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風雨飄搖
風雨飄搖
01
再見到桑良,不過是兩天以後,可感覺已經象是隔着一個世紀。與其說是因為時間的間隔,不如說是桑良面孔的改變之快之頻,讓我短時間內适應不來。
他恢複了冷冷的樣子,嘴角好象又挂上了嘲諷的微笑。如果此時桑良又換上一付求饒的面孔,我想我也不會奇怪。
沒打算理他,甚至我也沒正眼瞧他。他以為,在他面前,我就是要被他嘲諷的對象,他有錢,有年輕的情人,有自己的事業,有着以往他所漾慕的男人有的一切,所以就有這樣的資本來輕視我。
剛有BB機那會,桑良也有。他伏低做小跟着一位三流小混混一個月,象個小跟班,只因為這個小他五六歲的小□□說,等他老大把他的BB機給了他,他身上的這個就給桑良。
剛有手機那會,桑良也有。借來的一千塊錢買來的二手手機。當要債的人來到跟前,指着他鼻子好一頓奚落,桑良是那麽的可憐巴巴,盡管債主走了以後,桑良在我面前由楊白勞變成了黃世仁。
當一起的校友紛紛有了驕人的業績時,桑良也有。他的事業在他嘴裏,全是吹出來的肥皂泡,五彩斑瀾,盡管在這個肥皂泡在以後成了別人的笑談。
當他剛有一份正當工作,步入正途時,他學有錢人找了“小姐”,并與她同居,甚至用我工資卡上的錢養着她。每日呼朋喚友,招搖過市,似乎這不是什麽不光彩的醜事,而是要大大宣揚地有面子的事——他桑良,終于也有了除妻子之外的女人啦!
如今,他真有了自己的事業,且不論這事業是如何而來,成功與否,總之也是老板了,就是要找個情人才能夠份,才能是真正的老板。
桑良所追求的,不過是這些東西。他以為這樣就得到尊重,就能讓人不再因為他曾是個窮孩子而鄙視他。可這些,不過是皇帝的新衣,人家都已在那哄堂大笑了,他還在那沾沾自喜。
有時候反複想我和桑良,也許今天我意志堅決的想離婚,不是因為他有了情人,而是因為桑良人格的卑劣,他空有男兒的血肉之軀,卻沒有一點的責任心,沒有血性,骨氣與正氣。他沒有愛,也不懂得,并不是因為他不愛我,他誰都不愛,包括他說的讓他有男人的尊嚴的“小姐”和這個年輕的女孩子。他愛的只有他自己,他的面子,他所向住的世界,為了這個,他什麽都肯,哪怕與人性的世界背道而馳。
02
桑良坐下來,收斂了一下他對我嘲諷的目光。說道:“這兩天我去外地了,考察一下進貨渠道。沒來得及跟你說,在外面打電話是長途啊。”
“是嗎?你考察什麽進貨渠道?店面不是盤給王哥了嗎?”我緊盯着他的臉。
桑良顯然是說漏了嘴,趕忙說道:”那我就不幹點什麽了?咱們吃什麽?所以,我想着看看有什麽好項目沒有。”
Advertisement
“哦。”我不置可否。桑良的話,多麽有責任心,好象他曾經掙錢養過家。
“我那天給你的1000塊錢呢?我等着用,要去進貨,錢不夠了。”幾天前,桑良說他“回來了”的時候,為了表示誠意,給了我1000塊錢,他還說,以後把掙的錢都給我,讓我當管家婆。
如今,他的身,他的心又“出去了”,所以要把錢也拿走。
我淡淡說道:“我都花了。”
“我才給你幾天哪,你就都花光了?”桑良沉不住氣了。
“小北報了個學習班,要交學費要買資料,要生活,要吃飯,家裏也要有開銷啊,1000塊錢才到哪裏?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在我面前,桑良終于沒有維持住他的耐性和脾氣。見我說把錢都花光了,他馬上表現出懊惱的情緒來,又有些不甘心。他坐在沙發上,咬着嘴唇,不時又會望我一眼,象在思索什麽。
我說:“桑良,今天你沒事了吧?那個房權證的事,我們現在就辦了吧?”
桑良一口回絕:“不辦了。”他大聲起來,“辦它幹嘛呀?你是那過日子的人嗎?房子給你早晚也得給你敗光!”
