期，只要一想到那些可能的畫面，都讓聞書一失控不已。

下沉，又墜落。

浮浮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