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

01

去北郊前兩天,給小北認真談了話。

北郊離市區太遠，地處偏僻，通車不便，小北上學成了問題，如果依然住在李斌這裏，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了。第一，他不收我房費，第二，雖然我們認識時間不太長，可在心裏把他當成了真心朋友。雖然李斌所做，也确實配得上“朋友”這倆字，有了彭陸這件事後，感覺和李斌有了隔膜：那就是他對我再夠“朋友”，我也是排在玉瑤之後的朋友。

這次和小北談話，就是想跟他說，讓他住在桑良處，周末我才去接他。

我曾以為我給了小北最多最好的愛，可以讓他信任。沒想到，他竟怯怯問我：“媽媽，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嗎？”

我知道，對于在法庭上我沒有堅持要孩子，“婆婆”那邊對小北另有一番說詞。我不知道該如何給他解釋關于他長大的以後“財産”“房子”這樣的話題，也許現在他，認為那些都是不重要的。

對着小北，我不知該如何說話，說些什麽才能說到他心裏去。因為從表面看，我也是個食言的人。我曾答應過小北，無論怎麽樣，都會永遠在一起。可是，在法庭上，我放棄了小北的扶養權；現在，因為生活和工作的不便，我在生活上也不能天天照顧他了，是真正意義上的分開。這一切，怎麽能讓小北不誤會我呢？

可是如果不這樣，我還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除了給小北一再的保證外，我還是狠下心腸把他送回了桑良那兒。

小北走的時候沒有看我。也沒有跟我說媽媽再見。

我想我傷害到小北了，他只是沒有用語言埋怨，可他沉默地小小背影把這一切譴責和傷心都表達在裏面了。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掙錢，好好攢錢，可以在市區租到一套象樣的房子，完成對小北的承諾。

走之前，給李斌打了電話，讓他來拿房子鑰匙。我的行禮差不多都送到北郊去了。因為遠離城市，而工作人員又是從局裏下屬各單位抽調的，大部分都是“城裏人”，所以，北郊的成衣廠蓋了一座二層的公寓，方便大家住宿。我分到一間屋子，面積蠻大的，陽臺被我改成了廚房，屋子用布簾從中間隔開，外面的當作客廳，裏面是卧室。因為是新的房子，幹淨得醒目，窗子又大，陽光又好，感覺頹廢的心情都有了改善，變得陽光起來。

離開公司的時候，是欣茹和季蕾送了我，甚至連平時不茍言笑的科長也自掏腰包，連同科裏新來的兩個人，一起給我送行。當然，少了一個人。彭陸去了另一家公司，我也并沒有影響他的仕途，他和原來這家公司的副總對調，人家去了北郊，他留在那兒了。

李斌準時來到，我開開門歡迎他，把鑰匙吊在他眼前。

“東西都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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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行禮都過去了。”

李斌看着一臉陽光的我，意味深長。

“蔚藍，你果然是個堅強的女人。我沒看錯。”

“彭陸走的時候說，要我好好的，我要好好的，讓他放心。”

李斌盯着我看了好一會才說：“蔚藍，對不起，那天聽到玉瑤自殺的消息，我沒控制住自己，你別在意。”

我笑着搖搖頭。“別傻，你幫我還不夠多嗎？再說，你說的對。良心和道德把我俘虜了，如果玉瑤真有事，我真會一輩子不安，再幸福也還是有限。”我說。

“我昨天見到彭陸了，他拜托了我一件事，有關你的，聽嗎？”

“說。”

“我平時辦離婚的案子挺多，這裏面有不少優秀的男人，彭陸讓我幫你留意，找一個合适的給你，我也有此意，有興趣嗎？”

呵，彭陸啊。我僞裝起來的堅強轟然倒踏，淚水瞬間沖出眼眶。你讓我怎麽能在剛失去你後就去面對另一個男人？我不是沒有心的機器人啊。

“是我太唐突了，對不起。主要是因為，你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你，所以就說了出來。那你考慮着，把這事暫且先放在一邊。”

“謝謝，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你。如果彭陸問你，你就說我答應了，只是你那兒暫時沒有合适的，行嗎？”

“恩，蔚藍，看到你們都為對方着想，我想，也許在某些方面，是我錯了。”

02

新的工作環境對我真的十分适合，遠離了都市的喧嚣，過上寧靜的鄉村生活。我本來也不喜歡逛街，不喜歡人太多的地方，不喜歡鋼筋水泥築成的鴿籠式的住宅，不喜歡看似熱鬧實則冷冰冰的世界。我喜歡露出實質的東西，哪怕本來就是冷冰冰的也好，而不要披上熱情的外衣。在這裏，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讓整個人也變成了新鮮的，沒有人知道你的過去，或者說，短時間內不會有人知道。你可以以另一種你想要的形式重新生活，帶上新的面具也罷，摘掉面具露出本我也罷，總之，只要你願意，你可以換一種狀态，換一種活法。一切從零開始。新生活是一張白紙，怎麽落筆，随你心罷。