他站起來,拿起我的包便翻起來。我撲過去搶:“別翻我的包!”
已經晚了,桑良從錢包裏抽出一疊錢來,正是他給我的1000塊錢。
錢在桑良手裏搖晃着:“這是什麽?你也會玩這皮兒湯了。”
我向着那把錢伸手搶:“這是我的錢!還給我!”
“你的錢?那我的錢呢?”桑良閃身躲過,拿錢的手放在身後。我撲了個空。再一次朝他撲去,又被他閃過。
看着他把錢放入衣兜,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不聽指揮的流了下來。事實上,家裏也真沒有錢了,最近這一兩個月,因為離婚的事,我請假比較多,再加上腦缺血那次的住院費,還有小北在學校吃飯的生活費,家裏必需的開銷,所剩真是了了無幾了。好容易桑良給了我這1000塊,現在卻又被他搶走了。
急怒交加,絕望傳來,因為絕望,那種想抛棄生命的想法和被仇恨燃燒的瘋狂再次襲來。
一個機會,我咬住了桑良的胳膊。所有恨都變為力氣用在牙齒上,我狠狠地,狠狠地咬了下去……牙齒間有了濃濃的血腥味,肌肉嵌進牙齒感覺……然後,有什麽重物在脖子上猛得一擊,我失去了知覺……
03
這是哪裏?除了黑暗,還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我的身子輕得象片羽毛,不知道從多高的地方飄悠悠蕩下來,也不知道要落到哪裏去?好象在沒有盡頭,亘古以來就存在的無底的深淵裏墜落,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仿佛從遠古時候,從有意識起,我就是在這樣的一個過程裏——墜落。有人在遙遠的地方拉起了大提琴,那琴聲凝結着厚重的悲傷,讓人不能再聽——不,也許根本就沒有人,那悲傷的旋律是自己在靈魂深處奏響的。憂傷如冰冷的水,一點一點把我浸透。就算此時的我沒有了軀體,那麽我的靈魂一定在抽泣,因為我感覺到了哭泣時的顫抖,還有那晶瑩的淚水從臉頰滑落,象一顆一顆透明的水晶,被風吹散。那未知的終點呵,可是我最後的歸宿?那深淵的盡頭,可有讓我擺脫悲傷的地方?可有那張堅實的肩膀,讓我傍依?還有那雙深深的眼睛,是否正在下面,等待着我的到來?如果有,就讓我落得快一些吧!
還在下落着,那大提琴的聲音聽不見了,這個世界仿佛就是沒有聲音的世界。任你徒勞的大聲叫喊,就是聽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你只能在心裏感覺。憂傷消失了,卻有一種讓人毛發皆豎的恐懼傳來。這恐懼細細涼涼爬上肌膚,浸入到骨子裏,說不出的怕。難道我就要着地了嗎?啊,真的,就要跌到地面了,救命!我雙手想抓住點什麽,拼命揮舞,卻是徒勞的。終于,落在了深淵的底端。落下的時候,感覺到了身子落到地面又被高高彈起,然後再次落下。
這一跌,可不要粉身碎骨了麽?我大叫一聲,冷汗潸潸而下,睜開眼,雙手還保留着想抓住什麽的動作。原來南柯一夢耳!身體漸漸從夢中蘇醒,全身酸痛,脖子後面更甚,那疼痛是僵硬的,我想轉動腦袋也不成。睡了多久了?天都黑了呢。
04
“瘋狗。”一個聲音在黑暗中傳來。然後燈光大亮,桑良就在床前不遠處。胳膊上纏着白色的繃帶。見我醒來,他明顯松了一口氣。“瘋狗,睜開你的狗眼看看,看把我咬成什麽樣了?媽的。”
“你他媽的!”桑良的粗話再次激怒了我,我猛得從床上跳下來,鞋子也沒穿,就站在桑良面前。“你他媽的才是瘋狗!你是畜牲!畜牲!你們一家子都是畜牲!只有畜牲才這麽不要臉,說這房子是他的,小偷!小偷!你們一家子都是小偷!偷我的手表,偷我媽給我的玉镯子,偷鄰居家的蜂窩煤,藏人家的小貓……”我滔滔不絕述說着,十年來種種不堪的畫面紛至沓來。天哪,我竟然嫁給了桑良,走進了這樣一個家庭!就好象天使與魔鬼簽定了友誼的契約一樣不可思議!桑良一巴掌打來,我幾乎又要昏倒。
捂着火辣辣的臉,我咬着牙說道:“你別得意太早,這房子就算真歸了你,我也讓你住不安生!我要死在這,變成厲鬼,你們,誰也逃不掉!我寧可死,你也別想安穩地過下去!”
