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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辦公室裏一片安靜,偶爾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回響。

最近傳聞彭陸會去北郊的成衣廠做副總,我問過他,這是早已內定的事,就差下文件了。我也遞交了去北郊的申請,有彭陸在中間周旋,想必也是批準的。科裏又來了兩個人補充,我們走後,欣茹會接替彭陸,成副科了。本來公司想把彭陸分出去,另處一室,可能彭陸也覺得不久以後就要去北郊,不想麻煩,所以仍和我們一起。人一下多了起來,可話并不多。往常我帶着頭捉弄彭陸,四個人一屋,很是熱鬧,如今我話少得多,也想打起精神來,卻是力不從心。現在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四十多歲的婦女主任的樣子,一個又是剛出校門的大學生,特老實的一個小夥子,半天不說一句話,偶爾問他點什麽,他擡起頭來,扶扶眼鏡,一臉的莫名其妙,好象剛從火星上回來一樣。無形中,我和欣茹,季蕾親密起來。季蕾笑稱我們是“四人幫”。

這時,傳達室劉大爺出現在門口: “蔚藍,閨女……”我站起身來叫了一聲“劉大爺”,卻見他身後跟着三個大蓋帽,血液一下子湧向腦袋,頭蒙蒙的,臉上熱辣辣地火燙,身子一歪,差點一屁股又蹲到椅子上。大家的眼睛齊刷刷望了過來,背後的十只眼睛象尖利的芒刺從後背刺入。那汗從毛孔裏鑽出來,轉眼衣服被濡濕感覺。

“你是蔚藍嗎”其中一個高個大蓋帽問我。

“是,有,有什麽事嗎”

“我們是法院的。”高個大蓋帽說道。

我點點頭,心裏隐隐知道是什麽事了。彭陸走了出來,和我站在一起。他笑着說: “同志,請往這邊來。”他領我們走向科裏的小會客室,關上房門。

高個大蓋帽坐下後,又腋下的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和一張紙“你丈夫桑良已向法院提起訴訟,要與你離婚。”

我雙手顫抖着接過,卻看不清寫的是什麽。

“請你簽個字。這兒……”我接過彭陸遞過來的筆,在那手指指過的地方,簽上自己的名字。

高個大蓋帽說道: “6月19日開庭,你準備吧。 “三個大蓋帽站起身來,彭陸上去跟他們握了手,送了出去。

腦子裏一片空白。彭陸又走了進來,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我微微對他搖搖頭,對他說: “你先出去,我要一個人呆會。”

和桑良離婚,是我自己願意的。可為什麽真到了這時候,卻讓我如此難堪難受還是因為我在意的是在這個場合,讓大家知道了這件事想到原來那麽辛苦掩飾我和桑良的婚姻,如今,這虛僞的面紗被揭去,露出了本質,卻讓我再也不想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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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鈴聲響了,午飯的時間到了。欣茹和季蕾走了進來,一邊一個,攬住了我。那張傳票還在面前的茶幾上。

“蔚藍,走,咱們吃飯去。”欣茹搖了一下我的肩膀。

“對,先吃飯去,打起精神來,別放心上,現在,誰離誰不能活啊”季蕾的聲音。

02

彭陸以最快的速度聯系到李斌。李斌道: “他怎麽到把你給起訴呢”

我也不知道,桑良起訴我沒有一點的征兆,我剛和李斌有過接觸,還沒想好要怎樣起訴,桑良的訴狀卻已經來了。

“況且,現在法院下傳票,早就不親自下達了,只一個電話讓本人過去拿。看來……”

他接過我遞給他的副本,對我說: “蔚藍,財産清單上沒有你們的房子和店面。難道連店面他也轉移了”

“我不知道,你說現在我們該幹什麽”

“主要是房子和店面,我們現在得收集證據。房權證明和出資證明都不在你手裏,只好去找你們原來借錢的人證明,如果人家肯的話。”

“大多數是我媽和姐的,還有少部分親戚的。有5000是桑良的朋友的。”

