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晚上，蘇芙打着手電筒，悄咪咪地到了程數和蘇沐的房間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裏面沒有動靜，蘇芙又敲了敲門。

裏面還是沒動靜……蘇芙重重的敲了兩下，低頭掏出手機，上面有蘇沐的發過來的消息。

老哥：別急，這就來了。

程數：快了，在幫蘇沐穿褲子。

……

這兩個家夥……

蘇芙一愣，收回來敲門的手，不一會兒門開了。

程數穿着白天裏穿的風衣，蘇沐穿着白天裏的外套。

兩個人都一臉懵逼地看着一身黑衣的蘇芙。

“你們……”蘇芙咂咂嘴，道，“你們就穿這個？”

程數看了一眼旁邊的蘇沐，道：“你妹妹又看小說了？”

蘇沐搖了搖頭，道：“這可不怨我，我說過快樂的祁汲那個腦殘作家的書再也別看了……”

“不是……”蘇芙無語道，“你們兩個就當着我的面這麽議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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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聞言，兩個男人回過頭來，異口同聲的說。

蘇芙翻了個白眼，撇嘴道：“走吧。”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蘇芙表現的很激動，但是到醫院裏面整個人就縮做了一團，她步子慢下來，漸漸地就從最前面的一個落到了三個人的最後面。

“那個，你們知道在哪嗎？”蘇芙小聲說。

蘇沐沒說話，低頭給蘇沐發消息。

蘇沐：醫院地圖.jpf

蘇芙拿起手機來看了一眼。

蘇蘇：牛.jpf

神經病住的區域在醫院的東南角上，單獨的隔離出來，為的應該是和正常病房互不影響，但是一個精神病人是自己一個人從那麽遠的位置到了蘇沐住院的西區來的呢，中途甚至都沒有人發現她的精神是有問題的。可能就是這樣？雖然她本人已經把過去二十多年能忘記的事情都忘記了，但是這個時候還是要感嘆一聲腦子不好就要多讀書。

尤其是蘇芙腦子不好的時候，這句話簡直不要太合适。

任何時間的醫院都是對外開放的，蘇芙突然發現是自己想多了，醫院裏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真的，除非閑的沒事做了，不然誰會注意一個平常的在路上走的陌生人。

三個人很快找到了精神科的專用住院大樓，  卻只能望洋興嘆。

“咱們不能進去吧。”蘇芙小聲說。

蘇沐道：“好像得開證明才能進。”

“那怎麽辦？”

順着蘇沐的手指看過去，蘇沐指着對面的一座大樓。

“你只要遠遠的看一眼吧……”蘇沐說，“我聽說他們今天晚上會在活動室裏面做恢複的訓練，咱們可以在對面窗戶看。”

“嗷……”蘇芙點了點頭，沒想到蘇沐的解決方案是這個，說實在的，她有點失望，她還以為能見到那個女人，蘇芙覺得她的身上帶着母親的影子。

說來那是一種忽如其來的熟悉感，但是他們怎麽能去進去呢？蘇芙覺得是自己要的太多了，再說了她怎麽能夠随便的去打擾到別人的生活呢？

看出蘇芙的失望，蘇沐擡手摸了摸蘇芙的腦袋，心裏實在酸澀，有一種淡淡的難過，但是蘇沐很清楚，他根本不可能讓妹妹和母親見面。

按照蘇沐打聽好的，三個人到了隔壁的住院樓，三個人找到了對面的房間，一瞬間面面相觑。

“哥，你說裏面不會有人住院吧。”蘇芙小聲說。

蘇沐轉向了旁邊的程數，道：“要不你先進去看看吧……”

程數撇了撇嘴，沒興趣和兩個人糾結這沒用的事情，蘇沐肯定是确認了裏面沒人才帶着兩個人上來，現在還在裝不知道。這個演技，程數覺得自己可以給蘇沐頒發一個奧斯卡小金人。

程數把門打開了一道縫隙，然後慢慢的推開。

病房裏面的窗簾沒有關，月光毫不吝啬的撒了整個房間，一個女人坐在病床上，安靜的呆坐着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程數沒想到真的會有人，頓時一愣，遲鈍地開口：“你好。”

