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荔枝

荔枝

直到江焰離開，黎之之都沒回過神。

若不是親眼所見，她一定不相信是真的。

等黎之之反應過來時，已經撥打了叢嫚的電話，對方好一會兒才接聽。

叢嫚正在上課的路上，氣息不穩，“我的大小姐，你可真會挑時間打電話，就快上課了。”

“先別上課，你一定要聽我說！”黎之之興奮到聲音都在發抖，“江焰就是他！”

竟是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叢嫚皺着臉撓撓頭，試圖理解黎之之話語間的意思，不過很快就放棄了。

“江焰是誰？”

“就今早我跟你說的抱我淌水的男人。”黎之之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能把天花板給掀翻。

叢嫚把手機放得離耳朵遠些，有些好笑，“我就是跟你開玩笑，你還認真了？”

“那枚領帶夾！”黎之之激動地嗓音都變尖細，“就在剛才，我看見江焰戴着那時我送他的領帶夾。”

“那個領帶夾是卡地亞的限量款，是一條黑曜石材質的蛇，金色的眸子。”

“我當時準備送給黎浣的，但事發突然就給了抱我淌水的男人。我想江焰肯定不會買那麽貴的的領帶夾。”

“卧槽！”

此刻，叢嫚也顧不上路人的眼光，發出比黎之之更響亮的驚嘆，“這是什麽命中注定的戲碼，狗血小說成真了！”

“我... ...”黎之之竟有點哽咽，語無倫次道，“太感動了，你懂麽？我好想哭。”

叢嫚激動到忘了上課，心髒跳的很快，念叨：“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黎之之使勁壓抑着想要尖叫的沖動，做了幾個深呼吸平複攀升上雲端的情緒，然後換了一種特別真摯的語氣，鄭重宣布：“嫚嫚，從現在起我要認真追江焰了。”

叢嫚笑了，“說的跟你現在不是認真追他似的。”

黎之之想起來那些捉弄，尤其是粉色小車，嘿嘿一笑，“還差點意思，态度不夠端正。”

“真不懂你們這種死心塌地的。”叢嫚漫不經心的問，“你什麽打算？”

“縮短時間，一年之內拿下！”

叢嫚不忍心給黎之之潑涼水，但忍不住提醒：“他不是都沒有戀愛的打算，而且還是快木頭。”

“那是他對我還不了解。”

黎之之剛滿當當的說完，又幾不可聞的輕嘆口氣，随後帶着破釜沉舟的氣勢說得铿锵有力，“不管了，先努力試試。”

“我，黎之之，願賭服輸！”

-

翌日課間，黎之之趴在課桌上，雙眼直勾勾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餘冰垚輕拍她肩膀，一下就猜中心事，“因為江焰？”

黎之之坐起身，托腮看向餘冰垚，“垚垚，你會怎麽追沈裴哥？”

餘冰垚陡然紅了臉，結結巴巴，“誰說我喜歡他了。”

停了會兒，她才又說道：“之之，你了解江焰麽？只有充分了解，才能投其所好。”

餘冰垚的話一下把黎之之點醒了。

除了他個人的基本信息，黎之之再也說不上來其他了，簡歷上體現的也很有限，她甚至連江焰家庭住址在哪裏，家裏有幾口人，父母從事什麽工作都不知道。就更別說喜好、生活習慣這些細節了。

可是江焰很少說私事，有時甚至避之不提，又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黎之之忽然覺得很無力，長嘆一聲，又趴會桌子上。

“江焰那種悶葫蘆。”

餘冰垚同情的望着黎之之，又給出新主意，“既然撬不開他的嘴，咱就主動出擊呗。跟蹤他行蹤。”

黎之之眼睛亮了，又“噌”的坐直，“有道理！”

別人做不出來，對于黎之之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反正放學後也是閑着，有時間跟那些圈裏朋友一起混，還不如去探索一下江焰。

餘冰垚感嘆道：“這麽長時間了，你也真坐得住，都不好奇江焰工作之餘的生活麽？”

“超好奇！”黎之之雙手握拳，“我今天放學就去。”

-

江焰把黎之之送回家，前腳剛出門，佯裝上樓的黎之之後腳就跟出去。

她熟練的駕駛着家裏的另一輛車，游刃有餘的跟着小粉車的後面，穿梭在泉城的街道上。

等紅綠燈的功夫，黎之之心想：怎麽還沒到？都橫跨了大半個城市了，這家夥不會就是單純溜車玩吧。

正跑神呢，小粉車忽然啓動了，黎之之也趕緊跟上，拐幾個彎，竟駛進泉城第一人民醫院的停車場。

看望病人？

黎之之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想到會跟進了醫院。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跟到底了。

等黎之之找到合适停車位的時候，江焰已經下車了，她趕緊泊車，手忙腳亂的跟上去。

只是醫院人流量大，很快黎之之就跟丢了，她只能跟着感覺找尋，還不停的詢問。

“請問，有沒有看見一位很高大的男士？大概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穿着一套灰色運動服，長相俊朗剛毅。”

直到問道住院部十層的護士站，黎之之終于打聽到了疑似江焰的動向，順着小護士的指引找到了對應病房。

病房門留了條縫，正好夠黎之之偷窺，她看見江焰正和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姑娘聊天。

