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小休

小休

下午四時五十分,江玲與其餘兩人在杜南的帶領下踏進位于教學樓底層的醫療室。才剛踏入醫療室,一陣醫院診所獨有的消毒藥水味就撲鼻而來。雖然這種氣味并不芳香,但卻比酸腥的惡臭使人放松。

“這裏安全嗎?”莊子揚謹慎地握着鐵棍,以防或許會突然出現的變異體。

杜南完全無視莊子揚的問題,畢直地走向醫療室的洗手間,檢查過後,對江玲道:“洗淨身上的血。”

“喂,我在問你啊,你聽不見嗎?”莊子揚皺眉叫道。他可不想在自己放松下來的時候,又要應付突如其來的攻擊。

江玲湊到玻璃窗前,安靜地盯着窗外的情況。只見外面操場上走着幾只臉容扭曲的變異體。它們拖着殘破的身體漫無目的地向前行,在日落的紅光下份外吓人。她收回目光,壓下心中的慌亂道:“子揚,這個暑假沒有人要到教學樓上課,所以整座教學樓都被鎖起了。那就是說,教學樓裏不會有人,而且也不會有變異體。”

莊子揚愣了愣,接着垂頭,雙手撓亂自己的卷發,沒再說話。他知道江玲不會說謊,而且,從杜南破鎖進樓的行為就能證實這事的真确性。于是,他重重地深吸口氣,緩緩地把鐵棍放在桌上,一直緊繃着的身體稍稍放松下來。

林清翠看見後,身體一軟就跌坐在純白色的床鋪上,抱着自己的雙臂,止不住的發抖。

杜南安靜地凝望江玲,臉上帶着淡不可見的欣賞,好一會兒再道:“洗淨身上的血。”

“我知道了。”江玲不滿地響應。即使知道現在自己得把變異體的血洗去,但聽到杜南那命令般的說話,便叫她不爽了。她輕哼一聲,在途經林清翠身旁時暗嘆了口氣,提着背包走進洗手間。

關上洗手間門後,江玲把背包放下,打開水龍頭把自己滿是黑血的手伸進流水,黑眸自然而然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的臉頰被黑血沾濕,雙馬尾的發末也染上一點腥臭。她呆滞地盯着自己,覺得心裏很不踏實。搖了搖頭,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再怎麽不願意相信也沒用。還是留着精神面對當下的事情好了。

“江玲,聽到嗎?”突然,平淡的聲音自門後響起。聲音隔着一扇門,顯得有些模糊,帶着一點高深莫側。

江玲側頭看着那扇白門,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道:“聽到,我已經在洗了。”說着,她便繼續清洗的動作,快速地把臉孔與手上的血跡洗去。雖然手上的血跡已經洗去,但江玲覺得不管怎麽洗,那些血跡都會一直黏在她的手上,是她殺了變異人類的證明。輕嘆口氣,現在都快世界末日了,她還想什麽殺人是不對的呢。為了生存,她別無他選。

“我讓莊子揚與林清翠去隔壁的食堂找熟食了。”杜南那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江玲的動作頓了頓,把思緒收回,接着解開發圈,把衣服脫下來,疑惑問:“為什麽不一起行動?林清翠與子揚身上的血跡還沒清洗。”

“此時,校外應該滿是變異體。學校也待不了多久。”杜南沒有響應江玲的問題,反而說起校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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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突然願意跟随我們?”江玲拭了拭白晢均稱的身體,把帶來的休閑服換上,同樣沒有理會對方的說話。

“這裏最多只可待一天,之後變異體就會不斷進入學校。”杜南沉默了一會,接着道:“一個人自然是最方便行動,但是要在這個混亂的世界下生存,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足夠的。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江玲抺幹長至腰下的發絲,重新綁好頭發。然後,她猛地把門用力推開,銳利的目光刺向門前的杜南,黑眸閃着猜疑的光芒:“既然如此,那第一次邀請你的時候,為何不答應?”

“我有不答應嗎?”杜南平靜地反問,卻使江玲呆住。江玲的氣勢頓時弱下來。看見江玲的反應後,他微微側頭,眼睛轉向窗外,“主觀下定論,是人類一貫會做的事情。但在這個接近末日的世界裏,主觀會造成死亡。”

江玲的眸子緊盯着杜南,額角不由得滑下一滴汗水。在橙紅的霞光下,杜南的身影竟是變得更冰冷,仿佛是沒有感情的冷血生物一樣,帶着血腥的味道。

“還有幾分鐘,天就要全黑了。等他們回來,再說以後的去向。”杜南把目光從窗外收回,沒有正視江玲,自顧自地繞過江玲踏進洗手間,“要是你能成熟一點,也許就能成為真正的隊長。”

門啪的被關上,接着流水聲起,只留下江玲呆站在原地。江玲猛地回神,手不在自覺間握成拳頭。杜南的說話,只要再深思一下就會明白。

不管個人能力有多強,一個人是生存不了的。這樣說來,雖然還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但還是解通了。只是,想不到他會說出明示讓自己成為隊長的話。以她的才幹,隊長這項工作肯定是升任不來的吧。

