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荔枝

荔枝

教學督導組的進駐讓整個泉大忙的人仰馬翻，自由慣了的黎之之在這種牢獄般的生活裏備受煎熬。

每晚都有查寝環節，黎之之只得乖乖住寝室，就連那個經常跟男朋友出去開房的室友都規矩起來，四人寝室終于以這種奇怪的方式聚齊了。

一個星期開了五次卧談會，每次都以老司機室友的分享作為尾聲，聽得另外三個小純潔面紅耳赤。

每每這種時候，黎之之就會悄咪咪的肖想江焰，那具極具力量感的強壯身體一定很厲害吧。

她不淡定的在床上翻滾兩圈，驀地鑽進被窩，捂住發燙的臉頰。

當晚，黎之之又做了那個雨中被抱起來淌水的夢。這次不是小時候，而是現在，夢裏的男人也的确是江焰的臉… …

翌日，黎之之神清氣爽的起床，等所有的課程全部結束後，回到寝室跟江焰打電話。

電話響兩聲就挂了，就在黎之之以為他還在醫院忙着照顧江禾時，江焰竟打來了視頻電話。

黎之之有些驚喜，問道：“怎麽忽然視頻了？”

“一個星期沒見，作為保镖，我有必要了解一下雇主的情況。”江焰公事公辦的說道。

“嗯？”

黎之之看着沒有多餘表情的男人，兀自笑得開心，“關心我就直說嘛，幹嘛用工作當借口，一點都不坦誠。”

“不是… …”

“他就是！”江禾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然後她又強勢入鏡，毫不留情的拆穿，“哥哥剛還念叨你呢。”

黎之之朝江禾豎起大拇指，“坦誠的小禾比江焰可愛多了！”

“明天周六，看在你這麽想我的份上，我們明天出去玩吧江焰。”

江焰猶豫了一下，“明天小禾要出院。”

江禾秒懂，懂事地說道：“我可以自己回去，而且爸媽也休息。”

黎之之腦子轉得快，立馬接話：“小禾要是身體允許的話，一起玩呀。”

江禾睜大眼睛，湊近手機，“好！”

旋即又不确定的看向江焰，心虛的問：“可以麽？”

黎之之瞪着已經皺眉的江焰，慫恿江禾：“你管他的意見幹什麽，你只需要考慮自己的身體狀況。”

江禾有些為難，“這... ...”

黎之之挺了挺自己還算富裕的胸，擺出神氣的姿态，“你不用怕他，我是他老板，他得聽我的。”

“我覺得沒問題！”江禾展露笑顏，“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江焰：“... ...”

-

翌日，天空散着薄雲，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江焰接江禾到家的時候雨已停，等接到黎之之，已是豔陽破雲。

黎之之降下窗戶，胳膊搭在窗沿，頭枕在手臂上深吸一口雨後清新的空氣，惬意的感嘆：“真舒服。天公作美，讓小禾可以出來玩。”

長期在家和醫院兩點一線往返的江禾更是心情愉悅，指揮江焰，“哥，放點音樂，要燥一點的！”

在動感的節奏中，兩個小女孩的話匣子徹底打開，從當下潮流服飾、美妝美食，再到頂流明星、熱播影劇讨論個遍。

江焰盡職盡責的當着“啞巴”司機，存在感就像道影子，卻從後視鏡觀察着江禾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

而感染江禾情緒的其實是副駕上的女孩子。

此時黎之之正笑眼彎彎的回眸與江禾對視，身上的光芒是渾然天成的，甚至比照射在她身上的陽光還要溫暖明亮。

江焰落在黎之之臉上的餘光忽然定住了，她就是元氣小太陽，就算是一道微弱的光，也能把別人照亮。

江焰偷摸摸的動作被江禾抓包，她揶揄道：“哥，你在偷瞄之之。”

江焰迅速收回餘光，緊盯前方。

黎之之笑出聲，向左側探出身子，半張臉出現在江焰的視線中，“我允許你光明正大的看。”

江焰輕推開黎之之，清了下嗓子，“別鬧。”

第一站是市中心的商場，這裏是江禾最想來的地方。

三人先吃了頓火鍋，然後又去電玩城，江禾對抓娃娃迷之熱情，奈何人菜瘾大，毫無收獲。

接着又去逛街，掃貨是黎之之的專長，從新款美妝到潮牌服飾，她毫不手軟，基本看上了就拿下，特別喜歡的還會不同顏色的各來一樣。

不一會兒，江焰與江禾都要幫她拎包。

黎之之買過瘾了，才意識到江禾只逛不買，主動把她帶到偏淑女的店鋪前，說道：“我覺得小禾這麽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比較适合小裙子。”

