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親二十一下【已補完下半章】

親二十一下【已補完下半章】

書房裏頂燈明亮。

“到底怎麽回事”爺爺拄着拐杖站在窗前,質問的口氣帶着一絲愠怒。

其實宋頌送什麽東西,他是無所謂的,橫豎都是自個兒孫女孝敬的,但如果真像陸離說的那樣,是有人盜竊,那就是家醜。

宋林楠雖然知道老爺子心裏懷疑的事,但私心裏總覺得這種可能性實在太低了: “爸爸,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轉念一想,又覺得剛才張雪蔭的反應實在有些反常,但他擅不以惡意揣度他人,沉吟半響,又補充了一句: “畢竟她們母女出入我們家裏也有小半年時間了,如果真要偷,為什麽要拿這麽一件不起眼的玩意兒”

宋家的別墅文玩古董種類齊全,主廳書房裏随随便便一件古董都是六位數起,犯不着拿那對不值錢的小瓷杯。

老爺子斜睨了他一個眼神,沉着臉: “你是不是傻,你也知道不起眼,起眼的東西還不早讓人注意到了”

宋林楠被怼得捏了捏眉心,連聲說是。

宋頌站在旁邊沒說話,宋林楠向來都是給個好人,兩邊倘若發生争執,他不站對錯,只站強弱,仿佛弱者天生有理,本着“得饒人處且饒人”的信條收獲一波弱者的好感。

這種性格倘若生在小戶之家,必定從小吃虧到大,可也正因為他在宋家這樣優渥的家境裏長大,吃虧了有哥哥們兜着,久而久之,這種性格居然也能在商場裏獲得自己的盟友——爸爸和大伯伯之間的關系,就如同宋隐之于宋昭。

爺爺長長嘆口氣,拄着拐杖坐到窗邊的搖椅上: “宋頌,爺爺想聽聽你的意見。”

宋林楠欲言又止,本能地就想讓宋頌開口替張雪蔭她們開脫。

柔晰的燈光落在少女瓷白的臉上,宋頌眉目清秀,語氣平和: “我也不想以惡意揣度他人,所以今晚也只是就事論事。”

宋林楠微微松了口氣,他最怕宋頌感情用事污蔑別人,更何況,倘若這中間的惡意來自聶梨的授意,他都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如何面對她。

“爸爸,你還記得這個嗎”

銀質殼身的鋼筆被遞到眼前的時候,宋林楠微微撐圓了眼睛,半響才回憶起來: “這是……我幾個月前送給姍姍的鋼筆,她之前在我辦公室裏看到過一支,喜歡得要命,但那筆太貴了,她用着也不合适,我就讓助理給她另外買了一支,這筆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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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頌對原身爸爸的粗神經有些無話可說: “這筆當然沒問題,但有問題的是,它為什麽會在我手上。”

宋老爺子的臉已經越來越沉。

“因為樓亦姍說,這是你送給我的。”

宋林楠矢口否認: “這怎麽可能!我後來想着既然姍姍都有禮物,我自己的女兒也不能少,所以特地給你買了條手鏈,對了,那手鏈呢,我怎麽從來沒見你戴過”視線落在她空空如也的兩截手腕上。

“我看到手鏈的時候,它正被樓亦姍戴着手腕上,然後她跟我說,這支鋼筆是你送給我的開學禮。”宋頌絕口不提自己用計詐得對方退還手鏈的事情,免得宋林楠又開始泛濫一些沒必要的同情心。

宋林楠瞠目結舌,半響才錯愕道: “這……開學的那天我本來想親自來學校找你,結果那天我臨時出差有事,她自告奮勇說能幫我捎禮物給你,我也就答應了,我還特地跟她說,讓你周末有時間給我打電話,我想跟你和你媽媽一起吃飯,結果我等了整整兩天,也沒有等到你任何消息。”宋頌的抑郁症,讓他小心翼翼得甚至不敢在未得到她允許的情況下,給她打電話。

宋頌一臉意外,想了想,又悵然失笑: “在那種情況下,且不論樓亦姍有沒有把話傳達到位,她就算真的向我轉達了你的意思,我也不敢給你打電話。”

宋林楠現在整個大腦都是混亂的: “為什麽”一直接觸下來,樓亦姍都給他聽話懂事又乖巧伶俐的感覺,性子單純也沒什麽心機,為什麽偏偏到女兒口中,這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兒像是從頭到腳都變了個人似的。

“因為她說,我的爸爸馬上就要變成她的爸爸啊。”宋頌再擡眼的時候,眼圈都是紅的,眼裏的委屈泫然欲泣。

伴着宋老爺子射過來的嚴厲目光,宋林楠滿臉通紅,扭過脖子就跟自個兒爸爸瘋狂辯解: “我不是我沒有不可能!”