“我們回來了。”莊子揚推門而入,領着同樣抱着食物的林清翠進來,在看見江玲後,笑道,“阿玲,我們的晚餐很不錯。”

“是的,江玲。我們找到很多食物。”林清翠的嘴角勉強地勾了勾,心情似乎是好了一點,只是臉色還是很差,好像随時會倒下來一樣。

“是嗎?”江玲也回以一笑。她知道要接受現實是很難,但林清翠顯然是踏出第一步了。此時,杜南剛從洗手間出來。江玲便把精神不佳的林清翠推去洗手間,“來,先拭去血跡吧。”

“阿玲,我的身上也有血啊。”莊子揚看着已被關上的洗手間門,邊把食物放下邊向江玲抱怨,使原本還是有些沉默的氣氛漸漸的活躍起來。

“女士優先。”江玲也被莊子揚的玩笑影響到,揚起下巴笑應。

“真是沒法,誰讓我是個紳士呢。”莊子揚老成地搖頭,轉到藥架前擺弄裏頭的瓶子。乘着這空檔的時候,把有用的藥物、用品收拾起來。

“真虧你說得出……”江玲沒好氣地反駁,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看着莊子揚的動作,“不要拿錯藥物啊,我不想需要吃藥時被你害死。”

“你也太少看我了吧,也不想想我是誰。”莊子揚得意地道,接着把藥瓶、消毒藥水之類的東西都放進自己的背包裏。

“是醫生的又不是你。”江玲說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瞄向自洗手間出來以後就看着窗外一動不動的杜南,心裏又是一陣疑惑。

“我從小就跟老爸學習,耳濡目染也會不少啊。簡單的知識絕對不會錯。”莊子揚很有信心地回應。此時,林清翠小心翼翼地從洗手間走出來,表情有些不自然。莊子揚便招手讓林清翠過來坐下,“人齊了,雖然時間早了點,但先吃晚飯吧。有什麽事情一會再說,我們先補充體力。”

衆人對于這個提議也沒意見,安靜地吃着世界異變後的第一頓晚飯。醫療室內非常安靜,只有他們進食的聲音。

天已經黑下來了,但他們并沒有把所有燈亮起,只是開着一盞桌燈。這是杜南的意思。他對幾人的解說是要低調,但江玲知道真相肯定不是如此。

變異體不會對光線有反應,但是人類不一樣,看到光線便會發現他們。要是現在有人到來的話,莊子揚甚至她自己,都會想要把大門打開。而在未能确定現時情況下于夜裏行動,不是明智的選擇。

所以,想到這個結果的江玲才沒有對杜南的提議有意見。畢竟這是他們在變異世界生存的第一晚,不得不小心點。

莊子揚還是受不住這近乎壓抑的沉默,一口咬下魚蛋道:“對了,杜南你那個鎖能不能擋住變異體的撞擊?他們應該會嗅到我們的氣味吧?也就是說,他們會撞進來的吧。要是這樣的話,我們今晚怎麽休息啊?難不成要一直提心吊膽的看着外面嗎?”

雖說莊子揚是受不了沉默才說話,可他的話題卻比沉默更使人惡心和壓抑。

江玲的嘴角抽了抽,瞪了莊子揚一眼,便把筷子放下,沒有胃口吃晚飯了。杜南抿了抿唇,似乎是要開口響應,卻被突然激動起來的林清翠打斷了。

只見林清翠的身體顫了顫,原本垂下的頭猛地擡起,大大的眼睛裏泛着水光,神情是慌亂得很。莊子揚的說話似乎使她那緊繃着的神經一下子扯斷了,她抱着自己的身體,失控地哭叫:“這樣的情況什麽時候才會完?我們還得一直跟這些怪物戰鬥嗎?政府…政府什麽時候才會來救人…我很怕…我不想再這樣下去……”她不停地哭着,雙手捂住眼睛,痛苦地發洩出自己的恐懼。

江玲默言地看着林清翠,剛才她還以為林清翠已經開始明白到現況,但事實上林清翠只是在壓抑自己的心情。林清翠應該是怕到極點了。不然以她的性格,是不會這麽大聲地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這樣也好,說出來以後,心情就會好轉了吧。江玲輕輕地把渾身僵硬的林清翠抱住,溫和地拍着她的背部,用柔和卻帶着一絲不确定的聲音緩緩地響起:“也許沒有人會來拯救我們的了。這個城市,甚至整個國家都可能會被變異體占滿,政府也許亦無能為力。我們只能盡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而且,我們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的。林清翠,我們一起生存下去吧。”

林清翠猛地一征,雙目睜大,又在下一刻用力回抱江玲,花盡全身的力氣把所有的恐懼不安都哭出來。

江玲輕順着林清翠的短發,懷裏熱度使她更清楚明白到他們還在生存,而且并會繼續生存下去。目光落在窗外的一片黑暗上,聲音從之前的不确定變成肯定:“我們會活下去的。”

杜南撇了江玲一眼,淡漠的黑眸閃過一絲不明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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