“死?行,行,我讓你死。”桑良開開房門,幾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提起我的衣領,我猝不及防,一下倒在地上,任他拖着走向門口“來吧,你去死。”
他快步下着樓,我一階一階被他拖着,樓梯硌得脊梁生疼。一個轉角處,桑良停下來,用力把我甩下去:“你要死外面死去,不會讓你死在我屋裏。”
我骨碌碌順着樓梯滾下去,想伸手抓住扶手,卻夠不着。翻滾中,一只腳別進了樓梯扶手裏,減弱了下滑了勢頭,右腳頓時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我跌進了樓梯的轉角處,不動了。
樓梯下面傳來了說話聲,有人來了。桑良不再管我,慌忙上樓去了。我兩手撐住身子想要站起來,右腳除了劇痛卻怎麽也不聽使喚。下面的人卻已經上來了。我赤着腳,衣服上滿是塵土,長發淩亂,臉上還帶着淚痕。幸好整座樓裏的人都是老死不相往來,互不相識,否則羞也羞死了。那一男一女從我身邊走過,我低着頭,羞恥緊緊扼住了我。
“小姐,你怎麽了?”那女的上了兩階樓梯,回頭問我。
“啊,我……我倒垃圾,一腳踩空了,葳了腳了……”急中生智,我順口編了個理由。
“要我們幫忙嗎?”不等我回答,她已招呼那男的:“老公,過來。”
我想說不要,萬一桑良不給我開門又讓我怎麽說呢?可是,不回家,我能去哪兒呢?滿是塵土的衣服,還赤着腳,身上沒有電話沒有錢……
說話間,我已被她兩人“架”了起來。
“小姐,你家幾樓?”
“5樓,A6。”
摁了門鈴,我側了側身子,離開了“貓眼”能看見的位置——免得桑良看見是我不開門。
門開了,我被送進屋子裏安置在沙發上。桑良黑着臉,一言不發。我輕聲道了謝,那兩人告辭出去了。
05
狂燥的心情因為剛才的羞愧漸漸消褪。桑良也沉默着,并未再對我怎麽樣。
我的右腳腫得老高,呈青紫色,撐得表面的肌膚發着亮。我強忍着站起來,單腳跳到浴室,洗理自己。脫掉衣服,長長鏡子裏面,映出我的樣子,疲倦而狼狽。長發淩亂的披在肩上,有幾絲頭發貼在淚痕猶存的臉上,兩眼紅腫而幹澀,被淚水腌得有些疼。上唇右側有黃豆大的血漬,腫起一塊,微微向外翻着。兩臂上青一塊紫一塊傷痕,還有腿上三四處劃痕夾在一片淤青中,看起來觸目驚心,尾骨上面,擦破了好大一塊皮,火辣辣的痛。
溫熱的水從蓮蓬裏細細灑下來,将我籠罩在水霧中,傷處觸了水,麻麻辣辣的疼。昂起頭,密密的水霧灑在臉上,身上,我只是閉了眼感受這溫熱的水的撫摸。如春風般柔情的撫摸。紛亂的思想停頓,心裏仿佛忘記了憂愁,這水中的世界與這浴室外的世界好象不在一個空間,這裏,沒有恐懼,沒有算計,沒有那張惡狠狠的面孔和無情的話語。是潔淨的水,把這一切醜惡都沖洗幹淨了麽?
