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入婚

翌日一早的洛詩是被門外的響動吵醒的。

這一覺睡得太沉, 睜開眼時她看了看牆上挂着的一排鍵盤收藏,書桌上一堆她看不懂的科技産品,緩了半天才意識到——

哦, 這是傅予深以前住過的房間。

他們是上門看望他父母的。

“——起床了?”

一推開門, 照例是挽起袖子的傅予深一臉冷淡不耐地在案板前操勞,見洛詩推門而出,他臉色稍緩。

“時間還早,怎麽不多睡會兒。”

匆匆洗漱過的洛詩先和傅父父母微笑示意, 再蹭到傅予深身旁,低聲道:

“你起床為什麽不叫我, 這都九點了!”

“你平時在家不都十點才起?”

“這又不是平時!”

似乎看出了洛詩的緊張, 從後面經過的傅母道:

“是我讓予深別叫你起來的,昨天讓你應付我們家這麽多人, 肯定累了, 女孩子要多睡美容覺的。”

正在包青團的傅予深眼簾微掀:“我怎麽覺得真正辛苦的,是某個做了午飯晚飯還洗了碗的人?”

“你平時天天被你那一大幫助理阿姨伺候着,正應該活動活動。”

傅母不留情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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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快點, 別耽誤待會兒出門。”

“出門?”

“今天清明,你忘了?”傅予深說完似乎想起什麽,對廚房的傅母道, “媽,洛詩媽媽的墓也在西郊,青團要多帶一份。”

傅母顯然沒被告知過洛詩媽媽去世的事,怔愣了半天, 才恍惚開口:

“……好, 我以後都記得多準備一份。”

收回視線, 傅予深一邊繼續包青團, 一邊問:

“清明節怎麽自己都不上點心?”

洛詩垂眸看着他手裏軟糯的面點被揉搓攤開,舀一勺甜甜的豆沙餡裹上,中和了艾草汁帶來的澀。

“前幾年都是清明節第二天才去的,”她聲音很輕地解釋,“清明當天阿航要回家祭祖,出租車又不願意開來這邊堵車,北郊路陡,我自己很少開車不安全,所以幹脆就晚一天來了。”

傅予深擡眸瞧她,突然,将手邊剛包好的青團遞過來。

“咬一口。”

洛詩乖順的張嘴,軟軟糯糯的面皮裹着一口豆沙冰冰涼涼的填滿口腔。

不膩,是清淡悠長的味道。

“以後你跟我們一起,不用再多等一天。”

口中的豆沙似乎更甜了幾分。

洛詩緩緩地咀嚼着,唇角勾起,點點頭。

上一次來公墓時,洛詩不會想到,下一次來時,她的身邊已經多了這麽多人。

傅家夫婦将帶來的祭品和花逐一擺好,極自然地與這位素未謀面的親家母打招呼,順便讓傅予深過來保證一下會對人家女兒好否則天打雷劈。

傅予深其實從來不信什麽怪力亂神,賭咒發誓的東西,一個人想要背信棄義,那真是神鬼難擋。

但最後,他還是半蹲在舒夢芳的墓前,一字一句地保證。

“從今以後,我會是她的依靠。”

像是溫熱血液倒流回冰冷心髒,沉寂的心髒忽然在胸腔中猛烈跳動。

等到傅予深父母去掃其他墓時,洛詩支開了留下來陪她的傅予深,她擦了擦蒙上灰土的墓碑,微微垂下頭,要讓眼淚落得不那麽明顯。

[阿詩。]

耳邊風聲溫柔,像媽媽兒時在她耳邊的呢喃。

[我的阿詩,為什麽在哭呢?]

午後陽光和煦,像小時候舒夢芳放學時接她回家,安靜微笑着聽她叽叽喳喳講述一天經歷時會有的天氣。

她會輕聲細語的問,阿詩今天過得好嗎?有被人欺負嗎?數學考試又沒考好也沒關系,阿詩只要每一天都過得開心,媽媽就很高興了啊。

“我現在,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

想了想,洛詩又糾正:

“應該說是,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開心。”

所以。

不用再擔心她了。

“唯一遺憾的,是你不在我身邊,所有的開心,好像都缺了一角。”

洛詩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有一肚子關于傅予深的好話想說,可仔細想想,這些話她從前早就已經和舒夢芳說過了一遍。

于是她頓了頓,瞥了一眼在不遠處等着她的身影,在心底說了幾句只有她知道的悄悄話。

起身朝傅予深走去時,他似乎剛剛和人打過電話。

“誰來的電話?”

傅予深:“沈嘉木,說公司有點事要跟我商量。”

“那你現在要回去?”

“不急,他說下午或者晚上都行。”

洛詩點點頭。

傅予深見她心情似乎好了許多,問:

“說了這麽久,沒說我什麽壞話吧?”