“你家親戚的證詞采信的可能性不大。況且當初你也沒寫什麽借據什麽的,最好桑良的兩個朋友能證明。還有店面,你能找到租房合同或者工商證明上的法人代表是桑良就行。”

我想起王哥那躲閃的眼神與慌亂的神情,心裏隐隐知道肯定當時裏面已動了手腳。我永遠都比不上桑良的智慧,永遠都比他晚一步,他永遠在勝利的那頭看着我冷笑。我不禁有些灰心。李斌連叫了我幾聲我都沒聽見。

我問道: “李斌,你告訴我,桑良的朋友給我們作證的可能性有多少”不待他回答,我說了出來: “幾乎不可能吧。”

“你也別灰心,盡力吧。況且,桑良如果是轉移財産的話不可能沒有破綻的。”

“他要不是轉移呢”我關心的只是房子, “他要是買的時候寫的就是他父親的名字呢”

李斌一時語塞。

“蔚藍,我們還沒試過,別說喪氣話。不是還有店面可以争取嗎”彭陸勸我。

我隐隐覺得店面也不會象彭陸說的那麽簡單,卻不知如何說出來。

03

張強與馮健始終聯系不上,更談不上給我提供什麽證據。

告訴了媽媽這件事。媽媽氣得不行,要來找桑良評理。我給勸住了。如果評理有用,哪有現在我只是告訴媽媽,給姐和姑媽和大姨說下,出個證明。李斌說,就算不能完全采信,現在也只能這樣了。聊勝于無。

至于店面,所有租房合同和工商證更不在我手裏。那天,我和李斌走到店面,依然是只有王哥在。王哥這次從容多了,把我和李斌讓進屋。我們同時往牆上的工商證看去,那上去赫然就是王哥的名字——王以則。

在李斌的提問下,王哥對答如流:桑良經營不善,小店虧損很久了,除去銀行貸款,桑良還借了很多朋友的錢,最近朋友們都逼着桑良還錢,桑良沒有法子,只好把店盤給了王哥,就是這樣,也還不夠還帳呢……我象聽天書一樣聽着王哥說着來龍去脈,看着他的嘴一張一合,看着他的臉,我在想: “這還是王哥嗎還是那個為我抱打不平的王哥嗎……”

一無所獲,我和李斌走出了桑良的店面,王哥停在門口,我沒再回頭。卻聽見王哥一聲低叫: “蔚藍。”

我一怔,看見李斌的眼睛也閃亮起來。

我快步迎上去,王哥低低的聲音說道: “蔚藍。”我期待得望着他,王哥卻低下了頭: “哦,我想跟你說一聲,我兒子,今年考上大學了……你一直挺關心他的,告訴你也讓你放心……”我還想等他說什麽,王哥已轉身回屋了。我和李斌對視一眼,彼此眸子的光黯淡了下去。

就這樣,轉眼快到開庭的日子了,我和李斌沒有找到一點有利于我們的證據。這樣的結果,我早已料到。

開庭前一天,我們又去找了張強和馮健一次。一個說是出差去了,一個說不在家。其實,就是在家又怎樣呢連王哥這樣耿直的人尚且如此,更何況他們還是拜把子的兄弟呢不見面,不過是為避免面談時那一點的難堪罷了。

熾熱的太陽仿佛把人的水分都烤幹了。我有氣無力随李斌來到一個冷飲攤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蔚藍,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李斌顯然是想說,他從不拖泥帶水,雖然他是在征詢我的意見,可我還沒回答,他已經在說了。 “你知道嗎其實一個這樣的民事案子,律師和法官的關系會對這個案子有很大的影響。桑良的姐夫這個人,我是知道的,姑且不說這人怎樣,可說實在的,他混得比我強,他在法官面前說一句話比我說十句強。”

“為什麽法官判案子難道不是以事實以法律做為依據的嗎”