夜裏,腳的疼痛讓我睡不安穩,碾轉反側,禁不住輕輕□□出來。好幾次,在夢中疼醒,身子猛得坐起來,大汗淋漓。
起來在藥箱裏翻,看看有沒有止疼的藥,一瓶安定從藥箱裏滾了出來。有時候失眠厲害,連着好幾晚睡不好,我就會吃兩片來助眠。藥箱裏這麽多藥,唯有它,“骨碌碌”地醒目地滾了出來,是在向我召示什麽嗎?藥瓶被我攥在手裏,快要攥出水來了。藥還有大半瓶呢……
也許明天,不,也許更長一段時間——桑良不會因為我的悄無聲息就進來看我一眼,或者有人打我電話老是關機,或者有人敲門總也沒人開,再或者,在我周圍,有個與我心靈相通的人,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總之,我被發現了,躺在床上,穿着生前最愛的衣服,化着淡淡的妝,睫毛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珠,象是睡着了,夢到了傷心。許多人在擦眼睛,桑良被憤怒的人群追打,媽媽撲到我身上,哭得死去活來:“蔚藍吶,我的苦命的閨女啊……”爸爸會老淚縱橫:“傻女兒啊,你這樣去了,不值啊……”小北在媽媽身邊拽着我的衣袖:“媽媽,你醒醒啊,醒醒啊……”還有彭陸,會瞪着布滿血絲的眼睛,攥緊拳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強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然後,當人散後,在我的墓前,久久站立,站成一尊雕像……還有那麽多好朋友,聽到噩耗,會驚呆了——“怎麽會?蔚藍她……不會的……”
不知不覺,淚已流了一臉。那身上的疼痛被劇大的傷悲掩蓋了,覺不到疼了。拿着藥瓶的手哆嗦起來。如果,在這世上,我只是孤單的生存着,我的生死已不關任何人的痛癢,那麽,就是結束了又有什麽?沒有人會為你流一顆淚,沒有人會為你發出一聲哀惋的嘆息。象一陣風,來了,又去了,不留一點痕跡。可是,我不是來去無蹤的風啊!我有爸爸媽媽,他們愛我甚過愛自己,我的胖瘦也會引起他們的關注,我掉顆眼淚他們尚且心疼,更何況是以這樣的方式告別人世?我還有兒子呵,小小的兒子,那個從小在吵鬧的環境中長大,那個從小渴望父愛的小人兒,如果再沒有了我,讓他又何所依?還有彭陸啊,那個給我安寧與寵溺的人,也會為我悲傷啊!還有還有,那夢裏憂傷的背影啊,那有關愛情的夢啊……我還沒有享受過愛情的甜蜜,還沒有做一回想做的小女人,還沒有和深愛的人牽着手去看日出日落,還沒有……太多太多的快樂我還沒有擁過有,太多太多的幸福我還沒有體驗過,真不甘心哪!不,不!我不想死,不想,為了愛我的人,我不能這麽自私的離去,為了需要我的人,我不能這樣丢下自己的責任。我,又有什麽權利用這種方式來逃避苦難,卻把更大的苦難留給愛我的人呢?
擰開瓶蓋,倒出藥片,滿滿一手掌。掀開馬桶,飛快地丢下去沖掉,把小瓶也丢進紙蒌,踏上一腳踩實了。不許再有這樣的念頭冒出來。
跳着腳回到床上,那專心的疼痛又在折磨我了。在疼痛中,等待黎明的來臨。黑夜如此漫長,卻又如此難捱。
終于,有了早起的人的腳步聲,黑暗還沒過去,可它正被這些腳步驅趕。黎明就要來了,希望就要來了,等我去了醫院,這該死的疼痛就會減輕些吧?
06
終于等到8點,我拖着一條腿,舉步維艱,收拾着去醫院的東西。桑良也起來了。就站在屋子中間,看着我來回挪動。他雖然面上帶着笑,可我看得出,這是強裝出來的笑,為了掩蓋他心裏的某種怕,笑得心虛,笑得底氣不足。
“蔚藍,說真的,我不想和你離婚。如果你還能跟以前一樣,不提離婚,我也不會再提。這房子,一切,都還是我們的,你還可以在這住,沒人攆你。”
我“啐”了一口過去:“你休想。這房子是我的,誰也攆不走我。”
“還嘴硬。”桑良對我顯出無可奈何的樣子,看了看我拖着的腿:“這樣的日子好過嗎?”
“你說呢?這樣的日子你覺得好過嗎?”
桑良看了看他臂上纏着的繃帶,說:“你沒機會對我這樣了,可是,我卻能讓你天天過這樣的日子,只要你願意。好了,我就再問你一次,不離了行不行?”
