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半責全責
第二十七章 半責全責
對方若無其事地收拾完醫藥箱,還把髒衣服也用塑料袋打包好,一并放回了行李箱裏。
沈忱擰巴着眉頭,好半晌才回過神:“……你喜歡男的?”
男人看都沒看他一眼,收拾完行李箱就掀開了被子,利索地鑽了進去:“是。”
“……那我之前還跟你睡一張床上,那不是……”沈忱嫌惡地龇着牙,“我不幹淨了……”
男人側躺着背對他,聽見這話扭過頭往後看了眼,眼神因困倦已經迷離得無法聚焦:“……你不會覺得男同就饑不擇食吧?我很挑的。”
“你什麽意思?什麽叫你很挑的?”沈忱走近床邊,一邊說一邊翻自己敞着的行李箱,“我未必還低于你的擇偶标準?你他媽看不起誰呢,也有男同說喜歡我好吧?”
不幸中的萬幸,沈忱有兩臺手機。
他一邊說,一邊把備用的手機開機,接着又去翻床頭櫃上随意甩着的那厚厚一摞資料,從裏面找出負責人的電話,坐在床沿把號碼輸入進手機裏:“哇你居然喜歡男的,那你還經常在我面前裸上身,你不會害羞嗎?這不等于在女孩面前不穿褲子似的,噫——越想越離譜。”
男人不知道是懶得跟他說話,還是懶得解釋男同的心理狀态,總之是沒吭聲。
沈忱自顧自地繼續說着:“那我不能跟你睡一張床了,太那個了;等今天對接上了,讓負責人給我們重新訂酒店,定兩間房,跟你住标間都不行。……都八點半了,你別睡了,要出發了。”
床上還是毫無動靜。
“我先打個電話過去說下情況,媽的,還好我有兩部手機……季岸?”
他的聲音一停下,房間裏便安靜下來;房間一安靜,季岸均勻的呼吸聲便傳來。
沈忱別過腰往後看,但只看得到男人的後腦勺:“季岸?你他媽……”
他想罵,但又覺得沒什麽好罵的了——他自己現在都困倦得不行,全靠那點微薄的責任心支撐自己惦記接下來的工作;更別說季岸這種随時随地都能睡着的家夥,他估計他在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季岸就已經睡着了。
“你幹脆睡死得了。”沈忱小聲說着,起身去拿了打火機,給自己點了支煙提提神,再撥通負責人的電話。
電話接通得很快,聽筒裏傳來個略略帶着外國人口音的男聲:“您好?”
“您是……”沈忱對着資料上的音譯名艱難念道:“澤維……卡爾特夫特……諾斯曼連嗎?”
負責人輕輕笑了聲:“叫我阿澤就可以。”
沈忱驚訝道:“阿澤,好的好的,我是廣維派到納內克考察的負責人之一……”
“沈,和季,是麽?”正牌負責人道,“你們好,昨晚打不通你們的電話,還擔心你們出了什麽問題……”
“呵,呵呵……”昨晚問題可大了,但要說也不好和工作上的合作夥伴說;沈忱幹笑了幾聲,把情況簡單地和負責人對了對。那邊接着說:“因為還有另外兩家公司要一起過去,所以如果你們遲來,我們可能沒有辦法等你們。”
“您放心,我們一定準時到。”
“好的,那到時候見。”
真正的負責人漢語可比那個黑夾克好了不是一星半點,那點外國人口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挂上電話,沈忱沉沉吐了口氣,仿佛倒黴的日子終于迎來了終結。接下來有當地人還懂漢語的阿澤,應該再出不了什麽大問題。
他再确認了眼時間,八點四十二;從民宿打車去碼頭,留半小時應該差不多夠。
沈忱一邊想着一邊扭過臉看鼓起的被褥,一時間竟有點佩服季岸能這麽坦然地迅速睡過去。但佩服不過幾秒,他又開始煩了。沈忱不得不承認,他是有點感情用事的——看見季岸睡得很香,他就不爽得厲害。
他倚着床頭,抽完那支煙後嫌惡地別開眼,不願意再看季岸的後腦勺。
他發了會兒楞,心一靜下來,瞌睡就來勢洶洶。
這種只剩下三四十分鐘,又極度困倦的時候是最難熬的,睡也不是,不睡又困得要命。他滿腦子都是“為什麽要來出差”“為什麽辭職”的自我質問,再困到眼睛都睜不開時拿手機又搖了幾個簽。然而解簽也好、運勢說明也好,滿屏花花綠綠的字加閃動的光,他什麽都看不進去,只大概記得句“感情升溫”;随後他腦袋一歪,就那麽倒在被褥外睡了過去。
可睡了沒幾秒,沈忱猛地又醒來,頂着眼花在手機上設了個九點二十的鬧鐘。
——就睡半小時,就半小時。
他這麽想着,鬧鐘成了讓人安心還值得信賴的免死金牌,而柔軟的被褥就是夢幻天國,幾乎在瞬間就把沈忱拖進了沉沉的睡眠裏。夢裏沈忱沒有答應茶姐去出差,所以也沒有在辦公室裏遇到季岸,沒有被鎖在N國首都機場的廁所,也沒遇上這些離譜的倒黴事兒;他就睡在自己家那張十幾萬的的進口床墊上,被鵝絨的褥子包圍着,他抱着等身大的抱枕,很暖很舒服,暖得發燙;客廳隐隐傳來音樂聲,像是睡之前忘了關音響。
等等,他沒有放着歌睡覺的習慣啊?