“蔚藍,生活總有陰暗的一面。我做律師這些年,一直忙于鑽研業務,忙着進修,把人情事故都冷了,也都看透了,很多時候不屑于這樣。我參加過好多次法律援助,無償幫助那些社會上的弱者打官司,據理力争,得罪了不少人吶……”

“前天,蔚藍,我說了你可別多心,前天,劉棟(桑良的姐夫)還找過我,叫我一塊喝酒,我沒去……”

李斌的話,讓我的心又灰了一層。

“我曾經想過,這次我也搞點小動作,請請客送送禮什麽的,可是,請客送禮的錢花出去,都夠你置辦一個家業的了,再說有桑良的姐夫在,就算送了禮,也只能保證法官不太偏向哪一方,所以,我想想還是算了……”

“那就沒有一點辦法了”

李斌對我說: “蔚藍,只能拖他一拖了,看看有沒有轉機……”

“這樣的婚姻我一天都不想要了……”

“別沖動,也別犯傻,錢不是萬能的,可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也許有一天,你生活緊迫時,會後悔今天沖動與驕傲。”

“李斌,你辦過很多離婚的案子嗎”

“是啊,現在離婚的人特多,所以你也想開些,沒什麽的。”

“我想問你,你辦過那麽多案子,有沒有碰到過象桑良這樣的丈夫”

“呵呵,也是有的……”李斌笑着說。

“恩,我看書上有很多離婚的夫妻,丈夫有了外遇也好,或者真的感情不合了也好,丈夫都是盡讓着妻子和孩子的,為什麽我離婚,想要個公平的結果也不能”

“蔚藍,那是小說,生活和小說是有距離的。”

我長嘆一聲。

李斌繼續: “如果開庭以後事情與我們想要的結果太不一樣,就先別離了,你就說你覺得夫妻感情還未破裂,不想離。知道嗎”

我想說不要,可看看李斌,還是什麽也沒說。我知道自己一直都是不成熟的,考慮事情不全面,李斌相對來說比我懂得多,也許,他的決定對于我比我的決定要好的多。

04

事情比我們想象的更糟糕,更出人意料。

開始陳述時,桑良一句“堅決要求撫養孩子”,我就亂了陣腳。我一直以為,桑良會把孩子視作累贅,孩子判給我是沒有什麽懸念的。所以事先沒有和李斌溝通過孩子的事,而李斌,不知我在孩子的問題上堅決到什麽地步,所以也不敢太明确觀點。

桑良買房子的時候就是用的他父親的名字。至于店面,就算大家都知道有手腳,可是,證據在哪裏呢桑良請來五六個人來充當債主,算起來借的錢有5萬之多,加上銀行貸款,我們共同的債務快到十五萬了。明知有假,可又能怎麽辦呢一名法官和兩個審判員顯然是和桑良的姐夫交情不錯。輪到桑良那邊說話的時候,他的律師可以滔滔不絕,輪到我們說話,只要是對桑良不利的東西一律給我們打斷,讓我們“說關鍵說重點,不要講那些沒用的。”李斌據理力争,一再說我們說的就是問題的關鍵,希望法官按法律程序來辦,可是沒有用。那邊的律師一再提出抗議,不讓桑良回答李斌提出的問題,而抗議總是有效,李斌也被不斷警告。最後,對方律師竟然站起來對我們說: “不要說了,時候不早了,不要耽誤我們大家的時間,可以判了,我們沒時間沒義務在這裏陪你。”

這次開庭沒有結果——我無論如何放不下孩子。按桑良的說法,離婚以後我沒有房子,兒子跟着我不合适。更何況,我還有虐待兒子的罪名。在法庭上,桑良說,我經常打罵兒子,不孝敬老人,他就是因為這個才要跟我離婚。李斌低頭問我,不離了行不行我說,是不是今天要麽判,要麽不離李斌說,也不是,雙方争執不下的時候也判不了,還得再開庭。我說,那就下一次吧。我看見桑良冷冷的笑了,鄙夷地,仿佛我最終也不過就這點本事,而結果,他早已料定。

05

昏昏沉沉地,已經躺了兩天了。

法庭上桑良那醜陋的嘴臉——他竟然說我虐待孩子!

