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挺不錯。”

楚淵向着其餘三人揮了揮手,“放輕松,別将槍握得太緊,也不能過于輕松,如果槍不好使,你怎麽趁手怎麽來,但是記得。”

楚淵頓了頓後回過頭來沖着林驚蟄笑了起來。

“太亂了也許顧不上你,留一顆子彈,成全自己。”

林驚蟄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後将楚淵交到自己手中的槍揣進了腰間。

楚淵兩指一并,指揮一行人開始攀爬通風口。這幾個都是在部隊裏摸爬滾打殺出來的精英,就連林驚蟄的速度也極快,幾人手腳麻利地爬上了通風口,壓着些腰力匍匐前行,速度快,聲音輕。

楚淵好幾次透過通風口向下看,各個地方都站滿了活死人,他們漫無目的兩眼摸瞎地四處亂走,有些喪屍撞在了一起,接着又慢慢分開,那傻逼樣着實在有些逗人發笑。但頂上的一行人各自都屏住了呼吸,注意着四周的一切情況。過程中難免會發出來細微的聲響,活死人們睜着一雙雙空洞洞的眼睛擡起頭來看向頂上,他們的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拆分重組那般又慢又笨拙,等他們慢慢靠近通風口的時候,五個人早就已經溜得無影無蹤。

一路上十分順利,楚淵按照畢長安給的路線很快就找到了避難所。

從上往下看的時候,避難所裏紮堆的人已經十分疲憊地各自癱在某處,連哭的力氣都所剩無幾,沒有生氣得跟外頭那些活死人別無二致。

楚淵一腳踹開了通風口,人群裏陡然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楚淵跳下去,穩穩落地,眉心一皺。

“肅靜!”

她在部隊裏分明就是一個活閻王,此時一聲怒吼,那些捂着嘴尖叫的男男女女頓時如被扇了一巴掌似的,個個安靜如雞直勾勾地望着這個從天花板裏降下來穿着迷彩服的女人。

緊接着又跳下來了兩個女人和兩個男人,衆人直勾勾地看着這一行人,啞口無言。

“B軍區793部隊隊長楚淵,得知避難所有幸存者,前來支援。”

三百來號人起先愣住了,接着一個尖利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就五個人?這裏有三百多個人怎麽救?”

“就是,外頭那些還是人嗎?他們吃人!”

“我……我媽媽讓我在這裏等她,這是第四天了……”

小姑娘邊說邊哭了起來,起先還只是壓抑着哭腔,可越說哭聲越大。有一個人起頭,另一些人也跟着低低地哭,本就渙散的人心此時已經破成了稀巴爛。

楚淵冷眼看着這群哭哭啼啼,語帶咒罵的人,抱着胳脯跟看馬戲似地瞧着這衆生百态,眉稍微微上揚,半個字也沒說。

林驚蟄側頭看她,卻見楚淵打了個呵欠,眼角噙着些亮晶晶的淚花。

跟在楚淵身後的幾個人也都不開口,個個免費看了一出大戲。

等到沒人搭理,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後,楚淵這才揚了一個吝啬的笑意:“困了四天了?吃東西了嗎?”

幾百個人面面相觑,誰都猜不透楚淵的意思。最後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顫巍巍地站了出來,拿餘光睨着這幾個穿迷彩服,身上挂着各種武器的人,最後将目光轉到了林驚蟄的身上。

林驚蟄穿了一身簡單的T恤,下擺紮進了牛仔褲裏,一雙黑白運動鞋,長發松松垮垮地系在腦後,眉目和善,比那幾個兵痞子實在要親和得多。

那小姑娘在看到林驚蟄後慢慢地放松了下來,眼睫撲閃,沖着林驚蟄笑了起來:“因為避難所裏長期沒投入使用,裏面靠門的地方堆了很多準備運進超市裏的貨物,裏面有餅幹有水,我們是靠這些活下來的。”

說着她又頓了頓,“但是東西也不多了。”

楚淵上前一步,那姑娘在看到她靠近的時候整個身子瑟縮了一下,直到一只手覆在她那亂糟糟的頭發上,輕輕地拍了拍,安撫似地鼓勵這才讓小姑娘放松了身體。

“很棒。”

小姑娘擡起頭來看向楚淵,正好看到楚淵一雙含笑的眼睛,原本剛剛一聲不響冷眼站在一旁看戲的時候,小姑娘就已經從人群裏悄悄地偷看着這個從天而降的女人,那時楚淵冷着眼,嘴角也微微上翹,她剛上初中,愣是從那種笑意裏第一次明白了譏诮的意思。而現在楚淵的笑卻和剛剛不同,眉眼輕展,眼角微勾,格外……好看。

楚淵給了小姑娘鼓勵後又轉過頭來看着這些嘀嘀咕咕悄悄咬耳根的人,她側頭沖着身後的人點了點頭,三人立馬分開站好,林驚蟄瞥了一眼後,也學着他們的樣子站在了楚淵的身後。

“醫生和護士先站出來。”

楚淵開口,低沉的嗓音在這避難所裏一回蕩,立馬蹿進了人群的耳裏,依着她的意思,慢慢走出了幾個人。

“我……我是外科醫生,已經工作十年左右了。”

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先開口,後面就要順利許多。

“我是兒科醫生,剛工作不久,事件發生時剛抽空準備去吃午飯。”

“我,我是護士。”

三言兩語交待完後發現醫護人員有六個,醫生只有兩個,就是剛剛開口的外科醫生和兒科醫生,剩下的四個都是護士,三個姑娘,一個漢子。

楚淵點頭:“一會出去,希望醫護人員能幫把手,有人受傷之類的,能迅速幫忙打理一下。老弱病殘孕的,請站出來。”

在看到楚淵有條不紊地安排衆人時,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聽着楚淵指揮,楚淵的話一落,又有幾個人走出來,其中有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媽媽,有挺着個肚子的孕婦,還有……一個瘸腿的男人。

楚淵失笑,走上前去踹了那男人的膝窩一腳,那男人險些前撲給楚淵拜個早年。

“操|你媽!”