宋頌抽了張紙巾,将薄軟的紙摁在眼角吸淚。

試探至此,她大概能明白問題的症結到底出在哪裏。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兩邊信息不對稱——因為原身的抑郁症,導致聶梨和宋林楠之間産生隔閡矛盾越來越深,于是才讓這對母女有興風作浪的可能。

确認了這一點,事情就比她想象中還要簡單。

“後來,媽媽演出缺首飾,我就讓陳遠平叔叔從家裏拿走了媽媽陪嫁的首飾盒,結果樓亦姍不單偷走了我外婆留給媽媽的玉石,甚至還轉手就将玉石賣給了別人。”

她盡量讓自己所有的敘述裏都公正地不帶上任何的情感,只是最簡單的陳述。

宋林楠此刻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表情淩亂。

宋老爺子知道自己兒子性格優柔寡斷,典型的“不到黃河心不死”,當即就叫人把陳遠平給喊了上來。

陳遠平唯唯諾諾将事情前因後果都細說了一遍,他也覺得宋頌孤兒寡母,被欺負得夠嗆,中途添油加醋地說什麽宋頌為了拿回外婆的東西,在車裏擔心着急得雙眼通紅。

更是聽得宋爺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好幾眼自個兒兒子,瞧瞧你平時是怎麽被人騙得團團轉的轉頭又心疼宋頌受的那些委屈。

宋頌在旁邊沒什麽太大感覺,陳遠平的敘述有些用力過猛,其實她全程都沒哭,倒是樓亦姍一直哭唧唧嘤嘤嘤個不停。

宋林楠滿眼痛惜地望着宋頌,喃喃自語: “所以,樓亦姍跟我告狀,還說你在學校裏欺負她我想問你欺負她的因由是什麽,她卻一直說不上來,只說你得理不饒人。”

陳遠平立刻就接道: “怎麽可能呢!得理不饒人的,是樓亦姍啊,要不是她今天故意摔碎了四小姐送給老先生的瓷杯,四小姐也至于要拿那對不幹不淨的瓷杯來充數,今晚橫豎就什麽事情也沒了!”

他口沒遮攔,話一出口,就知道直言,頓時表情都尴尬了。

他跟管家關系好,剛才樓下所有人都等樓上這三位等得心焦,管家偷偷把他拉到旁邊說了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陳遠平都吃驚了,忙問有沒有證據。

張管家長長嘆了口氣,無奈地告訴他橫豎沒證據,空口無憑,直截了當地告狀反而還容易得罪人。

宋老爺子聽得臉都黑了,轉頭就叫了管家上來對峙。

果然管家的說辭和陳遠平完全都對得上。

末了,張管家還賣了宋頌一個好,無非是說宋頌謙和懂禮,擔心碎瓷于老人家過壽不吉利,特地就沒張揚。

老爺子握着拐杖心裏壓着火氣,這會看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的小外孫女,就更加心疼了,只問宋頌想怎麽辦。

小太子熟知官場話術,爺爺現在正在氣頭上,她的決定固然能解心頭之恨,但對宋林楠而言,又會不知不覺進行“弱者偏袒”,間接會給聶梨抹黑。

她任何針對“怎麽辦”的選擇,都有可能被外人解讀成聶梨的授意,所以幹脆只說事實,不談方案。

更可況,剛才無論是陳遠平或者張管家,反反複複說的,也只是樓亦姍的問題,如果只是解決一個“樓亦姍”還遠遠不夠,只要張雪蔭在這個家裏多呆一天,她們總能利用宋林楠的性格弱點東山再起。