還有那兩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審判員,也許在學校門口我們曾碰到過,都以一幅慈母的姿态出現在衆人面前,可在法庭上,她們多麽醜陋啊。高高坐在上面,背後是莊嚴的國徽,穿着威嚴的制服,她們本應該運用法律來明事理辯是非,為弱者撐腰,給老百姓一個公平正義的審判,可是她們卻披着法律的外衣,置法律程序而不顧,只是一臉嚴肅地喝止我,制止我的律師。法庭上她們,可還是一個女人一個母親

還有李斌,他大聲說着:我要求按法律程序來……在座的都是執法者,難道今天要我在這裏上一堂普法課嗎

心沒來由的一緊,猛睜了雙眼,桑良的臉就在眼前。我想我也許駭得大叫了一聲,也許已沒有力氣叫出聲。我用手臂撐住床,坐了起來。定定神,想分辨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屋內燈光刺眼。正是桑良坐在床沿上,酒氣熏天,兩眼血紅,不時打着酒嗝,散發出一陣惡臭。他腦袋象嗑睡一般,随着酒嗝搖晃着。

見我坐了起來,桑良用指頭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用他迷離的眼神望着我叫道: “傻瓜。”雖然仍舊是柔情的,卻讓我感到說不出的陰森可怖。我腦袋向後仰去,躲開了他伸過來要撫摸我的手指。

他又叫一聲: “傻瓜——我回來了。”

我閉上眼睛,不想再看他。這張臉瞬息萬變,兩天前,我們還對簿公堂,他血口噴人,說我虐待孩子,他不惜耍盡手段争奪屬于我的一份財産,今天,他又回來叫我“傻瓜。”

我說: “滾出去。不想看見你。”

他捉住我的手,放在他胸口上: “是我的心回來了,傻瓜,我這才知道,還是你對我好。”

我想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抓住,任我甩來甩去也甩不掉。卻被他得寸進尺,一把抱入懷裏。

我動彈不得,卻無力掙紮。感覺到他的嘴在我脖子上游走,我氣急,只是一字一字說道: “放開我!”

桑良停下吻我,說: “我輸了行不行我呀,就是不如你狠,向你求饒行不行”然後又吻下去。

他嘴裏那酒的惡臭幾乎令我窒息。睡衣已被他扯到肩膀下,他的手已從下面伸向乳房,嘴巴臭哄哄拱上來。我兩手抓住他頭發,想把他的腦袋揪離我的身體,渾身哪有一點力氣只有眼淚,不用費力地掉了出來。轉眼已被撲倒。睡衣已被他掀起,然後,被他進入。

恥辱的眼淚一顆接着一顆,我嗚咽出聲,終于大哭起來,桑良用手捂住我的嘴: “我不動了行不行你哭什麽到底怎麽了……”他果真停下來,身子依然伏在我身上,兩手撐住床。我用伸出雙臂使勁推他,他卻未動分毫。我惱怒于自己的無力,禁不住又哭起來。用拳頭不住捶打在他胸口。桑良不閃不避,想來也不會感到疼痛。他一邊動一邊說道: “你打吧,打死我我也要……”

事畢,桑良翻身下來,用一條毯子蓋在我身上。他赤着身子睡在我旁邊。

06

清晨,手機響起,桑良一把搶在手裏,一邊嘀咕到: “誰給你打電話”他看了看把手機貼在我耳朵上, “你家裏的。”他摁了接聽,傳來媽媽的聲音: “蔚藍吶你醒了沒”

我調整一下聲音說道: “恩,還在床上。媽。”

“藍兒啊,你可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剛才你爸爸說不放心你,讓我打個電話問問你。”

“我挺好的,媽,飯一頓也不少吃,放心吧。小北在那兒乖嗎”

“乖,你爸爸送他上學去了,剛才說想你呢。”媽媽變了腔調,要哭。

我心裏一酸,舊淚尚未幹,新的淚已湧了出來。

“好了,媽,一兩天我就接他去。我挂了,媽。”我把頭偏過一點,桑良挂掉了電話。

我轉過身去,咬着毯子,淚水如瀑。

不知過了多久,好象又陷入了似夢非夢,幻聽幻覺的世界裏去。迷糊中,耳聽到桑良大聲地責問: “原來是你!!!”