“我寧可死,也不會和你這樣的畜牲在一起。”
“好,好。佩服。”
桑良不再理我,拿出電話:“姐,兄弟想你們了,明天,不,就今天,你和咱爹媽一起搬來住幾天吧。”那邊叽叽咕咕不知說了些什麽,桑良走向陽臺。
我提着包,打開了門。
五層樓,艱難地下了十幾分鐘。
拍片子,拿藥。幸好沒有骨折,只是軟骨損傷和腳筋扭了。
07
沒有回家,我約了李斌在外面見面。李斌見我的樣子,吃了一驚。
“怎麽啦?”
“沒事,我自己跌倒了。”我低下頭,不願和誰的眼睛對視,我眼睛裏藏不住謊言。
“李斌,我是耗不過桑良了。他根本就不想離,上次他起訴我,只是想吓唬我,讓我知道離婚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他不想和他的新歡結婚,所以,我沒有機會用房子做為條件來他們談了……你說怎麽辦?”
李斌沉思起來。
“桑良今天打電話,讓他爸媽和姐姐都來我們家住……李斌,我受不了了,真的。”
往常,面對婆婆她們不講理時,還想好好武裝一下自己,證明自己不怕她們這一套,我也會吵也會鬧也會罵。但現在,我只想抽身而去,再也沒有面對她們的勇氣——我再也不想那樣了。我好怕自己又陷入到那種瘋狂的狀态裏去。而我也真的心力憔悴了。
“蔚藍,還有一個辦法,你得試試。”
“你說。”
“找婦聯,找桑良單位領導,找你公公單位領導,還有你的單位領導。沒有單位可以找街道,居委會。”
“這,有用嗎?”
“試試吧,也只有這個法子了。讓他們來找你公公和桑良談,你的單位領導象你的“娘家”一樣,“女兒”有難,“娘家”要幫。他們公對公來談,公對私來談,人總是有良心的,也總是要面子的。也許,你公公和桑良不拘哪一個能有所轉變。只有這個法子了,蔚藍,要是這也不行,那……你就是什麽也沒有了。對不起,我無能無力了。”
“關你什麽事?是我自己當時太傻。好了,我會試試的。”
盡管知道這個法子對桑良和他的家人來說,是不管用的。可看着李斌的樣子,只好這樣安慰他。他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呢?免費給我咨詢,跟着我跑東跑西,上次在法庭,連服務費也沒要。現在卻因為無能為力而內疚。人啊人,同樣是人,為什麽有的人有着這樣的慈悲之心,有的人卻包藏着虎狼之心呢?
“恩,試試吧,有一絲希望也要試一試。別灰心。”
08
李斌打車把我送到樓下,卻見樓下亂槽糟的,大呼小叫,那三個碩大的頭顱,三個矮胖的身子,正從一輛三輪車上卸着大包袱小行禮。公公站在一邊忙着指揮。
我下了車,公公一眼瞧見。遞個眼色給婆婆她們。婆婆會意,瞅了我一眼,跟蹬三輪的攀談起來。
“養兒防老哦,老了,不中用了,爬不動了,只好來跟兒子讨口飯吃了。”
我低了頭,沒有搭理他們,挪動步子上樓去。婆婆的聲音在後面響起:“養兒子有什麽用哦,還得看媳婦臉色過日子……”
大姑子小姑子提着行禮從我身邊走過,有大包的東西無意似的砸在我頭上,或者,我側了身子躲着,剩餘的空間也還是不夠她們行走,我還是間或被撞到。
卧室裏,客廳裏,床上,沙發上,地板上,堆滿了零碎的東西。桑良并不在家,當他家人與我一起這樣對峙時,一般桑良都不在。
婆婆進門就說是累壞了,去了我和桑良的卧室躺下,公公占了小北的卧室。客廳裏,大姑子小姑子還在收拾着沙發上的東西。這個家,已沒了能讓我立足的地方。我拖着腿,把沙發上的東西撥開一些,坐了下來。
大姑子顯然把這些動作看作了我的挑釁。她展開衣服,在空中使勁甩着,下擺就抽在我的臉上,有些疼。仿佛我這個人在她眼裏就跟不存在一樣。事實上,這屋裏所有的人都沒正眼瞧過我一眼,我真的好象變成了空氣。無聲無形。
等她收拾好衣服,不在把衣服在我面前使勁抖了,我伸出手去拿我的杯子喝水。從早上出去到現在,我滴水未占呢。我的手還還未觸到杯子,大姑姐已搶在前面,拿起水杯:“媽,你渴了吧?”婆婆“唔”了一聲,大姑姐把水端給了婆婆。一面還說着:“兒媳婦就是不行啊,到底不是親娘,想喝口水都沒人端,光想着自己,天這麽熱,就你渴啊……”小姑子在小北的杯子裏也注滿了水端給了公公。