她轉頭望向宋林案: “爸爸,你可能不知道,在這之前還發生過很多這樣的事情,我不想多提,一方面是因為提了我會忍不住難過,另一方面,我也怕你,怕爺爺,讓你們跟着我一起難過,所以我對以前的事情,一個字也不會再多說。但今天既然是爺爺的生日,那我們就事論事。”

張雪蔭如果真是的爸爸求而不得的白月光,那她必須把白月光永遠拉進污泥裏,讓她永無翻身之日。

從信封裏拆出那張委托拍賣的證明,底部潦草的一個男性的簽名,幾乎在瞬間讓宋林楠瞪大了眼睛。

“這是陸離從他家拍賣行裏拿出來的文件,那對瓷杯可能不是張阿姨拿的,我不确定她知不知道這對杯子的去向,但委托拍賣的這個人,是她的前夫,不知道從什麽途徑得到了那對杯子,”宋頌盯着宋林楠茫然錯愕的臉, “她的前夫,大概最近手頭緊,而她跟她的前夫,至少超過半年以上,仍舊在藕,斷,絲,連。”

-

宋家的花園裏蟲鳴啾啾。

宋頌坐在靠牆的園藝椅上出神。

二樓的書房裏,腳步聲雜沓淩亂,隐約能聽見女人委屈的抽噎和男人低聲的斥責。

不遠處的廊燈下,陸離一臉輕佻散漫地不知道跟誰在打電話。

“419而已,你情我願,圖個樂子,我為什麽要當真”

“切,我跟她上床的之前怎麽知道她是第一次”

他電話講到一半,注意到宋頌審慎的打量目光,勾了勾唇,挂了電話,就走了過來。

站到她跟前的時候,示意她挪一挪位置,分她半張椅子。

宋頌往右手邊坐了坐,陸離就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等了半響她也沒說完,陸離幹脆自行打破僵局: “有什麽想問的,可以直接問我。”

看二樓架這勢,小姑娘顯然是大獲全勝了。

不驕不躁地,在她臉上居然看不出一星半點的喜悅和得意。

不過也應該如此,畢竟顏睿下了血本在幫她,如果這都不能反敗為勝,那簡直也太蠢了。

宋頌垂着頭出神,壓根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斟酌了很久才道: “你怎麽知道那對瓷杯是他們從我家裏拿出去拍賣的”

從顏睿托他把瓷杯交給她的時候,宋頌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像明白了顏睿的用意:他希望她将這件事情鬧大。

但鬧大之後卻并不好收場,甚至很有可能讓她被人反咬一口,但既然他這麽有把握,那多半說明還有後招,直到陸離将拍賣行的委托文書拿出來,她才知道這一局,她不但可以立足不敗,甚至能将翻身仗打得極為漂亮。

畢竟,光是憑她之前幾個月積累,物證單薄,人證的說服力度也不夠強,并不足以徹底将張雪蔭母女從家中趕走,但顏睿提供給她的關鍵證物,卻能夠做到這一點。

陸離笑了一聲: “你要是想問拍賣行那次,那我只能說無巧不成書。”

他笑着斜睨了她一眼: “還記得顏睿跟宋昭那個二貨打的賭麽”

宋頌: “那幅《春江碧水》圖”

“沒錯,顏睿當時做好假畫後,是托我放進了拍賣行裏,那天巧就巧在,他在拍賣場外圍抽煙的時候,剛好碰到了樓亦姍,樓亦姍纏他纏得緊,他嫌煩就找了個機會躲了,臨走的時候,聽見樓亦姍沖一個迎面過來的男人叫了聲‘爸爸’,他最初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後來知道你跟樓亦姍有過節,就留了個心眼,結果沒想到這次你爺爺生日,他留的這個心眼,居然就能翻出這樣的舊事——東西是早就準備好了,就等你需要的時候交到你手上。”

宋頌滿臉錯愕,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陸離彎了彎唇: “顏睿很臭屁的,他當初給了我三件東西,說是你一旦用得上第一件,就絕對會使用第二件。”

她用了顏睿給的青碧茶盞做了送禮的備選方案,就勢必需要那張拍賣委托書來自證清白。

宋頌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咬了咬下唇,猶疑地望着他: “那……還有第三件呢,第三件是什麽”

陸離正要說話,忽然聽見二樓少年的聲音罵罵咧咧地掉下來,宋昭趴在二樓房間的窗口怒氣沖沖地瞪着他: “陸離,你有種的就離我小堂妹遠一點!!你知不知道她還是個孩子!!!”