楚淵也不氣,只看着這個怒火中燒的男人:“有膽子你就去啊。”

那男人閉了嘴,一雙泛紅的眼睛卻直直地看着楚淵。

“你他媽一個好手好腳的大男人,也好意思往老弱病殘孕的隊伍裏去,請問你是孕啊,還是老啊?”

她的話一落,四周響起了一片嘲笑聲。

男人冷哼一聲:“你們先帶弱者出去,我如果不殘,你們能把我活着帶出去嗎?”

四周的人被男人的話釘在了原地,所有的人都開始窸窸窣窣地讨論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不安、焦躁與猜忌。林驚蟄眯着眼睛看了眼那個挑釁的男人,腳還沒踏出去,卻被于幺拉住了衣角。

“你怎麽不怕我是想先把這樣的累贅解決了再說?”

男人的瞳孔驀然睜大,盯着楚淵半晌說不出話來,就連剛剛站出來的幾個人也都哆哆嗦嗦地抖着腿,生怕眼前這個女人一言不和就先把自己給解決了。

四周不安的氛圍越來越濃,楚淵見沒人敢站出與自己叨逼,又大搖大擺地收起了自己那唬人的架勢。

“這話我只說一遍,你們給我聽清楚了。”

她上前一步拎起了那個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把槍抵在了對方的腦門上,黑洞洞的槍口如一張巨大的獸口,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兇光畢露,一如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都是為了活着出去,誰他媽不聽指揮,老子先一槍崩了他,不聽老子的,你就滾出去自己走。還有那些偷奸取巧的,小心思別打在老子這裏來,當心老子擦槍走火,崩得你媽都不認識。”

“現在,除開老弱病殘孕以外的幾百號人,分成兩隊,人數均衡,排隊站好。”

她掏了只煙出來點上,“所有重物全部扔掉,保留一些應急裝備,能徒手打鬥的爺們兒,可以準備一根棍棒,記住,敲斷那些怪物的後脖子。”

“沖出去的過程中,如果有人在與喪屍的打鬥中受傷,我說的受傷不是打鬥時的磕磕碰碰,而是被喪屍抓傷了啊,咬傷了啊,迅速聯系同行醫護人員進行包紮處理,如有不如實上報的,後果跟門外的那些喪屍一個下場。”

“醫護人員分成三隊,那個外科醫生,李什麽來着?”

楚淵看向了那個一直默不作聲站在一側的中年醫生,沖着對方友好地笑了笑,“李醫生請随着老弱這一隊走,路上有什麽突發情況煩請照顧一二。你們這一隊由驚蟄帶領從通風口走,驚蟄會将你們順利帶到運貨通道去,然後請你們耐心等待接應。”

“剩下的兩隊,由我和其餘三位戰友帶領,避難所一共還有兩個出口,門外必定是有活死人的,我希望你們跟緊了,別成為活死人嘴裏的食物。”

楚淵說完看向了林驚蟄,“那這些人就拜托你了。”

“你可以換于幺來帶這一隊,我能從活死人當中多帶些人出去。”

林驚蟄擡起頭來看向楚淵,楚淵也沖着她笑了起來:“別以為你就這麽簡單地帶這些人出去就行,你得争分奪秒,比我們兩隊都要先到,抓緊時機,等我們兩隊人馬都到齊的時候,判斷好時機,準備接應,你才是任務最重的那個,別想着逃。”

楚淵說得簡單,林驚蟄反倒是有些踟蹰,她的工作的确是四個人裏最重要的一環,楚淵将她放在了無比重要的位置,她稍有差池,這一行三百多口人,再加上793部隊的四個成員全都得葬身于這喪屍成堆的商場裏,成為其中的一員。然而楚淵卻輕巧地就将這個任務推給了她,若不是信任她決不會撇下他們就走,哪裏來的勇氣?就連其餘三個人也都只默默地聽從楚淵的安排,沒人開口說一個“不”字。

林驚蟄一躍,攀住通風口,腰身一挺,迅速騰了上去,只露出一個腦袋來,向着下來伸出了手:“拉着我,動作小心,輕點,一個一個上來。”

楚淵笑起來,在下面幫一把将人一一托着爬了上去,最後将醫生送上去的時候楚淵笑了笑:“李醫生,麻煩你了。”

那姓李的醫生回頭看了眼楚淵,突然就從楚淵的笑意裏讀出了別樣的意思。

他遍體生寒,重重地點了點頭。

楚淵回過頭來向着那個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姑娘顫巍巍地走了過來,楚淵攔腰将她扛了起來,胳膊一揮,騰空而起,被林驚蟄抱了個滿懷。

“你跟驚蟄姐姐走,一路照顧着阿姨他們,遇上怪物不要慌,避着些,別傷着。”

小姑娘剛剛被騰空扔了起來,此時已經吓傻了,她扒着林驚蟄的胳膊扒得緊緊的,死活不松手,此時聽到楚淵這般細聲細語地同自己說話,這才低頭看向了楚淵。

楚淵将通風口遮住,從栅欄裏看着那小姑娘,輕輕問。

“你叫什麽?”

“夏至。”

楚淵與林驚蟄雙雙一愣,前者先笑了起來,伸出食指越過栅欄勾了勾夏至的指尖。

“祝你好運,夏至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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