“你還怕我說你壞話?”洛詩偏頭看他,“我可沒說你壞話,不過,我媽媽說了。”

傅予深眉梢微動。

“她說,你要是對我不好,讓你雷雨天不要出門,小心天打雷劈。”

“……”

傅予深眺望着不遠處的墓碑,伸出手扣住洛詩的五指。

他牽得很緊,完全不給洛詩一絲掙脫的機會。

“那你可得保護好我,”

他吻了吻她的手背,眉眼帶着點漫不經心地笑。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護身符了。”

城中的某處繁華街道。

耿家大少的夜店今日開張,門口豪車雲集,全都是來給耿銳捧場的名流,內場人聲鼎沸,鼓點像是砸在心髒上,傅予深進去時,他們已經喝了一圈。

“喲,這不是剛剛新婚的傅總嗎?”

已然微醺的耿銳拎着酒瓶跟他打招呼,桃花眼帶着調笑:

“剛才大家還在猜,你這麽晚還沒來是不是因為嫂子不讓你出門呢。”

他們這一幫人都和傅予深年紀相仿,最大的也不過三十出頭,都是單身,在這個圈子裏像傅予深這樣英年早婚的實屬少數,畢竟早早就被婚姻拴住,人生該多無趣。

耿銳這麽說,多少有點笑話傅予深的意思,不過傅予深神色如常,擰開西裝紐扣在沙發中央坐下。

“這就是你新開的店?”

背脊抵住沙發背,傅予深散漫地環顧一圈,眸色淡淡。

“和別的店也沒什麽區別,審美就這?”

耿銳當即從沙發背上擡屁股下來,指着裏面的擺設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看見那邊的bearbrick沒?小爺花六十萬空運回來的,牆上挂的版畫也是高價拍賣來的村上隆和草間彌生——算了,跟你這種理工男說不清楚。”

傅予深輕嗤一聲:

“你們這圈兒,難道不是每個人都你這一套?”

耿銳梗了一下,那倒确實,他們這些搞潮牌的,入手的東西确實千篇一律,基本都是那幾樣。

瞥見耿銳的神色,傅予深飲了一口威士忌,神色悠然地給耿銳遞了張名片。

“既然是搞潮流藝術的,也算半個藝術圈了,多去熏陶熏陶,對提升你俗不可耐的品味有好處。”

到了傅予深這個地位,很少有人需要他親自遞名片,再說了,耿銳跟他是在紐約就認識了的老朋友,還遞哪門子名片?

一旁的沈嘉木抿了一口酒,見衆人湊上去看名片,笑而不語。

“伊甸畫廊……洛詩……卧槽!秀恩愛是吧!”

耿銳頭一個跳了起來。

“忘了告訴你們,”傅予深氣定神閑,“今天這夜店是看你面子才來的,今後你們這種烏煙瘴氣的活動少叫我,畢竟我跟你們這種沒有家室、晚上沒着沒落的人不太一樣。”

衆人平時只見過傅予深冷淡嘴毒的一面,什麽時候見過他這副情緒外放的愉悅模樣?

“我靠……”有人感慨,“深哥跟被人奪舍了一樣,太恐怖了。”

還有人怼了怼旁邊的沈嘉木:

“嘉木,你跟深哥的時間久,他……以前談戀愛也這樣?”

“呵,”沈嘉木輕笑,“你們是沒見過他更瘋的樣子,現在這樣,已經好多了。”

“……”

傅予深掃了沈嘉木一眼:

“不是說公司有重要的事跟我說?”

提起正事,沈嘉木肅然幾分。

“之前你不是跟我說,新項目打算和洛家一起做嗎?洛氏那邊的總經理也跟我秘書約了飯,應該就是來談這事兒的。”

他頓了頓。

“但是吧,洛衛東大概還是有點想跟你剛一剛的意思,一邊讓人跟我虛與委蛇,一邊還在騎驢找馬,跟我們的競品也有接觸,你也知道,那幾家公司一聽你跟洛氏有合作的意思,都以為洛氏是什麽香饽饽,上趕着搶呢。”

洛衛東也的确是商場上老奸巨猾的老油條了,借人聲勢這套玩得極好。

“雖然我們不和洛氏合作,多得是企業想跟我們合作,但是如果讓競争公司得到了洛氏助力,對我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沈嘉木客觀分析道:

“畢竟,洛氏只是差個科技領域的入場券,論資金和旗下的實體産業,都不差。”

傅予深安靜聽完,緩慢地晃動着杯子,冰球和杯壁輕碰,發出斷斷續續的脆響。

他神色如常,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麽。

沈嘉木還在等傅予深的解決辦法,身後還在跟其他人描述傅予深的老婆有多漂亮多有氣質的耿銳忽然眯了眯眼。

其他人順着他視線看去,眼前一亮。

“耿少,你說嫂子好看,有多好看,跟那位比起來差多少?”

耿銳眼睛緊盯着那道身影,和記憶中的模糊印象比對了一下,沉吟:

“唔……不好說。”

因為他怎麽看,都覺得那邊那個正在被人搭讪的美人,似乎和傅予深心尖上的小美人長得一模一樣呢。

作者有話說:

耿少:我的好兄弟!你被人偷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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