陸離額角的青筋顯而易見地跳了好幾下,琢磨着宋昭這個中二少年,真是跟防賊一樣防着他,深吸一口氣,幹脆一把攬過還在愣神的宋頌的肩,對着宋昭就比了個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貼臉v,末了,不忘挑釁地沖對方擡了擡下巴。

宋昭氣到跳腳: “哥,哥你快來!!陸離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他對堂妹——”

宋隐: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宋頌: “……”

-

陸離去拿顏睿第三件東西的時候,宋頌坐在椅子上想事情。

顏睿行為處事裏的相似感,撲面而來。

父王還在世的時候,她和小哥哥之間一唱一和,天衣無縫的搭配簡直都讓人懷念。

顏睿總說她聞弦歌而知雅意,而小哥哥之于她,也正是如此,他幾乎聰明到她一打哈欠,就知道給她腦袋底下塞個枕頭。

零星瑣碎的片段,從他若有似無的暗示開始,以及那些無法否認的共同點。

這個世界有太多奇怪的,沒辦法去解釋的事情。

比如自己為什麽明明死了,意識又能在嫁接到這個世界裏一個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

她之前一直不想确定,顏睿到底是不是小哥哥。

是又怎樣,不是又能怎樣。

已經錯過的感情,她不想回頭,更何況,她跟他之間,還有無法逾越的君臣和血海。

與其這樣,不如就讓兩人的關系純粹簡單一些,同窗之誼,最後也散落于各奔前程裏。

她想得出神,直到有人影停在自己面前。

張雪蔭形容狼狽,眼眶裏密布着血絲,望着她的眼神裏充滿了怨毒: “你滿意了”

宋頌眨了眨眼,倒也不怯場,平靜地問她: “阿姨,您在說什麽”

張雪蔭将下唇咬發白,滿臉的倉皇,酸哽的聲音裏全是不甘心: “把我們趕出這裏,你滿意了吧我之前就跟姍姍說過,讓她別來招惹你,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心計這麽深,從一開始就算計她!”

從她詐她交出手鏈,保留那支鋼筆開始,面前的小女孩就在一步一步網織陷進。

更甚者,其實遠在半年前,她的前夫打姍姍的主意,從宋家拿到那對青碧杯盞的時候,宋頌厚積薄發,可能就在等這一天——不過十六七歲的孩子,都能有模有樣地誣陷自己跟前夫不幹不淨

張雪蔭只覺得一股寒氣直将她全身都凍得不能動彈。

宋頌只垂了垂眼簾笑一聲: “您說什麽算計,我不清楚。”

她沒這麽傻,不可能當着她的面,承認那些事情。

張雪蔭像是聽見了一個天大: “你不清楚!那你媽聶梨總清楚吧是不是她教你的!虧她裝出一副與世無争白蓮花的樣子,把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

人就是這樣,從不肯心服口服地認輸,總想着贏了自己的人,是通過各種卑劣的手段才将自己踩在腳下,仿佛只有這麽想,承認失敗才不會那麽難。卻不知道這一切,也不過是自己咎由自取。

宋頌臉上的沉靜幾乎讓張雪蔭心裏發毛。

她坐着,自己站着,可面前這少女恬淡寡欲的氣度,卻如同款款的上位者,不驕不躁的模樣,簡直壓得她喘不過氣。

“阿姨,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也許是之前想到小哥哥的情緒餘波,宋頌想起了好多她和他分開後,她獨自一人面對的那些事情。

“從前有個小太子,她有個很敬重的老師,在朋黨之争裏,被好友落進下石,最後擔了一身污名在獄中自缢。小太子不能讓自己的恩師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她足足忍了兩年的時間,在這兩年裏,老師的好友平步青雲,官居一品,勾結內庭,為非作歹,太子處處縱容,卻步步留心,她一定要确保自己有足夠的把握讓惡人伏法,才會将所有的底牌一口氣全部都拿出來。直到最後,她才将老師的好友繩之以法,只因為老師臨死前同她說過一句話——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這些,全都是顏睿不曾參與過的事情。

