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坐他腿上

第九章 坐他腿上

“……所以,你就靠着這些‘證據’,覺得這是間黑店,并且坐在門口兩個小時?”

聽完沈忱繪聲繪色的解說,男人如此總結道。

沈忱瘋狂點頭,用他那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季岸,仿佛只要面對面、眼對眼,話語的可信程度就會上升。他怕點頭不夠強調他這一晚的驚心動魄,不等季岸回答,沈忱補上一句:“真的!”

微妙的片刻沉默過後,季岸“噗”地笑出聲。

沈忱:“?”

男人抿着嘴,笑聲悶悶的,還有點節奏;看到沈忱滿頭問號的表情,他笑得更厲害了。

終于,沈忱忍無可忍:“……你笑你媽呢?”

“有沒有可能,”季岸說,“真要殺人不用早上四五點再動手。”

“什麽意思?”

“就是說……”“咚、咚、咚。”

男人話才起頭,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沈忱迅速扭過頭;他仍坐在那把椅子上,外面敲門的動靜就像敲在他身上一樣。

“稍等。”季岸應了句,接着便把堆在門口的行李箱往旁邊挪。

“你幹什麽!……”他倏地捉住季岸的手腕,啞聲道,“別開門……”

季岸輕巧地往回一收,整只手就像泥鳅似的從沈忱手心裏滑走了。不等他再次阻攔,男人三下五除二地把行李箱和床頭櫃都搬開到旁邊,門口只剩下沈忱和他坐着的椅子。

“放心好了,”季岸微微佝下腰,一只手握住椅背,另只手扣住椅面,“不會有事。”

這動作就讓沈忱倏地繃緊了神經——對方如同要抱住他,甚至還低下了頭;溫熱的鼻息似有若無地落在他臉頰、鼻尖,癢得厲害。

下一秒,季岸說:“……你在等什麽?”

沈忱:“啊?”

季岸:“等我抱你起來?”

沈忱:“……爬。”

敲門聲所帶來的緊張感,被男人的話一下抹掉了。

雖然不知道季岸葫蘆裏到底裝的什麽逼,但他還是乖乖起身,退到一旁站着。

椅子被迅速搬開,他看着季岸的手握住門把手,無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門“吱——”地響了聲。

“早上好,”老板娘說,“你們都很早……”

“習慣了,”季岸靠在門邊,很自然地跟老板娘聊了起來,“來這兒也沒有時差。”

随着門打開,一股濃烈的香味飄進了他們的房間——那不是化學合成的香水味,也不像奇怪的藥物;那是很單純的……肉的香味!

老板娘接着說:“剛做好的,請吃。”

“謝謝。”季岸點着頭,從老板娘手裏接過了什麽。

仔細算的話,他們從離開機場到現在,已經接近二十個小時沒吃過東西。不去想這個事還好,沈忱本來也是吃得比較少的那類人;可一旦聞到了肉味,他頓時就餓了。

直到季岸端着東西轉身,用手肘重新帶上門,沈忱才看清楚那香味的來源。

一口好大的鋁鍋,和兩副碗勺,放在餐盤裏。

“……這是?”

男人把餐盤放在床頭櫃上——這房間裏壓根也沒有能拿來吃飯的桌子——然後莫名其妙繞回了之前的話題:“一般早上三四點起來幹活的,還可以是屠夫。”

他說着,揭開了鍋蓋。

比剛才濃郁百倍的香味頓時湧出來,霸道地往沈忱身上撲。

“……好香……”沈忱忍不住感嘆出聲,立馬又強裝鎮定地幹咳兩聲,“到底什麽意思啊,我不懂。”

季岸拿過碗,開始舀湯:“我昨晚跟老板娘聊了一會兒,她丈夫是屠夫……就是你說的那個身上有腥味的光頭。”

湯冒着熱氣,男人很快添完一碗;沈忱砸吧着嘴,下意識朝他那邊伸出要接。

“至于你聽到的那些話,應該是在說殺豬吧?”

沈忱一邊口水狂流,一邊恍然大悟——翻譯機翻出來的那些只言片語,如果老板娘和光頭其實是在聊殺豬,一切就合理到離譜了。

季岸說着,放下了湯勺。他端着滿滿一碗湯,垂着眼吹了兩口氣,然後淺淺嘗了口。

沈忱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只好又縮了回去。

對方像是才察覺到他的動作,斜眼看過去,悠悠道:“要吃自己添。”

在那香味的魅惑之下,沈忱停止了思考。他再沒工夫和季岸鬥嘴,也沒工夫再去回顧這一晚上發生的事。季岸坐在彈簧床上小口小口地喝着湯,他動作飛快給自己也盛了滿滿一碗。

說是湯,那鍋裏的更像一碗肉羹,是炖爛了的豬肉和各色配菜,有葉子菜有土豆胡蘿蔔。

沈忱燙也顧不上,就站在床邊準備開始喝。

就在他嘴唇碰到碗沿時,季岸淡淡補上一句:“你不怕是人肉嗎?”