那人回過頭來，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程數看到了一張和蘇芙有七分相的臉。

門外的蘇沐和蘇芙也進來了，蘇沐在看到女人的時候眼神一抖，但是再想讓蘇芙出去已經來不及了。

蘇沐拉着蘇芙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蘇芙抖了一下手臂，低聲道：“哥。”

他松開了拉着妹妹的手，蘇芙看向那件充滿着月光的病房。

蘇沐一下子呆在原地，他知道一切都是不能抑制的了。

那女人沒有動，只是看着蘇芙一步步地靠近了。

“我能坐在這裏嗎？”蘇芙看了一眼旁邊的椅子，那個椅子就擺在了女人的面前，就好像是為誰特意準備的一樣。

女人點了點頭。

門口的程數推了一把旁邊的蘇沐，推着他出去，蘇沐卻愣愣的呆在了原地。

“給她們一點時間。”程數低聲道。

蘇沐看了他一眼，眼裏面早就不知不覺間盈滿了淚水。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

“走吧。”

病房裏面很快只剩下蘇芙和那個女人。

明明知道面前的女人精神不正常，但是蘇芙卻用一種奇異的感覺，她知道那女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自己。蘇芙想這份信任可能來源于那女人眼裏面的東西，很柔和，似乎包含着沉重的感情。就好像她是在透過自己看着某個人。

“你……”蘇芙道，“我知道我打擾到你了，我只是……”

蘇芙說到這裏，突然鼻子酸酸的，她擡手抹了一把眼淚。

女人遞過來一張紙巾。

蘇芙低低的說了句謝謝。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女人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溫和，“你能來我很高興。”

蘇芙擡起頭，迎着溫柔的目光，看着那張分外熟悉的臉，覺得在月光中的她的臉像極了母親。

會不會是她……世界上真有這麽相像的人嗎？

“我之前也有一個女兒，”她道，“她要是活着也該是你這麽大了，你能來我很高興。”

蘇芙心裏一抖，笑了一下。是這樣嗎 ？她有自己的女兒，而且抛去了女兒，她怎麽會突然覺得她會是自己的母親呢？她笑自己想的太多，估計是太想照片裏的人了，明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的母親也 ……”蘇芙低語。

女人看着她，道：“你的母親？”

蘇芙擡手擦眼淚，道：“我的母親兩年前去世了，我失過憶的，也不記得她了。但是我想她大概是你這個樣子。”

女人微微一愣，似乎在想事情，開口的時候，語氣恍惚的恍如隔世。

“她已經去世了嗎？”

蘇芙點了點頭，聲音顫抖的說：“我知道我打擾你了，也知道我不應該這麽晚了在一個陌生人面前流眼淚，但是您太像她了……我實在是……抱歉……”

說着蘇芙彎下了身子，輕輕的顫抖起來。

女人借着月光，看着蘇芙抖動的肩膀，她伸出手握住了蘇芙的手。

蘇芙擡起頭來，有些詫異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拉着蘇芙的手靠在自己的臉上，臉上細軟的皮膚溫柔地蹭着蘇芙的手心。

“我之前有個女兒，”女人說，“我能理解你，我希望你能聽我講話。”

蘇芙點頭，看着女人的動作，覺得自己就好像在做一場夢。

“我被判了終身□□，我一輩子在這裏，是因為我對不起我的孩子。”女人眼神平靜望着她，卻好像看着遠方，“我曾經為了嫁給一個有錢人而換了自己的孩子，我說我生了男孩，我就成了那家人的人。”

蘇芙歪着頭，似乎聽不懂女人說的話，或者是腦子裏面無論如何都無法容納這樣的信息，似乎這個女人在一瞬間說了什麽她不能聽的話。

“我把自己的女兒送出去，養活了別人的兒子，居然還心安理得的覺得自己能夠一輩子都榮華富貴……”女人道，笑了一下，那個笑好像是在自嘲。

她不自覺地擡手摸了摸蘇芙的頭，蘇芙沒說話。

女人的手順着蘇芙的發梢流下來，繼續道：“但是……世界必然會懲戒我這麽自以為是的人，我的兒子帶了我的女兒回了家，那時候我見了女兒只覺得親切，卻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那麽巧的事情。”