她曾經無數次抱着膝蓋在将軍府的空地上嚎啕大哭的時候,總在想着,如果小哥哥要是還在的話,她是不是也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可以傻乎乎地不動腦子,反正也有人替她出主意。

忐忑不安的時候,有個人可以一起商量。

就像今晚,她借了他的東風,輕輕松松就将兩個讨厭的人徹底出局,也算是為了聶梨和原身出了一口惡氣。

宋頌平靜地擡眼看她: “我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你所謂的幾個月和小太子蟄伏的那兩年相比,簡直太短太短了。”

張雪蔭滿臉怒容: “所以,你假惺惺以照顧姍姍的心情為由,一開始就特地私下囑咐陳遠平別把姍姍私賣玉石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姍姍摔破你的瓷杯時,你勸管家別自責,故意不把事情鬧大,然後在壽宴的最後,讓我根本無力還擊!”

她越說越生氣,揚掌想打她,可剛剛擡起的手忽地就被人握在了半空中。

陸離一雙桃花眼笑得都眯了起來,卻令張雪蔭透體生寒: “大人欺負落單的小孩兒可不對。”

頓了頓,又笑着補了一句: “今晚小可愛要是少了一根頭發,我都沒辦法和人交代。”

-

一小包零食袋被遞到手裏的時候,宋頌有些疑惑地看着陸離。

陸離有些為難地撇了撇: “雖然我很好奇,他葫蘆裏賣得到底是什麽藥,但他說,第三樣東西,你願不願意打開,全憑你自己心意。”

這就說明,這袋東西裏面,并不是太重要的物什。

紙質的零食袋的口子被膠條貼好封口,宋頌好奇地掂了掂,只聽袋子裏發出“沙沙”的聲音。

她疑惑地撕開膠條,不算太明亮的廊燈,尚未照清裏面的食物,鼻端已随着随風送入食物的香味——

是濃郁的辣椒香。

是油膩的炸藕盒子的味道。

她瞠目結舌地看着袋內齊整碼放的零食片。

陸離低頭看了一眼,低低罵了聲: “顏睿十項全能啊,連這個都會做。”

他是蜀地人,聞見辣椒的味道,就覺得饞,但又不好開口要吃的,咽了咽口水,嘴上問着好吃不好吃,心裏卻罵了一句顏睿追女生也太他媽懂得下血本了。

真慘。

還不如他這樣,及時行樂,也沒什麽負擔。

當食物的味道在味蕾上綿延的時候,她記憶裏那些曾經濃墨重彩的時光,都在四肢百骸裏複蘇。

學堂裏的拌嘴,獵場裏的追逐,街市中的玩鬧,那些曾經歡愉的畫面交織在一起,最後定格成清池山腰間,那個淺嘗辄止的吻。

推斷是可以不确定的,假設也可能是不成立,但唯獨味覺不會騙人。

一模一樣的味道,這世上不可能會有第二個人做的出來。

宋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炸藕盒子咬在嘴裏,眼淚卻控制不住刷刷往下掉,抽噎着問陸離: “他在哪裏”

陸離前腳還在感慨穩定的男女關系還遠不如穩定的性關系讓人舒坦,可轉頭看見宋頌哭得稀裏嘩啦,想到顏睿的囑咐,後腳都要罵娘了,匆匆忙忙往別墅外圍的山腳指了個方向。

正要問宋頌是怎麽回事,結果宋昭又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劈頭蓋臉又指責了他一頓沒臉沒皮。

陸離冤枉得要命,還沒來得及和宋昭解釋,轉頭宋頌就跑得沒了影蹤。

-

山間的夜風帶着一絲涼意,掠過她的裙角。

綿延的山道上除了一根根林立的孤寂路燈,她在拐角路的盡頭,看見那個坐在石墩上的少年,正百無聊賴地對着一小片湖泊丢石子。

小石子落水的“噗通”聲,在靜谧的夜裏,顯得尤為孤獨。

一顆接一顆的“噗通”聲。

她那天晚上答應給他造摘星樓之後,小哥哥百無聊賴,一邊聽她吹牛,一邊往白鷺湖裏丢石子玩。

舉手投足裏,都是潇灑和恣意。

哪像現在

她想到這裏,又覺得眼眶熱乎乎濕漉漉的。

她摁了自行車的剎車,雙腳撐地,停在二十米開外,靜靜地看着他。

顏睿小石頭丢到一半,似有所感,側頭過來看見她。

四目相對的一霎那間,他的身體明顯就僵住了。

足足一分鐘的時候,她也沒開口,只平靜地看着他。

顏睿緩緩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不存在的灰塵,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揣度她的意思——她決定先走,是她決定劃清界限。

