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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很快,嚴小語就收到了調職通知,職位和穿越前一樣:集團總部總經理助理。

這個職位對于一個分公司市場部的銷售而言,相當于三級跳,大大地超出了人們的想象,哪怕交接手續被David安排得很低調,分公司裏的人還是全知道了,人們議論紛紛:她一個被降職到分公司的人如何又奇跡般地回到集團總部,要麽是背後有人,要麽就是手段了得!

嚴小語每天都浸泡在羨慕嫉妒恨的視線裏,包括和她交接的同事,全程都陰陽怪氣愛搭不理的,除了不聞不問不聽不煩,還能怎樣呢?

幸好David立功心切,辦好交接後,立刻就讓她去總部上班了。

金色的陽光下,重新站在飛羽集團總部那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前,嚴小語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從集團底樓大廳,刷了門禁卡到走進電梯,一層層地往上高去,距離肖安然的腳步也越來越近了。

一切,又要重來了嗎?又要重蹈覆轍,走進肖安然布的局嗎?回想往事的那個瞬間,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為什麽只要看到他,她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所有的痛苦也随之消失了,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幸好 ,半個月過去了,身為肖安然的助理,她都沒有見到他,只是不斷執行着肖安然的秘書Jack的吩咐。

“嚴小語,今天你能把這幾份有關氫能源的文章翻譯出來嗎?”

“好的。”

“加班沒問題吧?”

“沒問題。”

在電腦前坐了整整一天,終于完成了翻譯,她将打印好的文章放在了Jack的案頭,這才感覺餓了,正準備關掉最後一盞燈,卻看見肖安然匆匆地出現了,身上飄着濃濃的酒氣,一邊解開領帶,一邊推開辦公室的門,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給我倒杯茶來。”

Jack對嚴小語詳細說過肖安然的飲食愛好,其實不用他說,她也很清楚,只不過沒人知道她很清楚罷了。

嚴小語默默地泡好了茶,放在托盤裏,端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一反往常風雅君子的形象,肖安然四仰八叉地躺在辦公桌前面的沙發上,右手蓋着前額,像是喝多了。

這是嚴小語從未見過的肖安然,哪怕在她的想像中,他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地毫無形象。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看起來至善至美的男人,似乎也不是那麽地深不可測和不可捉摸,他只是個渴了,疲憊了,想要喝一杯茶的人而已。

‘男人喜歡的也許只是你現在的樣子……’,嚴小語想起黎露露曾經說過的話,不禁覺得自已也很好笑:我喜歡的不也正是他現在的樣子嗎?有一天他老了,不再帥氣,不再健康了,我還會原諒他布的局,原諒他把我當成了一顆棋子嗎?喜歡他的女人那麽多,他為什麽要喜歡我,怎麽可能喜歡我呢?在他的眼裏,我只不過是個聽話的書呆子吧?

等到我很老的時候,他也幾乎忘了這一段往事的時候,敢不敢對他說:肖安然,我曾經非常非常地喜歡你!

這個過于大膽、遙遠得近乎浪漫的想法,讓嚴小語激動得手都抖了,為了阻斷自已的荒唐,她開口說道:

“肖總,您要的茶。”

“是你?”肖安然一骨碌坐了起來。

“嗯。”

“你怎麽知道我的喜好,聽Jack說的?”

“是的。”

“抱歉,耽誤你下班了吧?”

“肖總,您還需要我做什麽嗎?”

“讓我想想,我還要你做什麽呢?”

曾經叫慣了肖老師,突然喚他肖總,嚴小語還有些不太适應,她定了定神,目光筆直地望向肖安然:

“那我就先回去了。”

“嚴小語,你還是很讨厭我?”

“不是。”

“那為什麽一周後才答應?”

“什麽?”

“你到底為什麽猶豫,是舍不得分公司的人,還是讨厭我?”

“都不是。”

幾年過去了,這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的說話,肖安然的表現,卻好像他們從未分開過那麽随意自然。

“嗯,那就好。”肖安然喝了一口茶,仰頭靠在了沙發上,“你走吧。”

嚴小語出了電梯來到大廳,恰巧遇見剛剛走進來的黎黛華。容貌端麗的她,通體透着一股攝人心魄的氣場。嚴小語以為對方早就把自己給忘了,沒想到黎黛華看到她竟停下腳步,仔細端詳了一番:

“你、你是那個嚴……,肖安然的學生。”

“黎小姐,您好,我是嚴小語。”

“你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哦,我是肖總的助理。”

“他有新助理了?我怎麽不知道?”黎黛華目光沉熾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麽,轉身走進了電梯。

“肖總早。”

“早。”

翌日,梳着背頭,穿着薄西裝的肖安然,從陽光灑落的走廊走進了辦公室,昨日的疲憊憔悴仿佛不翼而飛,恢複了平日裏游刃有餘的樣子。

Jack今天不知為什麽沒來上班,嚴小語跟随肖安然的腳步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向他彙報今天的行程。

各種級別的會議和應酬,以及和重要人物的會面,包括請求會面的計劃,将肖安然的一天擠得是滿滿當當。

他默默地聽着,沒有露出一絲不耐煩的樣子,反倒問她 :

“小語,助理的工作,你還适應嗎?”