猛然驚醒,睜開眼,桑良一只胳膊撐住床,一只手拿着我的手機在眼前晃: “你跟常麗發信息了是你告訴她我們要離婚了蔚藍,我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沒想到你這麽不要臉!”桑良越說越氣,一把丢掉手機,拳頭在我眼前舞動,我閉了眼,他還在咆哮: “她媽的,我說怎麽我剛給她買了手機她就要分手,原來是你在搞鬼!你安的什麽的心哪!”

那則信息是我給常麗的。我并沒安什麽壞心。是在前天,想起離婚的事,我是極氣餒的。李斌事後跟我說: “其實孩子判給誰都一樣,你是他媽媽,只要孩子想跟着你,天王老子也攔不住。”這番話,雖然并不能讓我十分信服,可是想想我和桑良在這樣的狀态裏拖下去,也真怕。我唯一不放心的,只有小北。我想,我什麽也不要了,就自己幹幹淨淨地出去。想兒子了就去學校接他,桑良總不會在衆多學生和家長面前不讓我見小北吧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給常麗發了信息: “常麗,我和桑良離婚了,看在我沒有為難你們的份上,希望你善待我的兒子,我感激不盡。”

并沒有想到常麗會因為這個和桑良分手。自從“五一”長假以後,桑良經常是夜不歸宿的,也沒有再來糾纏過我和我做愛,對于桑良來說,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有了能和他做愛的女人,那麽這個女人,不是常麗又是誰我以為離婚以後,他們結婚已是必然,所以才發的這則短信,怎麽想到會是這樣

——怪不得桑良今天回來跟我說: “我回來了,是我的心回來了……”

——原來如此,桑良不想兩邊都落了空,所以才回來跟我重修舊好。女人與愛情,在桑良眼裏,原來如此不堪。他錯了,卻不知錯在哪兒所以把這些怪在我身上,難道,我不發這通信息,他們就能長久嗎沒有我們的離婚,他們怎麽能結婚難道要這樣沒名沒份的呆上一輩子嗎這是愛情,還是各取所需的一種交換——他換來的是面子與對身體新鮮的刺激,她換來她尚不能達到物質的要求。就是這樣的交易啊,看則熱火朝天,實則冷冰冰的交易。

看着氣沖沖的桑良,我卻生不起氣來。說他是個孩子吧,他已是快40的人了,說他是個成熟的男人吧,卻又如此膚淺。我長出一口氣,對他說: “桑良,我要是存了什麽壞心,我能發這樣的信息嗎難道,我們離婚,你們結婚,不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如果你真愛她,你能允許她和別人結婚嗎如果不想結婚,那常麗能陪你一輩子嗎你們能永遠保持這種情人的關系嗎她能不結婚嗎如果她和劉義結婚了,你也這樣去找劉義嗎”

桑良一時語塞,或者說,他不想和我在這事上吵,他今天的目的不是這個。

他一頭倒下,仗着酒意,象個孩子一樣耍着賴: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因為你,人家不理我了,我承認,她把我甩了,行了吧你可不能再提離婚了,要不,你再給我找個去。”

我幾乎哭笑不得。 “桑良,這次離婚不是你先提的嗎是你起訴的我。”

“我那是吓你的,這都看不出來我要是想離,你再怎麽說不想離也沒用。我就是心軟,”他刮下我的鼻子: “我是真放不下你和小北。”

“算了吧,桑良,對你,我已經死心了,這次離婚,你的所作所為對我的傷害做什麽也彌補不了。讓我們好好的分吧,桑良。還有,請你把小北給我,你并不愛他,也照顧不了他,請你把他給我吧。”