那女孩看着跟自己年齡相仿，臉色白的看起來不健康，不過精神還不錯，跟江焰有說有笑。

透過門縫，兩人的對話聲清晰的傳出。

女孩：你今天可算有時間來看我了，怎麽才來呀？

江焰：總得先把工作處理好，才能有錢供你看病。

女孩：你昨天去見老師了吧，怎麽說？

江焰：休學辦下來了，就安心養病吧，我一定會把你的病治好！

女孩：等病好之後，我們就能夠永遠在一起了。

江焰輕緩的摸了摸女孩的頭頂，臉上挂着溫柔的笑容，聲音也不似平日裏冷沉，“那就這麽說好了，小禾要加油。”

小he？

是這個女孩的姓還是名字？

這個女孩又是誰？

其實，她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江焰的什麽人。

面對這個姑娘，黎之之在江焰身上看到了從沒有見過的柔軟，完全發自內心、主動耐心。與江焰對自己那種工作責任感完全不同，如果不是支付工資，他可能連一個眼神都不會給。

想到這裏，黎之之竟瘋狂嫉妒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女孩，甚至有破門而入的沖動。

她想質問江焰：你不是說最近沒有戀愛的打算，那你們到底什麽關系，為什麽還說要永遠在一起！

黎之之扶着門的手指越發用力，指尖都泛白了，無力感在全身流動，侵蝕着骨肉血脈。

不會出師未捷身先死吧。

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

陷入在悲傷情緒中的黎之之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詭異，頻頻引人側目，直到有護士拿着吊瓶走來。

小護士看着鬼鬼祟祟的黎之之，疑惑的問：“請問，您要進去麽？”

已經來不及躲藏了，江焰和女孩望過來的兩道視線如審問犯人的探照燈，黎之之現場社死。

好在她心态穩，下一秒就露出一個社交的笑容緩解了尴尬，“hi，你們好。”

黎之之自然地走進病房，覺察到江焰變了臉色，要張嘴詢問，她搶先說道：“江焰，可真行。說要帶我來探望病人，結果自己先上來了，讓我一番好找。”

黎之之緊盯着江焰，只見男人快速抿唇，然後就恢複了冷漠臉。盡管氣氛霎時冷下來，沒有戳破她的謊言已經算很給面子了。

黎之之這才松口氣，裝作煞無介事的模樣看向江禾，反客為主的對江焰說：“不給介紹一下麽？”

“江禾，我妹妹。”

黎之之聽到這裏，一顆心放進肚裏。

原來是妹妹，那怪會露出那種柔軟的表情，寵愛妹妹的哥哥真不錯。

她剛想冒昧問妹妹得了什麽病，就又聽江焰說道：“她是尿毒症患者。”

黎之之的心又被提起來，臉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她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悲傷不對，同情好像更不對。

此情此景，本能替黎之之做出了選擇，她凝重的面容連江焰都覺得陌生，仿佛那個沒心沒肺快樂無憂的大小姐不會有這種表情。

倒是江禾打破了沉重的氣氛，她的聲音元氣明朗，“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黎之之？”

“你怎麽知道我？”黎之之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江禾比江焰坦誠很多，“我哥提到過你。”

黎之之也自來熟的問：“那江焰有沒有說我壞話。”

悍匪女老板算不算… …

江禾正斟酌着怎麽說，江焰忽然起身對黎之之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小禾馬上要接受治療。”

臨走前，黎之之對江禾說道：“加油治病哦，我以後再來看你。”

兩人一前一後的上了黎之之駕駛的那輛車，沉默蔓延，心虛的黎之之來了一招先發制人：“你肯定對小禾說我壞話了對不對？”

“沒有。”

這男人又開始惜字如金了，黎之之偏過頭看窗外，真沒勁。

江焰：“為什麽跟蹤我？”

黎之之走出病房的時候就想好了一套說辭，“誰讓你都不跟我說你的事，我為了拉近與員工的距離，只好出此下策。”

“而且以你這種沉默寡言的性格，我問你你也不會說。”

很官方的說法，江焰竟無法反駁。

黎之之又問：“你是因為妹妹才來當我保镖吧。”

江焰略一沉吟，坦誠相待，“你給的薪水很高，我急需這筆錢，而且時間相對自由，方便照顧小禾。”

黎之之跟江焰開玩笑，“感情你把我當冤大頭了。”

“不是！”江焰急了，語速變快，臉都脹紅了，“我一定會讓你覺得物超所值。”

“你是人。”黎之之“噗嗤”笑出聲，“好啦，跟你說笑的，怎麽還急上頭了。我給你這些也是有所圖的，咱倆就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也不指望江焰能聽懂暗示，黎之之繼續問道：“小禾以後打算怎麽辦？”

“現階段透析治療，希望以後匹配的□□。”

黎之之嘆口氣，“你應該早告訴我的。”

“沒想刻意隐瞞。”

想到江禾的病情，江焰心情沉重，扶着方向盤的手握緊，“再說你已經給得很多了，最起碼小禾現在的治療費有着落。”

“黎之之，謝謝你。”

這是江焰第二次叫她全名，依舊那麽好聽。

而且這是他第一次道謝，黎之之更上頭了。

“謝什麽，有我能盡力的地方盡管開口。”

此時的黎之之如俠女般豪爽，表現出與她富家小姐不相符的江湖義氣，“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小禾我管定了！”

雖然很感激黎之之說出這樣的話，不過一板一眼的江焰還是嚴謹糾正道：“小禾比你還大兩個多月，是你姐姐。”

黎之之忽然蚌埠住了。

真是一片芳心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