他床上也并沒有抱枕?
那這是誰床上?誰在放歌?
沈忱疑惑着疑惑着,意識掙紮了許久,才終于掀開自己的眼皮。一切都在他看見光的瞬間清晰了起來,正在放的是他的手機鬧鐘聲,而他身上蓋的也不是什麽高級鵝絨被,只是酒店還算松軟的大被子;至于抱枕——他的鼻尖和季岸的鼻尖,大概只隔了半支煙的距離。
男人還是安安靜靜睡在被子裏,像個春卷似的,被沈忱抱在懷裏。他呼吸沉穩,溫熱的鼻息一下一下落在沈忱的呼吸裏。
沈忱愣了愣,目光在季岸的眉宇間停駐。
——啊,不行了,這人長得就好讨厭啊。
他這麽想着,腦子這才遲鈍地轉起來,他的鬧鐘還在盡職盡責地提醒他們該馬上出發了。他已經意識到這點了,可怎麽也沒法調動自己沉重的身體爬起來。
“季岸……”他沙啞地喊了聲,“要遲到了……”
男人約莫也是靠這四十分鐘的休息緩過來了不少,竟還醒過來了:“……什麽……”
“媽的,我說……要遲到了……”沈忱說得含糊極了,像撒嬌似的,帶着些軟糯的鼻音,每個音都粘着,讓人聽不清楚,“你快點起來……”
季岸沉沉地呼氣,比沈忱清醒不到哪裏去:“……什麽?”
“我說……”對方聽不清,他只能湊近點,盡量把嘴張開,盡量把話說清楚,“要,遲到,了……”
然而他們之間的距離,根本就不夠他們再湊近;沈忱這麽一動,鼻尖便和季岸的鼻尖撞上了。
男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動了動,鼻尖邊和鼻尖反複地蹭了兩下。
沈忱覺得癢,但又不止是癢。
“……要遲到了……要,那什麽,去碼頭……”沈忱繼續說着,腦子裏卻在探究除了癢之外的感覺是什麽。他再想了很久——或許沒有很久,只是困倦讓感官都變得緩慢了——才意識到,這好像叫暧昧。
季岸是男同。
他和季岸鼻尖貼鼻尖。
“!!!”沈忱倏地從床上彈起來,驚恐地看着季岸。
男人掀開被褥,也跟着坐起來,先用手捋了捋頭發,再扭頭嫌惡地看着沈忱:“……你不會以為我要對你做什麽吧?”
沈忱:“沒、沒有啊……”
季岸:“那你捂着胸口幹什麽?”
沈忱:“好吧我承認我有一點,畢竟你是男同。”
季岸:“……”
還在熱烈響着的手機鬧鈴成了打破尴尬的救世主,沈忱抓過手機看了眼,九點三十五了:“完蛋了,要趕不及了!”他倏地下了床,手忙腳亂地邊穿拖鞋邊在行李箱裏找幹淨外套;男人似乎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們要是錯過了預定的行程,鬼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稀奇古怪的事。
沈忱:“我給負責人打了電話,他說十點,沒法等我們,怎麽辦……”
季岸:“那你就快點。”
沈忱翻了半晌,才發現他已經沒有幹淨外套了。“早知道就跟季岸一起把衣服洗了”,他腦子裏閃過這念頭,但他不會說:“……那什麽,你借個外套我穿。”
男人倒沒有多話,直接扯出件黑色的長款風衣,扔到沈忱身上。
沈忱連忙套上:“……新襪子有嗎?”
季岸:“…………”
沈忱:“等今天忙完了我就去買!!!”
好在,季岸的行李就像多啦〇夢的口袋,什麽都備好了。
等沈忱開始系鞋帶,季岸已經拖着行李箱打開了房間門:“我先下去退房叫車,你把箱子帶上。”
“帶箱子幹什麽???”
“帶上就不用到時候再回來拿了。”季岸耐着性子解釋道,“總之你快點。”
“別催!不是你要睡覺能搞得這麽趕急嗎!就該洗了澡直接過去!”沈忱一邊罵一邊把自己的東西全塞進行李箱裏,整理也來不及整理,就這麽靠蠻力地把箱子壓合上,“我最多半責,你至少是個全責!”
作者有話說:
更新這麽慢,這作者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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