宋頌沉默了一會,蹬着自行車往前滾了二米,五米,十米,十五米,十八米。

輪胎的痕跡,像一寸一寸碾在他心上。

顏睿的心最後被吊在那三米開外的距離上。

他張了張唇,卻覺得喉間又啞又酸,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夜風搖曳樹枝,沙沙作響。

頭頂的月亮逐漸被濃雲遮蔽。

借着昏黃的路燈,她才能看清他臉上的晦澀,忐忑,小心翼翼。

“是不是你”

深宮多年的錘煉,小太子遠比常人還要沉的住氣。

少女的聲線輕軟細膩,甚至在微涼的夜風裏,都被吹得有些輕飄飄的,卻還是一字不落地落進了他的耳朵裏。

他有足足一分鐘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回答“是”的風險實在太大了。

他一直都想等她自己發現,自己做出選擇。

哪怕她不接受“顏如玉”,那他也可以選擇以“顏睿”的身份接近她。

但這個問題丢出來,等同于把他整個人都徹底剖開,再無回轉餘地。

顏睿閉了閉眼,遲疑半秒後,最終還是選擇重重點了點頭。

他一瞬不瞬注視着她臉上的表情,怕她生氣掉頭就走,卻又在她逐漸泛紅的眼圈裏不知所措。

隔着最後三米的距離,宋頌咬着下唇,拼命讓自己不能哭出來。

畢竟就這麽哭出來實在太丢臉了。

她堂堂太子,該有的體面和尊嚴一樣都不能少。

更何況,面前站的這個人,還是個弑君謀逆的亂臣。

她想問他為什麽會來這裏,是不是在那邊皇帝做得壽終正寝了

但到嘴邊的問題,卻還是不甘心。

“是不是你”

一模一樣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顏睿卻在第一時間就明白過來——她是在問他,當年殺她的那個人,是不是他。

“不是。”

擲地有聲的兩個字,卻讓宋頌在一剎那的錯愕裏,眼淚瞬間就決堤了。

面前的少年臉色蒼白,臉上是如履薄冰似的小心,泛紅的眼圈卻洩露了他心裏的酸澀,他沖她張開雙臂,清沉的聲音微微發抖,委屈卻又求懇: “沉和,你要是原諒我的話,就抱抱我吧。”

我想為所有的事情道歉。

為曾經的不告而別。

為曾經的惡語相向。

為曾經的言不由衷。

為曾經的束手無策。

為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你而道歉。

為沾沾自喜欺負過你膽子小而道歉。

為畏畏縮縮逼你做在兩難之間做決定而道歉。

她用力捂住嘴,沒讓自己咽唔的聲音哭出來,跳下自行車的時候,裙擺被鏈條勾了一下,她氣得要命,幹脆連車也不扶了,一輛山地車“咣當”一聲就砸在了地上,她像是小孩子撒氣似的,還嫌不夠,又重重踢了它一腳。

顏睿只覺得這一幕意外的熟悉。

小太子不喜歡當着外人面發脾氣罵人,只會把自己關在寝殿裏,一個人對着木刻撒氣。

宋頌背對着他,纖弱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他知道她是在哭。

漸漸地,壓抑的哭泣聲越來越大。

直到她捂着臉開始放聲大哭。

身體忽然被人從後圈入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溫熱的液體随着他噴塗在她耳廓的鼻息,有一滴兩滴打濕她的頸項。

少年的聲音透着濃濃的哀嘆和無措: “對不起。”

對不起。

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

為了五一能完結我真的是超拼了,結果還是沒辦法完結QAQ

不過後面的情節很快就結束了,明天請個假,我理一下結尾的思路,争取在下周5之前完結。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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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