“肖總,我正在全力适應您給我的這份助理的工作。”

“嗯 ,那就好,我擔任總經理這個職位的時間太短,要想讓一個有很多部門的企業平穩地運營并非易事,以前我總當作是浪費時間的瑣事,現在反而成了我的正事,是不是很諷刺?不過,我聽Jack說,你上手還挺快的。看來,在适應轉型這一點上,你似乎比我強啊。”肖安然淡淡地笑道,“我也沒想到,除了老師和學生的關系外,你還會成為我的助理。實話實說,集團裏有能力的人也許不少,但值得我信賴的人不多,你和Jack都是我願意相信的人。”

“請肖總放心,我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從大學時期,我就覺得你是個勤奮好學,品質很好的學生,現在一定也不會讓我失望。”肖安然開始翻閱桌上的文件,“對了,雖然現在我們是上下級的關系,私下裏你依然可以叫我肖老師。經商的過程需要學習更多的東西,這一點還不錯,值得琢磨,但我還是經常懷念單純的大學講師的生活。”

“肖總,從十點半開始,您有三個預約會面,下午三點是董事會議,晚上八點要陪……黎黛華小姐參加黎家的家宴。”

“嚴小語,私下裏叫我肖老師就可以了。”肖安然笑道,“給黎家的禮物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是用的我的支付寶吧?”

“是的。”

“Jack這兩天要處理一些私事,很多事不得不交給你做,辛苦了。”

“沒關系,肖、肖老師。”

董事會議後,肖安然回到了辦公室,嚴小語站了起來:

“肖老師,八點鐘,您要去黎小姐家。”

“果然,還是叫老師聽起來親切。”肖安然微微一笑,“幾點了?”

“七點一刻。”

“哦,準備出發吧。”他将西裝随手扔在沙發上,只穿了件襯衫,往辦公室裏的專屬更衣室走去。

黎黛華怎麽沒來,接他一起回去的不應該是未婚妻嗎?

嚴小語收起沙發上的西裝,剛要挂到他的椅背上,忽然看到袖口處有一片明顯的血跡,不由得吃了一驚:是誰,弄傷了他?除了柴大宇,剛剛參加董事會的人之中,還有誰敢公然傷害他?

只不過出席黎家的家宴,肖安然還要換衣服,他一定知道衣服上有了血跡,雖然他閉口不提,顯然也沒想瞞着她,他是試探她是否值得信任?

嚴小語不敢問他傷到哪兒了,只能視而不見,佯裝不知。

肖安然像出席重要的商務會議一樣,從西裝,領帶、寶石袖口到皮鞋,統統換了一遍,她這個助理兼職秘書,提着他給黎家的禮物,坐上了公司配給的專車。

在去黎家的路上,肖安然讓司機臨時停車,将嚴小語帶進了一家高檔的造型店。

店老板親自出面接待了他們,并按照肖安然的吩咐,對嚴小語進行了洗剪吹一系列的服務,還幫她換上了一件晚禮服。

雖然從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嚴小語也明白肖安然的意思:她的衣服太簡便了。為了配合這份工作,她沒有表達任何的意見。因此,當她身着一襲緞色的晚禮服,耳際閃閃地出現在肖安然面前時,神情格外地沉靜淡然,就連肖安然都不由得暗嘆她這四平八穩的性子,明明盛妝華服,卻仿佛已經進入物我兩忘的虛靜境界,絲毫不為這些虛飾所動。

老師出身的肖安然,為了打消她的顧慮,不得不作了一番講解:“身為總經理助理,出席某些場合的時候,需要配套的行頭,着裝在這些場合很重要,甚至比證明身份的名片都重要。”

“嗯。”

“這些都會算在公司的置裝費裏,不需要自掏腰包,你無須覺得有負擔。”

“好的,肖總。”

黎家三層小洋樓,位于市中心的一處僻靜之地,周圍有高聳的圍牆。肖安然的司機向門衛出示了邀請函之後,他們的車子才被允許進入門內。

顯然,他們遲到了,周圍的車位上已經停滿了豪車。

肖安然和嚴小語一前一後下了車,走進了黎家的客廳。望着肖安然的背影,嚴小語不明白他故意遲到想證明什麽?難道不怕黎黛華和她的父母不高興嗎?