”誰說我不愛他,不愛他在法庭上我要他幹嘛

桑良搖着我的手,眼睛眨呀眨,象是也在無聲的乞求。

“老婆,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真改了,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

如果是在以前,桑良這樣的眼神再配以這樣的承諾,我也許會心軟,盡管并不相信。可今天,桑良故伎重演,卻讓人覺得可笑可惡。

我本不想再說什麽,可是為了打消的他自以為能得手的念頭,我還是說了。

“桑良,那你告訴我,你給我說過的話也好,做過的承諾也好,哪一句是真的又哪一次做到了你只說出一句話一件事來,說你沒有欺騙我,說你說到做到了,那麽我就原諒你。”

他把臉埋在我臂彎,不看我,做出可憐的樣子——也是慣用的伎倆了。

“我現在說的做的就是真的,還有,蔚藍,老婆,我渴了,你幫我倒杯水喝,這句也是真的。”

我不接他的茬,又說道: “你是真心想和我合好嗎”

“恩”。他拼命點頭。

“那好,你把房權證拿來,改成我的名字,我就答應你。”

“是誰不一樣啊,反正我們住着。”

“不一樣,你到底改不改呢”

“改,那我要是改了你可不能甩了我。”

桑良竟然肯答應,令我有點吃驚,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了。難道說,房權證改成了我的名字,我就真的能和桑良重修舊好嗎或者說,我暫且答應,等改了我的名字,我再提出離婚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臉上便一陣微微的發熱。我躊躇起來。還是等問過李斌再作定奪吧。

可桑良的臉已湊了上來。我不知該迎該拒,心頭一片紛亂,若我接受了,那我是不是也和常麗是一樣的女人了呢——為了物質獻出了身體……

07

我躺在床上兀自出神,桑良去了廚房做吃的。起床後,看見桌子上一碗熱騰騰的面條擺在那兒。

桑良說道: “吃了去上班吧,你多久沒上班啊”

連老總都知道了我要離婚的事,所以請假也不是什麽難事。算算也是将近一個星期沒去了。

吃了面條,對桑良說我去上班了。

出了家門,先打電話給媽媽。

我把我和桑良的事講給她聽。媽果然說: “蔚藍,他不仁我們也不義,先把房權證改了再說。別犯傻,啊。”

“恩,媽,我總覺得有點……”

“那,你們先處一段時間,他要是真改,你們還湊合過吧,要不小北多可憐吶……”又是一段老生常談,我找個借口挂了電話。

然後打給李斌,李斌是執法工作者,不好直接鼓勵我這樣做,只是說道: “這樣也行,也行。能不離還是別離吧,蔚藍,離婚,對夫妻雙方都是傷筋動骨的大事……”

于是打電話給桑良,讓他改房權證去。

桑良說他父母今天走親戚,不在家,明天吧。

明天的明天,我又催,桑良說他有事,明天吧。

明天的明天的明天,桑良永遠都有借口,只是越來越不耐煩了。

我隐隐知道,事情并沒有和我想象的相差太遠。當初桑良一口答應,就象是他所對我做的承諾,不過是權宜之計。當不得真的。

就在我準備下最後通碟時,桑良卻再一次夜不歸宿了。電話也打不通了,桑良不會那麽快又有了新歡,那麽,難道說常麗又肯和他一起嗎

帶着這個疑問,走進移動通訊大廳。幸好,桑良的手機密碼沒有改過,仍是出廠設置,不必費力就打出了他的通訊記錄。

四天以前,滿滿一張全是他主動打給常麗的,間隔時間不過一分鐘,看樣子是一直在撥。通話時間都為零——常麗沒接。他以為沒戲了,所以回家對我說,他回來了。

然後,打給常麗的電話漸少,可每天也有三四個,通話時間仍是零。

直到昨天,有個電話,是常麗主動打給桑良的,通話時間: 12分46秒。

所以,桑良徹夜未歸。一張電話單,給出一個答案。

我尚且因為騙桑良改房權證的事心存內疚,豈不知,被愚弄的,卻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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