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hapter 8

chapter 8

說實話,這情況有點傷腦筋。

不過也一定真的能那麽倒黴就恰好對上了林渡。

倒黴?

這個字眼不由得讓春荔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還真的是挺諷刺的,五年後的再見,對于兩人之間的獨處,她竟然可以用上這個詞彙?

不過也算不上獨處,畢竟還有節目組的攝像機跟着。那如果真的對上了林渡,只要表現得像平常演戲一樣就行了。

春荔盤算着,在節目組拿出抽簽的紙條後,打算先下手為強。畢竟越早抽簽,概率就越可能拉大。

按照順序,她排在第二個抽簽。拿到結果後,春荔有種仿佛站在賭桌上,面臨着關鍵一張牌就可以決定最後勝者的忐忑,她慢慢打開——紮染。

也就是誰抽到了紮染就和她一組了。

春荔朝最先抽簽的喬月小聲打探消息,“姐,你抽到了什麽啊?”

喬月正打算說什麽,抽完簽回來的林渡直接攤開了自己手上的抽簽紙條,上面赫然寫着——紮染。

春荔,“……”

怕什麽來什麽。

對于這一點,春荔深有感悟。記得以前高中,剛開始對于學生還不熟悉的老師總會拿出花名冊采取随機抽取的方式點名回答問題。每次春荔都會在底下嘀咕千萬不要是自己,可往往這樣,被叫中的幾率反而更大。

這麽一想,對于一些關于地球乃至于人類都是設定好的程序這種說法,似乎并不是那麽的毫無根據。畢竟這個世界好像真的會在某一刻不經意間露出一點細微的bug,讓人不由得對自我産生懷疑。

雖然如此,但春荔還算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畢竟她二十六歲之後的人生,如果是用程序設定好的游戲這話來概括的話,那一定是操控她的上帝之手選擇了氪金。

好運得有些出奇,她人生當中最重要的命運轉折點,此後一路凱歌。除了和林渡分手。

喬月說了沒見春荔回複,看她出神,又輕輕地叫了她一聲,“小荔,大家都抽好了。”

“好。”

反正她也已經知道了結果。

等宣布結果之後,節目組又給出了一個選項,就是不滿意自己項目的,可以找人換。

喬月和吳祖龍一組,胡怡言和堂翼也是一組,這兩組換不換似乎都行。但是反觀春荔這邊,她和林渡一組,而顧耀則是和祁灼一組。但不管是她還是顧耀,只要是找人換了,就落入了節目組炒CP的套路了。不論是先前鄭司予反複強調現在沒有重新炒舊CP的必要性,還是顧耀說的大家自然一點,不需要刻意。似乎于情于理,她都不需要換。

就好像因為不知道內情的顧耀對于這個結果并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這也就意味着,如果春荔主動找了祁灼換的話,那不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了。

現在只能是祈禱着林渡或者祁灼這兩人能主動出擊了。

然而春荔等了半天,林渡反應平平,直接将紙條揉成團扔進垃圾桶了,而另一邊的祁灼,已經開始和顧耀商量着怎麽完成體驗項目了。

看來只有認命這一條路了。

·

現在不是節假日,節目組選好的紮染店是不需要提前預約的。店裏面有名氣、手藝好的師傅基本上都是當地的,大都上了年紀,不那麽愛看電視或者關注娛樂圈,因此就算是節目組工作人員扛着攝像機領着春荔和林渡進去也沒有引起什麽轟動,反正時常都是有游客過來采風、錄像的,大家都見怪不怪了。

紮染有很多種方式,染色也有很多技法,但是考慮到時間問題,節目組知會嘉賓可以選擇蒸染法,時間比較快。

這種情況對于春荔來說熟門熟路,很多時候為了自己的角色,其間的一些人物設定,如需要會鋼琴亦或者騎馬之類的,春荔都會花時間學習,就算不是一把好手,但也還算是不會在人前露怯。

她們這一組進行得很順利,兩個人又都是頂級的美人,單是舉手投足間落在鏡頭裏,都算得上一幅美好的畫作。

但問題就在于真的就是純純只有動作,毫無交流。

就算是在此之前毫無合作關系,但是起碼今天都是第二天了,節目組為了嘉賓們之間能夠快一點熟絡起來,甚至還特意安排了一場晚間燒烤,怎麽着也應該多少熟悉一點吧?可這寰鼎視後和金柏影後怎麽表現得像是她們一點兒也不熟,就像是兩個來自不同地方的游客,只是恰好選擇了同一家店體驗當地文化罷了。