客廳裏燈火輝煌,侍者們舉着托盤,穿梭在衣香鬓影之間,空氣中飄着紅酒和點心的香味,客人們滿臉紅光,談笑風生。

肖安然到了以後,黎家的主人們從二樓走了下來。

曾經因為和人對賭失敗,差點丢失了家族産業的黎父,幸虧有了李黎的相助,這才得以保全了身家,重新站了起來。

黎黛華的外公致了簡短的迎賓辭之後,宴會就正式開始了,黎黛華很快就将肖安然拉到了自己身邊,肖安然似乎也和黎家的長輩們相談甚歡,就連傳說中不假辭色的黎黛華的母親都露出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的笑容。

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圈子裏,往來者非富即貴,嚴小語一個人也不認識,也沒有人主動搭理她。因此,當她看到樓梯邊有一個門開着的房間,立刻拿着香槟和點心走了進去,坐在角落裏的一張沙發上,慢悠悠地品嘗着香槟。

這時,響起了高跟鞋和皮鞋混合在一起的腳步聲,有人要進來了,嚴小語本能地放下杯子,跳上窗臺,拉着落地的窗簾遮蔽了自已。

“呯”地一聲,門被關上了,對方故意壓低的嗓音卻曝露了自己的身份:

“安然,元虎說好了要來的,怎麽沒來?”

“不用在意,他很忙,找他的人太多了。”

“我媽說,實在沒法請,所以,你爸和你媽就都沒請。”

“哦。”

“安然,Jack不好嗎,為什麽還要讓那個女生來做你的助理。”

“嚴小語嗎?這是個性格沉穩,忠厚老實,從不惹是生非的人,我以為,你會對她很放心呢。”

“對我來說,每一個企圖靠近你的女生,都會讓我不放心。”

“所以,你才把她的電話號碼和微信都删了?”

“我不管,我不想看到她。”

“黛華,你太孩子氣了。嚴小語是我能信任的人當中的一個,若是沒有他們的全力以赴,我在飛羽将舉步維艱,這個總經理的職位,等于就是聾子的耳朵,純屬擺設!難道你想要讓我放棄,這麽多年來精心準備的計劃嗎?”

“你爸太……”

聽到肖安然“啊‘了一聲,黎黛華哽咽着問道:“誰打你了?你的手臂為什麽會傷成這樣?”

“黛華,乖,不要難過,也不要讓你爸媽看出來你哭過。你放心,只要按照我說的一步步來,我們想要守護的人,包括幸福平安的生活都會有的。”

“到那時,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你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永遠不會抛下你的。”

“好,我相信你,但你不許喜歡那個嚴小語,連看都不要多看她一眼!”

“傻瓜,我的眼裏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啊。”

“真的?”

“不信,我們像小時候那樣拉拉鈎!”

“哦,你幫我看看,妝花了沒有?”

“好着呢。”

“我得趕快回去了,爸還需要我擋酒呢。”

“好 ,你去吧,我要在這歇一會兒。”

“安然,我愛你。”

“我知道,我也愛你。”

一陣尖細的高跟鞋聲由近及遠,接着是門被帶上的悶聲。

“你可以出來了,嚴小語。”

嚴小語吃了一驚,不敢遲疑,從窗簾後面走到男人的面前,她的窘态在肖安然灼灼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不用躲着外面的人,有錢有勢比不上有心。今後,你會經常出席這樣的場合。”

“哦。”

“靠近一點。”肖安然突然向她伸出了手臂,手臂上的傷痕讓嚴小語觸目驚心。

“你會和黎戴華結婚嗎?”

“救命之恩,唯有用一生相報。”

“那我呢?只是你手中的棋子,随時都有出局的可能?”

“小傻瓜,原來你不傻,已經覺察到我的計劃,怪不得猶豫了一周,才答應回到總部的。”肖安然點了點她的鼻尖,

“你想不到嗎?如果我輸了,将會是那個和你一起出局的人。”

“你……”

“活着,我們真正擁有的只有現在,誰也不知道未來,對不對?但不管結果如何,你都是我信任的人,是并肩前行的夥伴,家人般的存在。”

“我不是你的家人,也沒有能力做你的夥伴。”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我做不到愛所有的人,但可以相信我看好的人,我一直以為,你會理解我,就像你理解柴鑫鑫一樣。”肖安然朝她看了一眼,這一眼,風平浪靜岸遠沙平,“比起愛情,親情才更長久;比起有能力助我一臂之力的人,我更願意靠近我信任的人。只要你願意,從此以後,我的喜怒哀樂都将與你分享,無所保留,在你面前的,永遠是真實的我,所以,你願意相信我?願意跟我一起走下去嗎?”

原來,世上哪有自信的人?有的不過假裝成自信并能駕馭人生的人吧?

肖安然曾經遭遇過什麽?她不想知道,不想去揭開他心上的疤痕,柴鑫鑫的經歷已經說明柴大宇的粗暴和獨斷專行,她所面臨的選擇,不是該不該相信他,而是要不要跟随他?

看到肖安然手臂上的傷痕的剎那,嚴小語的心已經軟了。所有她不知道的,全都不重要了。

千般思慮萬般心緒像風一樣掠過嚴小語的心頭,最後只化成了三個字:“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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