從下車看見婆婆他們起,我的心就一直“砰砰”亂跳着,象有許多小鼓在不知疲倦地敲打,手指冰涼,雙手互握,卻是誰也溫暖不了誰,一樣的冰冷。腦子裏在根弦繃得緊緊的,象拉滿的弓,瞄準,對峙,那箭就是不往外射,疲勞地但還是拉緊緊的。
記得沒認識桑良以前,看見吵架的,多少人擠着要看熱鬧,唯有自己,低了頭,躲得遠遠。就怕那樣的污俗和髒話沾污了自己眼睛耳朵。大街上有時候擠得滿滿的人,不曉得發現了什麽有趣熱鬧的事情,獨獨我沒有這樣的好奇心。我的世界不是這樣子的世界,我的世界沒有這樣塵世的喧嚣,沒有粗魯,沒有勾心鬥角小人的角色,沒有算計,哪怕是吵,也是你一句說完我來一句,象辯論會上的答辯,是有規則的。可嫁了桑良以後,這些在心裏最黑暗的畫面,最不能接受的陰森卻一再來襲。最初是不能相信,然後是氣惱無助,到後來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可自己這樣做是痛苦的,就象不得不吞食一只蒼蠅。
今天,又要面對這些永遠也不想面對的人和事,真想逃,逃到我的潔淨的世界裏去。
09
吃飯的時候到了,四個人圍坐在桌旁。我又變成做了空氣重新歸于無形。到了晚上,大姑子小姑子才各自回家了。少了兩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我心裏的壓力也輕了不少。
公公婆婆一人占一間卧室睡去了。我走進廚房,想給自己做點吃的。一天沒吃飯了,卻并不覺得餓。這樣的日子也持續了好久了。吃飯成了一種奢望,想大口大口吃下去,想要健康的身體為以後好好的活。所以強迫自己,咀嚼,吞咽,吃下去了,才能延續生命,才有希望過好以後的人生啊。
太陽能裏的水被公公婆婆用的一點也沒剩。只好燒了一壺水,将就洗了澡。給腳塗了藥,就在客廳沙發上睡了下來。
明天,明天又會是什麽在等着我啊?好怕明天啊。明天下崗在家的大姑姐會來,公公婆婆會醒來,然後又是一天磨折的開始。于他們來說,這樣的消磨就象是一種職業,反正平時算計的也是這點子事。可對于我呢?這是最不能不願忍受的啊。誰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要多久才能結束?這樣的人要什麽時候才能不再面對?我,還能撐多久呢?
明天,明天就去找下婦聯吧,然後是居委會,最後去公司。就算是沒用,可我也努力過了。該怎樣就怎樣吧。
屋裏的婆婆咳了一聲,我神經馬上緊張起來,一顆心突突亂跳。不知道婆婆接下來會說什麽會做什麽。此是的我就象在那暴風雨來臨之間還在空中穿梭的燕子,狂風嘶吼,刺目的閃電劈下,轟隆隆的雷聲追着無處躲藏的我。沒有我的安身立命的地方,哪怕只是一間茅草屋。或者,讓暴風雨來吧,我就站在那兒,想怎樣就怎樣,明天,等天晴,一切就都過去了。可暴風雨它就是不來,它就是讓我這樣驚恐不安、心神不寧、狂燥煩亂的等待。
有時候以為睡着了,可拿過表來看,時間不過才過去了幾分鐘。再要入睡,卻是不能了。拿起書來看,看了好多了,連書的名字都記不得了。腦袋就象電火花一閃,短路了,意識是空白的。象生了鏽的,轉不動的□□。就好比這書上字,入我眼裏是字,入我腦子裏的就是這個字。比如“悲傷”,它僅僅是讀作“bei shang”的兩個字,我的意識已不能感受這個詞的意思。慢慢地,眼睛也看不清了,拿着書,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那一行行的黑色的字,變成了拖着尾巴的模糊的印跡。
就這樣,黎明,在我的希望中,在我的懼怕中,如期而至。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