“…………”

季岸就是很懂,怎麽樣輕飄飄幾個字就能勾起沈忱的無限想象。即便男人已經用“殺豬”,把一切詭異都解釋得通順合理;可他在聽見“人肉”時,腦子仍會不受控地把他之前的幻想再重複一遍。

但是,肉羹真的好香,他也是真的饑腸辘辘。

沈忱舔了舔嘴唇,匆忙說了句“你都吃了,我怕什麽”,接着拿小調羹往自己嘴裏送:“……幹,好吃!”

他幹脆就在季岸旁邊坐下,兩個人并排埋頭苦吃,很快一碗就見了底。

等沈忱去舀第二碗時,季岸才突然問:“……如果真是黑店,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跳窗跑路呗,”沈忱說,“我的計劃是這樣的,直接拿你的行李箱砸你,把你砸醒,然後我們就跳窗;我看過窗外了,也就跟以前學校的圍牆差不多高嘛。”

“哦?沒打算自己走?”

“打算啊,”沈忱理直氣壯,“但三更半夜的我怕黑啊。”

*

正如季岸所說,等他們填飽了肚子、拉着行李箱要離開時,沈忱在前院那個奇妙的石臺上看到了還沒處理完的半扇豬。光頭正拿這割肉刀在給豬肉分塊,見到他們出來,他依舊保持着那副“爺不好惹”的表情,對他們倆微微颔首示意。

沈忱下意識往季岸身後躲了躲,問:“那是打招呼的意思吧?是吧是吧?”

沒等季岸回應,老板娘換了條花褲子走出來,手裏還拿着車鑰匙:“我也去車站,我帶上你們。”

“謝謝,”除了對沈忱之外,季岸對誰都很客氣,客氣得像個AI假人,“那太好了。”

他們跟着老板娘走出前院,昨晚雨太大,他們誰都沒注意到院門的另一邊就停着輛軍綠色的車。老板娘朝車走過去,沈忱和季岸卻在院門口停住了腳。

——那确實是輛車沒錯,但那是輛摩托車,是輛帶單邊副駕駛的挎鬥摩托。

老板娘戴上安全帽,朝他們道:“快來坐。”

沈忱嘴角抽動:“這就是你說的搭車過去?”

“……”季岸也有些無語,“我也不知道是這樣的車。”

老板娘:“來。”

季岸還是走過去了些,照顧着對方中文不夠流利,盡量說得言簡意赅:“我們兩個人,坐不了。”“可以坐,”老板娘說着,跨坐在摩托駕駛座上,還側着腰拍了拍副駕駛的座位,“很大!”

“不是座位的問題,”再大也不可能讓兩個男人并排坐進去,“我們還有行李箱。”

老板娘似乎早有準備,拽了拽她車尾巴上綁着的彈力帶:“沒問題。”

男人有些回頭看向沈忱。

沈忱一驚,說:“你不會真的覺得我們倆個能坐得下吧?”

季岸卻莫名地問:“你多重?”

“?”沈忱皺眉,“你多重啊?”

“八十七公斤。”

“……六十八。”沈忱更疑惑了,“你問體重幹什麽啊?接下來不會還要問身高吧?”

“身高不用問,一米七八對吧,”季岸說着,走向老板娘,“高二以後是不是就沒長過了?”

“要你管!”

“熬夜的福報。”

男人站在摩托車旁,爽快又利落地扛起他的行李箱,放在了摩托尾巴上;老板娘看向沈忱,歡快招了招手:“你的箱子,也來。”

“???”沈忱徹底懵了,“你真要坐這個啊?”

“不然呢?你不坐嗎?”

沈忱撥浪鼓似的搖頭。

看見他的反應,男人二話不說,直接坐進了那多出來一截的副駕。

“你真要坐?”沈忱眼睛都瞪圓了,“不是,你坐副駕駛我坐哪裏,我跟車跑嗎?”

季岸面無表情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就像之前老板娘拍副駕駛的皮座位一樣:“坐我腿上。”

“……”

“或者你走過去,我在火車站售票廳等你。”

“…………”

從這兒到火車站還有十幾公裏,按照沈忱走路的速度,起碼能走三小時;而按照沈忱的體力,能不能到“半途而廢”的半途都不好說;若按照沈忱的性格——昨天經歷的事情他确實不想再經歷一遍。

但他也不想坐在季岸腿上。

到了N國之後,為什麽淨是這種“兩害相權取其輕”的事。

老板娘在他思考的間隙,若無其事地加了把火:“你不去火車站嗎?我要出發了。”

沈忱一咬牙,拉着箱子走近摩托,就像男人剛才做過的一樣,把箱子搬到了摩托車尾的金屬欄杆上。老板娘熟練地将兩個箱子都死死捆在了後面,只等沈忱上車。

“……要麽你坐我腿上,”沈忱站在一旁試圖再掙紮掙紮,“我覺得可以。”

“我比較重。”

“……”好有道理,難以反駁。

沈忱垮着臉,終于邁開腿踩進了副駕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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