蘇芙閉上微張的嘴巴，終于在這個時候回了神，愣愣地問：“那現在怎麽樣了？”

“現在……”女人笑着張了下手臂，道，“現在我在這裏。”

“那你的女兒呢？”

“我的女兒……”女人笑了，眼裏面有什麽在跳動，她道，“事情敗露了，我的女兒我的兒子……我的女兒瘋了，她沖到了公路上……”

說到這裏，她突然笑了一下，月光不再像之前那麽柔和，蘇芙覺得它像是刀，在女人的臉上砍下了無數的刀痕。

她低聲道：“我看到一輛車撞了她，我來了我應該來的地方。”

女人看着蘇芙，似乎是在尋找某種寄托。

她張開嘴，聲音帶着抖：“要是你是我女兒你願意原諒我嗎？”

蘇芙木讷地搖了搖頭。

女人眼睛裏面閃着淚光，她的表情充滿了悲傷，聲音帶着啞，她低聲問：“不原諒？”

“不是，”蘇芙看着她，道，“不，我不是你的女兒。”

女人的表情猛得一僵，似乎有什麽東西一下子撞到她的心髒，她的腰一下子彎了下來。

“你不是我的女兒……”她說。

望着面前和自己母親十分想象的女人，蘇芙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狠心。

蘇芙離開病房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她如何充滿了希望進去，又如何難過的離開。

她不是自己的母親，甚至于不配做一個母親。她說的話無非是自己如何沒有達到目的，蘇芙有一種預感，那個女人無論流了多少眼淚，她也根本不愛自己的孩子。

她不過是想要在自己身上找到對去世女兒的一點慰藉，但是她不會再來了，蘇芙知道的，她的女兒沒有機會也再也不會原諒她了。

門口的兩個人男人慌慌張張地把她扶住，門裏的女人看到了蘇沐的身影。

她原本也以為予芙已經永遠的留在了兩年前。

她以為自己會見到蘇沐，就坐在這裏，卻沒有想到見到了蘇芙。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包括那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蘇芙迷迷瞪瞪地回了賓館，腦子還在糊糊的攤在一起。

蘇沐給她倒了杯水，抿着嘴，他很想問蘇芙和那女人到底說了什麽。

蘇芙雖然狀态不太好，但是卻沒有超出蘇沐的預期，他知道那個女人沒有說出什麽不該說明的話。

蘇芙接過來蘇沐倒的水，咕嚕嚕一口氣全都吞進了肚子裏。

她眨了眨眼睛，回了神，道：“我居然還會以為她像母親!”

蘇沐看着她義憤填膺的表情，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伸手拉着蘇沐坐下，程數也坐在了蘇芙的另一邊。

“我知道哥是和醫院說好了，我才能見她的吧，”她遺憾道，“但是我真後悔見她。”

蘇芙叽叽咕咕地說了自己的想法，最後還感嘆一句：“我居然她認為她像母親。”

蘇沐卻聽的愣愣的，全程沒有說一句話。

蘇芙看他一眼，猜測道：“你也很失望吧，我知道你也覺得她像媽媽。”

蘇沐木讷地一笑，道：“确實是失望……”

“沒關系，都過去了，”程數道，“都過去了。”

蘇沐投去感謝的目光。

蘇芙猛得拍了一下蘇沐的大腿，道：“對啊，去她的吧！”

“去她的吧，睡覺睡覺。”說着蘇芙站起來，想要推兩個人出去。

但是她只能巴拉一個人，在兩個人之間他選擇巴拉她老哥。

結果程數根本就不接受蘇芙的號召，只是站在了原地。

“呃……”蘇芙看着程數，道，“你……”不是，叔你還在這兒吶，不是應該去睡覺嗎？

程數點了點頭，跟着做出去，臨走的時候還摸了一下蘇芙的無名指，蘇芙一愣，打了程數一拳，讓他趕快滾。

蘇芙靠在門後，慢慢地撫摸着自己的無名指，程數在催促，但是她的戒指又哪裏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