公司的二層公寓雖然每一間都有了主人，但到了晚上并不熱鬧。真正在這住的，還超不過10個人。有家室的人，要這間宿舍，不過是有個中午休息的地方，或者天氣惡劣的時候有個栖身之地。在這住的，一般是未婚的年輕人，家不在本地。住在這裏，經濟又方便。

本來，離婚以後我什麽也沒有，連最基本的娛樂工具——電視我也沒有。可是還好，因為這家成衣廠據說貿易量挺大，辦公都是自動化，電腦也都上了網。所以，晚飯以後，我一般都到辦公室來上會網打發無聊的時間。

很久沒有去我的博客了。沒有了家務纏身，沒有婚姻煩惱的羁拌，我幾乎天天都能更新一次。日記被我換了名字，以前的都統統删除了。既是新的開始，那就別留一點過去的痕跡吧。因為每天的勤奮更新，很快在網上認識了許多的新朋友。

這些看不見朋友，比現實中的人給你的安慰更多，更貼心。我一直以為，願意用文字來表達自己思想的人，是感性的，最起碼，靠最真的人性最近，也離我的心靈最近。他們也許都跟我一樣，文學一點，感性多一點，離人世的庸俗與惡習更遠一點。

03

在分開的這一周裏，公司的車有兩三次去市區辦事，我抓住機會去學校看兒子，中午陪他吃飯，然後去公園玩，上學時間到了再送他回去。兒子的臉上有了感動，有一次他還說：“媽媽，你是不是要走很遠的路才能來學校？”我說：“是，但是，我願意。”兒子笑了。

這是我來北郊的第一個周末，我早早等在學校門口接小北。

兒子從來沒有離鄉村這麽近過，從來沒離田野這麽近過。他象撒歡的小馬脫離了缰繩，我怎麽追都追不上。在這裏，他逮到了綠色的螞蚱，甚至不知在哪裏找到了一條毛毛蟲，拿着向我跑過來，吓得我“啊啊”大叫，眼淚都要出來了。

只玩到傍晚，我們才拿着一大把毛毛草和不知道名字的野花回到家裏。

剛才在田野裏，小北說：“媽媽，下次我來的時候讓爸爸一起來，我們三個一起逮蝈蝈，逮好多，拿去分給我同學。”小北剛來的時候，我們公寓裏一個大男孩逮到一只大蝈蝈送給他，這在城市，是要花錢才能買到的啊。聽了兒子的話，我不知道說什麽，因為如果我說不行，我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我含糊答應着，想來桑良也不可能會來，只要他拒絕了，那就好辦了。

到了晚上，兒子和我都沒有睡意，我帶他去辦公室玩電腦。上了我的博客，就發現一個朋友的留言：“嗨，這兩天怎麽沒來？”

“周末，陪兒子。”

“呵呵，現在不陪了？”

“陪，就在我旁邊，一會我就得讓給他玩了。”

“小家夥多大了？”

“7歲。”

“狗也嫌的年紀。”

“我兒子很可愛。”

“當媽媽的都這樣說，孩子是自己的好。”

“可以拜托你個事嗎？”

“盡力而為。”

“你有QQ嗎？”

“有的。”

“一會我幫兒子申請一個，請你加他，我要教他聊QQ。”

“這麽小就聊QQ？厲害，也不解。”

“是為了方便我和兒子交流。”

“怎麽？面對面交流不好？”

“我們……暫時不住一起。”

“哦，知道了，你申請，好了把號給我。”

“恩。”

用這種方法教導兒子也是不得已。畢竟兒子的生活的能力有限，況且，還有兒子的家庭作業都讓我頭疼。以後，每天的晚上，如果兒子有什麽事，可以用QQ跟我聊，即能解決他的問題，也能解我想他的苦。

看着兒子象模象樣的戴上耳機，點了語音接聽，跟這個我也沒聽過聲音的陌生的男人聊起來，我心裏充滿了溫馨。

末了，兒子把耳機遞給了我：“媽媽，叔叔要跟你說話。”我接過來，那邊好聽的男人聲間傳了過來：“可不可以把你QQ也告訴我？”

“我不大上的。”

“我也不大上。告訴我。”

我打一行數字過去。

“明天你來嗎？我等你。”

“會來更新博客，QQ不一定。”

“來吧，我等你。”

不知為什麽，我沒法拒絕這個磁性的嗓音，隐隐地，這個嗓音所帶給我的，是一個成熟男人的氣息，讓人有一種安全感。

不能否認，對于感情，在離開了彭陸以後，我極度渴望，哪怕沒有結果也好，管他是誰。

因為，我不要在夜裏看着星空哭泣，不要在痛得心如刀絞的時候把酒灌進喉嚨，不要在相思裏一寸一寸變成灰……我需要一個人來填補，就是只能填一點也行啊。都說時間是醫傷的良藥，我真希望當一覺醒來時，時間已到了我能忘卻彭陸的那個時間，而不是這樣，一點一點向前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