鏡頭外的編導對着春荔和林渡擠了擠眼睛,雙手像扇子一樣對扇着,示意她們可以适當進行一點兒對話。

拍了那麽多年的戲了,春荔不可能看不懂這個意思。

她因為曾經過往而心有芥蒂,但說到底,落在別人的眼中不是這麽個意思。再加上她平時也都是以溫和有禮的形象示人,雖然春荔也知道有時候一些反差會引起不一樣的化學反應,但一定不是這種看起來目中無人的反差。

又到了考驗演技的時候了。

春荔借助攪拌染料的力氣将自己一顆心沉下來,她打算主動出擊打破僵局。然而等她轉身看向林渡正打算開口的時候,對方卻直接一走了之。

“……”她有點想罵髒話。

可在鏡頭前卻還得維持表情,春荔感覺自己的嘴角有些抽,心想等錄制結束得去找導演申請把這一段給切掉。

春荔強迫自己穩定心神,然後将注意力集中在已經用溫水化開的染料上,她正要按照紮染師傅教的規定量加入化好的硫脲,剛剛不知道幹什麽去的林渡突然出現。她現在多穿了一件紮染好的成品衣物,是短袖的長外套,到大腿根的位置,上面的圖案是十分傳統的螺旋狀。有微風拂過衣角,揚起飒爽的漣漪。

春荔愣了愣,有點想笑。

上學的時候,老師說到過鏡頭語言,很多都是有固定的模板的,比如開頭一片沙漠的景色,那麽大多會出現一只蜥蜴、熱浪以及伴随着召喚響尾蛇的背景音。當然,也如同林渡現在這個裝扮,很像是國際電影中關于亞洲幫派的着裝,看到幫主的這一瞬間,幾乎能想象得到幫會的大廳肯定還擺着一臺麻将機。

如果她脖子上再戴着一條大金鏈就更形象了,絕對不是來學習紮染、感受當地文化的嘉賓,而像是來收保護費的。

春荔還記恨着先前林渡丢下她,因此她繼續做自己的事情。林渡又走到她的身邊,主動開口搭話,“都說我穿着看起來很精神。”

那口吻,好像是非得要春荔認同她一樣。

“是挺精神的。”春荔轉了轉眼珠子,心想,精神到要是此刻林渡從背後掏出一把大砍刀春荔都不會覺得奇怪。

“那你笑什麽?”林渡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看着春荔的,自己也在笑。

春荔撞進她的眼神,腦子不由得一懵。

笑聲把時間模糊,春荔竟然恍惚産生了一種仿佛時間錯亂,現今不過是當初她們才剛剛認識之時。像後來她回憶無數次的那樣,林渡笑着問她,你笑什麽?

是啊,笑什麽呢?

好像是十年前她那些大把大把荒蕪在劇組的時間,等了一天,還是沒什麽戲份落到自己身上。春荔強撐着疲憊的身軀回到自己那廉價的出租屋,一張臉拉得用外婆的話就是不知道是誰欠了自己五百萬。

然後,她收到林渡的消息,說是請她吃夜宵。

春荔拿出一張不過巴掌大的小鏡子,對着鏡子裏面的自己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

并不是想要刻意僞裝什麽,那個時候林渡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看破她的窘困境地的人。畢竟因為報喜不報憂的優良傳統,甚至連外公外婆都不知道她混成了什麽樣。

她只是不想讓林渡看見自己特別醜的一面。

所以林渡問她笑什麽,春荔說高興還有大美女請自己吃飯。

林渡禮尚往來,能請美女吃飯是我的榮幸。

明明時間跨度已經長達十年之久,可春荔一點兒也不懷疑下一刻林渡會不會說出榮幸二字。因為眼前這人,看起來似乎一點兒都沒變。

可似乎、好像、也許、大概……這些詞彙都隐藏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了。

春荔對着鏡頭外的工作人員抛去話頭,“編導也在笑啊。”

這是很常見的綜藝互動,有時候節目組工作人員就像是NPC的存在一樣,也是可以入鏡的,并無任何不妥。

林渡沉默了一下子,輕哼一聲,沒說什麽了,繼續着自己手上的活計。

文化也體驗了,對話交流也有了,這一環節總算是有驚無險地過關了。

·

全體錄制結束,已經是傍晚六點了。

鏡頭關機的時刻,節目組編導組了個局,請大家去吃雲畔村當地很出名的竹筒飯。

“我就不去了,沒什麽力氣。”顧耀扶着自己的老腰,誇張地說,“我這上面馬蹄印都還在呢。”

春荔看了他一眼,問,“怎麽了?”

顧耀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還不是被馬踢的。”

今天顧耀和祁灼抽到的項目是去馬場體驗馴馬的日常生活。

吳祖龍頓時調侃,“我記得小顧你拍戲也是有騎馬的戲份的啊,不至于還讓馬踢了吧?”