因為病情，江禾确實很少穿裙子。

如今各種款式的裙子挂在眼前，再加上店員的花式推銷，江禾徹底把持不住了，手裏立刻收了七八條。

江禾一趟趟的從試衣間出來，就像玩上了真人版的暖暖環游世界，每一條小裙子都襯的她甜美清新，完全沒有病人的蒼白感。

江禾最後一次走出試衣間，對着手裏的裙子嘆口氣，表情裏流露出猶豫的情緒，“我都喜歡，所以到底該選哪一條呢？”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就是要all in。”

黎之之拿出商場的VIP金卡，“我來結賬。”

江焰終于從沙發上站起來，擋住黎之之去往收銀臺的路，搖頭不同意。

江禾見狀，也按住黎之之的手，“我這天天在家和醫院往返的人，确實不需要這麽多好看的裙子。”

她的表情裏盡是酸楚，江禾難過的垂眸，“之之，你就別為我破費了。”

黎之之也跟着心情低落，不開心的給江焰一個白眼，都是這個直男破壞了好氣氛。

她繞開跟立柱一樣的男人，沒好氣的說道：“你別管。”

然後又輕聲勸江禾：“中秋節快到了，這些裙子就當做是禮物。就算不穿出來，挂起來看着舒心也算是它們貢獻了價值。”

江焰知道黎之之一旦做出決定就不會輕易改變，如家長一般對江禾說道：“還不趕緊謝謝黎之之。”

“這麽見外幹什麽，江焰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打扮好江禾，黎之之又開始打江焰的主意，她可記得江焰穿西裝有多驚豔，簡直就是心靈暴擊。

黎之之推着江焰進了一家高端西服店，并說服道：“作為我黎之之的保镖，你必須要有一套像樣的西裝陪我出席重要場合。”

江焰被熱情的店員纏得脫不開身，無助的看向黎之之。而黎之之則“壞心”的視而不見，跟江禾聊得火熱。

江禾的心思則被漂亮裙子吸引，如數家珍的翻來翻去，問道：“之之，沈裴哥喜歡哪種款式的？”

黎之之一滞，微皺起眉，“你該不會... ...”

“不是！”

江禾紅着臉打斷黎之之要說出口的話，匆匆解釋：“我私下裏約他出去，他竟然同意了，所以想穿的好看些。”

可是情緒将她徹底出賣，黎之之太懂江禾的心思了。

方才的震驚消退，黎之之只剩下深深的無力感，重複沒說完的話：“你喜歡沈裴吧。”

這次是陳述的語氣。

江禾眼裏的驚慌無處躲藏，最後只好本能的垂眸，隐去剩餘的自卑，低聲承認，“嗯。”

旋即又補充一句：“我知道這是一廂情願。”

這話猶如一記重錘砸在黎之之心上，可她還是殘忍的說出真實，“那就放棄吧。他太受女生歡迎了，而且對誰都很溫柔，這樣的男人沒有安全感。”

“才不是對誰都溫柔。”江禾忽然目光灼灼的盯着黎之之，“他喜歡的只有你。”

沉默如約而至，窒息感如暴雪一般撲面而來。

黎之之忽然覺得煩躁，為什麽一個兩個都迷戀沈裴，更無奈的是沈裴偏偏喜歡自己！

她是真的不想卷進這種關系！

黎之之郁結的“啧”出聲，壓低聲音：“你知道我喜歡誰。”

江禾瞬間慌了，匆忙解釋：“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很羨慕，羨慕你有健康的身體，有優渥的家庭，還有喜歡的人。都是我可望而不可即的。”

女孩的眼神過于清澈，令黎之之逐漸輕松下來。

她想了想，安慰道：“沈裴并不适合你，你值得更好的。”

“你可是喜歡過沈裴的人，很有勇氣。下次如果再碰到喜歡的人，不要妄自菲薄，因為每個女生都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花朵。”