顧耀常年混跡電影圈,雖然搭檔的不說是什麽絕頂有名的卡司,但肯定是論得上大制作的。因此對于鏡頭的要求苛刻,絕對不存在騎假馬或者是騎馬戲只拍上半身這樣的情況。其中有正臉的鏡頭,自然也排除了替身的說法。

顧耀笑說,“那劇組的馬身經百煉,有些都通人性的,都能看懂導演手勢,讓倒就倒。”

“也對,也對。”吳祖龍老大哥似地拍了拍他的背,“那行,那待會兒我給你帶一份回來,讓你嘗嘗。”

“那我也不去了吧。”春荔趁勢說着,“我現在也不是很餓,而且今天穿的鞋不太合腳,有點磨腳後跟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因為畢竟是去當地的店鋪,肯定是不能穿自己平時的什麽大牌,節目組特意給嘉賓準備了一些貼合當地特色的衣服,卻倒是一下子忽略了這個問題。聽聞此言,編導立刻問着,“要不要緊的?我讓人去給你買藥。”

“沒事的,不是什麽大問題,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在圈內已是榮耀加身的一線演員,正如鄭司予所言的那樣,就算是當初官宣後沒有參加節目,微樂也不會拿她怎麽樣。但是她也從未耍過什麽大牌,因此現在也完全沒有人會懷疑她這樣說的目的不過只是不想出去罷了。

全場只有喬月貌似看透了事情的本質,她靠近春荔,打趣着,“該不會是……”她眼睛在春荔和顧耀兩人之間來回瞅了一眼。

林渡沒在意其它,只是看到喬月湊在春荔耳畔的時候,收回了飄過去的視線。

除了春荔和顧耀,其餘人收拾喬裝好之後,由編導領着集體出門了。

春荔沒有上樓,坐在院子裏面乘涼。現在正值暑熱,但津安晚間很涼快。顧耀上好藥也出來了。

春荔關心了一句,“沒事吧?”

“問題不大。”嘴上是這麽說,坐下的時候顧耀還是接着扶老腰,“對了,我跟你說啊……”

春荔眨了眨眼,沒太注意,思緒有點放空。她想起之前去體驗紮染的時候,回來她和林渡都買了成品,然後送給大家當禮物,但是唯獨兩人默契地都沒有給對方。大家都以為她們一起去的,所以早就交換禮物了。

可其實不是的。

她是有給林渡準備禮物的。

是一頂帽子。她從來不會忘記第一次見到林渡,對方摘下帽子的一瞬間,她聯想到的紫色閃電。

但最終也還是沒有送出去。

顧耀抓了抓頭發,叫她,“我說春荔,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抱歉啊。”春荔不好意思道,“我剛剛在想劇本的事情,有點走神了。”

畢竟還存在着炒CP這個隐形主旨,而春荔拍完第一期就要中途下車,自然是要提前給顧耀知會一聲,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的。因此顧耀也清楚春荔的下一部劇還有不到半個月就進組了,時間緊迫。

顧耀點頭表示理解,語氣頗為感慨,“我只是沒有想到,我們這麽多年居然還能有再次聚在一起的機會。”

确實,這話說得倒也對,畢竟當年《以你為名的月》宣發期過後,她和顧耀就沒有什麽交集了。彼此也都默默讓對方在朋友列表裏面躺屍,互不打擾。而又有電影和電視這條圈層分明的長河橫亘着,沒有這次綜藝,大概往後也不會有什麽聯系了。

就像她和林渡,從前那樣的關系,怎麽可能會有人能聯想得到呢?

“你知道嗎?我雖然有所耳聞林渡和祁灼早年就有合作,但我還是今天第一次知道兩人的關系那麽好。”

幾人都是同處電影圈,了解多是正常的,再加上今天顧耀又是和祁灼一組。春荔按捺住內心的波瀾起伏,佯裝無意地打探,“是嗎?”

“是啊,你還記得之前《今朝》節目組的前采嗎?林渡在采訪中不是說是朋友邀請的。我一直以為是歷折風來着,畢竟兩人作為男女主合作過,照道理來說,是歷折風邀請林渡上節目的可能性比祁灼的大,對吧?”

什麽意思?

不可能的,拍攝《野天鵝》的期間,林渡絕對不可能和任何人有關聯的,哪怕是之後的歷折風也沒有,更遑論祁灼。春荔之所以這樣篤定,是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在那段時日,彼此如何清晰地愛着對方。

那之後呢?

她們分手之後呢?

是啊,才剛剛拿下金柏影後的人卻突然宣布息影,那麽不管是曾經合作的夥伴還是導演發來慰問大概都很正常吧。

也許就是這個時候才有的聯系。

在她和林渡分手的這段時間,在她不在林渡生命的這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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