忽然間，江禾覺得眼眶有點熱，她明白這段暗戀剛開始就匆匆結束了。

雖然現在很難過，但用不了多久就會釋然，因為面前的這個姑娘讓她有了信念與力量。

如果真如黎之之所說“每個女生都是這個世界獨一無二的花朵”，那麽她本人就是照拂的小太陽，就算是一道微弱的光，也能把別人照亮。

這時，江焰從試衣間出來。

黑色西裝是修身的剪裁，男人闊肩窄腰，稍一動作就牽動着鼓實的背肌，似要沖破尚好布料的束縛。

同色的西褲襯得江焰的雙腿長而有力，他每邁出一步都走在了黎之之的心坎上，腳步聲混着怦怦的心跳。

黎之之看呆了兩秒，然後快步走過去，就像要“迎娶”她的新郎般迫不及待。

而此刻的江焰正西裝筆挺，仿若步入婚禮現場一般。

江焰并無多餘表情，而黎之之則捂着嘴掩飾激動，毫不吝惜誇贊之詞，“也太帥了吧，和你一比紅毯上的男明星也不過如此，你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就連店員都發自內心的贊嘆：“西裝就是為您而生。”

黎之之跟着附和：“西裝暴徒！”

可是江焰并沒有在一聲聲的贊美中迷失，而是冷靜的又看看鏡子，轉身回試衣間。

黎之之太清楚江焰的選擇，于是私做決定：“就那套了，我來結賬。”

過了會兒，江焰換回自己的衣服從試衣間出來，迎着店員熱情的笑容剛要張口說“謝謝，不要了”，就聽店員說道：“黎小姐已經結好賬，我這就為您裝好。”

瞬間的愣怔後，江焰只是蹙眉卻沒多說什麽。

黎之之也意外他的反應，經過片刻的不确定，最後将一顆心放進肚子裏。

掃貨結束，從商場出來，江焰開着車路過泉江時，江禾看到沿江步道上很多人在放風筝。

“我們也去放風筝吧。”她玩心大起。

江焰擔心的問：“身體吃得消麽？”

“沒問題！我今天狀态超好！”

黎之之趕緊說道：“我也想放。”

就近停車後，三人走入步道，随便買了只蝴蝶風筝，江禾便饒有興趣的放起來。

黎之之陪着江禾玩了一會兒，就朝坐在草地上的江焰走去，然後與他并肩而坐。

“你看江禾的表情真的很像慈祥的老父親。”黎之之撐着下巴，低聲對江焰說着。

江焰斂起上揚的唇角，直視着平靜的江面，淡淡回應：“父母忙，反而是我照看小禾的時間更多。”

“別看她表面很堅強，其實內心脆弱着呢。今天她很快樂，我也跟着開心。”

黎之之又往江焰身邊挪了挪，坐的更近些，“我很少見你笑呢。”

江焰卻跟沒聽見似的，陷入自己的情緒中，轉過頭看着黎之之，“謝謝你給小禾帶來了歡樂。”

“那就用笑容感謝我吧。”

黎之之忽然伸長胳膊，兩只手各抵着一側唇角向上提，江焰被迫練微笑唇。

看着江焰的模樣，黎之之跟着笑起來，聲音俏皮。“多笑笑吧，你笑着的樣子很可愛。”

“我很喜歡看你笑。”

四目相對時，江焰從黎之之晶亮的明眸裏看見了自己，滿滿的只有他一人。

臉上的溫度驟升，有熱氣從頭頂蒸發，恰好一陣江風起，帶走些許燙意，送來清涼。

也是這一陣江風，送着江禾的風筝飛向更高的天空，她興奮的向江焰喊叫：“看，飛得多高！”

這一聲将江焰拽回現實，他正要掙脫開，黎之之先一步松開手。

“小禾好棒啊！”黎之之朝江禾揮手示意。

待江禾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風筝上，江焰找回聲音，“今天的西裝錢，你從我工資裏扣吧。”

又來了... ...

黎之之嘆口氣，“我送你的。”

“不需要。”

黎之之毫不妥協，“這是中秋節福利。”

她換了種語氣，“如果可以，我想天天送你禮物。”

江焰卻還在堅持，“我不缺這套西服。”

“江焰，你伸出手。”黎之之用下巴點着他左手示意。

雖然不解黎之之忽然提出的無厘頭要求，江焰卻還是依言伸出左手。

“其實我會看手相。”

黎之之神叨叨的說着，然後抿着唇，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

江焰覺得好笑，卻還是由着她，還耐心的問：“看出了什麽？”

“你的确不缺這套西服，而且命中也不缺錢。但是，”

黎之之頓了一下，嚴肅認真的說：“你命中缺我。所以——”

她特意拖長聲音，旋即快速說道：“我們中秋節約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