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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地點。

基本不會有人來的偏僻校醫室。

對手。

看上去精神狀态不太穩定的不認識的學生。

敵我情況。

椎愛小心翼翼地使力，想着能不能不刺激到對方又能把手從對方的桎梏中掙脫。

但是無果。

不管這個學生在之前是不是一個比椎愛還柔弱的弱柳白花，在現在，他就是一個能輕輕松松壓制椎愛的，徹頭徹尾的男性。

他的舉動有點神經質，連體溫都帶着叫人膽顫的侵略性，燙得椎愛瑟瑟發抖。

逃無可逃。

椎愛嘴唇哆嗦了一下，她安慰自己：沒事的，對方只是一個披着男性殼子的女孩子而已，她能對你做什麽事啊。

“同學……你、你有什麽事嗎？”椎愛稍微磕巴了一下。

得到了椎愛的回應，那個突然出現在校醫室的男生看上去更加激動了，他的呼吸頻率快了些，眼角的紅暈蔓延到顴骨上，整個人看上去像是醉了一樣。過度的喜悅和激動讓他整個人都好像失去控制，看上去不太正常。

他的語速很快，但甚至比椎愛更加結巴。

“我、我叫狄思晴，是比你大、大一屆的學生。”

椎愛的手一直在抖，她不确定這是她自己的顫抖還是扣住她手的狄思晴的。

“是狄學姐啊，”椎愛加重了“學姐”的讀音，試圖提醒對方她們原本都是一樣的女性，“我們好像沒有見過面，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狄思晴看着椎愛，卡殼了一下，有那麽幾秒他像是對着椎愛的臉走神了一樣，讓椎愛疑心自己的臉上是不是有什麽髒東西。

但是狄思晴又很快回過神，只是這次更加神經質地攥緊了椎愛的手，他的眼睛追逐着椎愛的，仿佛追逐着唯一的光。

仿佛沒注意到椎愛有點吃痛的表情，又仿佛是完全無法分出心神去在意這一點，狄思晴陷入了只有自己理解的狂熱，他的聲音甚至有些哽咽，仿佛跋涉萬裏來到神像前祈禱的狂信徒：“請你和我交往！”

手腕上的那點疼痛甚至沒有這句話帶給椎愛的沖擊力大。

椎愛當時就想吼：你開什麽玩笑！

雖然這幾天椎愛好好過了一把“何謂萬衆矚目的逆後宮女主角”的待遇，并無時無刻不在因為生活處處是帥哥而暗爽，但椎愛清楚得很，這些帥哥幾天前都是和自己一樣的女孩子。性向這種東西怎麽可能因為多了別的東西就會輕易改變啊！

好吧，退一萬步說，就算有人的确是喜歡和自己相同性別的女孩子的，那椎愛也不認識眼前這個人啊！什麽狄學姐啊？她第一次聽說啊！

如果是原來就對椎愛有意思，那也早就來對椎愛告白收好人卡了啊！

為什麽偏偏要到變成男性的時候才來正面剛啊！

還是那個？是認為椎愛只能接受男性？所以才在異變轉性後迫不及待直接來告白？

那可真是太TM貼心了！

椎愛“感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狄學姐，但是我只喜歡男孩子。你懂嗎？就是那種內心和生理都是男性的男孩子。”

狄思晴愣了一下，然後像是怕再聽到椎愛更加決絕的拒絕似的，立刻道：“那我們可以不交往！但是你能不喜歡我一下？稍微分我那麽一點點愛就可以了。”

‘草——’

椎愛簡直想掩面仰天長嘯了。

‘這什麽标準的不能再标準的舔狗臺詞啊！’

這種受歡迎還恕椎愛堅定拒絕！

Round 1

椎愛委婉地：“但是狄學姐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呢。”

狄思晴：“你喜歡什麽樣的，我都可以改！”

Round 2

椎愛迂回地：“其實我們完全不熟悉吧，學姐？”

狄思晴：“我叫狄思晴家裏四口人，我的學號是……，我的宿舍樓就是離你宿舍五分鐘遠的那棟！這是我以前的照片。”

椎愛捏着那張照得還挺好看的大頭照：“……”

Round 3

椎愛冷下臉：“你把我的手捏得好痛。”

狄思晴愣了下，緩緩松開抓住椎愛的手指，望着椎愛手腕上明顯的紅痕，他用一只手掐住自己剛剛攥住椎愛的那只手，指甲深深嵌進肉裏，仿佛要用這種方式補償椎愛似的，他看上去十分失落：“對不起……”

椎愛嘆息一聲，站起身語重心長地道：“狄學姐，事情不是急就能急成功的，戀愛也不是這樣談的。你想，我以前根本沒見過你，你忽然過來就是求交往，我也很難辦的。”

這話說得在理，狄思晴似乎也因為愧疚而低下頭，在反思自己的舉動。

但是。

狄思晴攥緊手心。

他已經別無退路了——

椎愛就是他最後的希望。

我到底是在幹多麽過分的事情啊，狄思晴一邊唾棄着自己，一邊艱難地昂起被愧疚感壓下的頭顱：“但我真的需要——”

再多的祈求之詞都卡在了喉嚨裏，因為祈禱的對象已經不見了蹤影。

狄思晴機械地慢慢轉頭，那剛剛用話語讓自己陷入愧疚的學妹，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繞過他走到了校醫室門口，此時手剛剛捏上門把。

注意到狄思晴的視線，椎愛尴尬地對他笑了笑——

然後刷得拉開門拔腿就跑！

這是椎愛短時間內的第二次高速奔跑。

但這時不使出吃奶的勁逃跑那她就是傻X！

什麽鬼啊一上來就是求交往還跟蹤她到校醫室，有貓餅啊！

椎愛哼哧哼哧地飛速邁動雙腿，卻忽然聽到背後越來越接近的急促腳步聲。

草啊啊啊這是什麽恐怖片展開他TM還追上來了！

眼見着馬上就要跑出校醫室所在的大樓了，椎愛心想着到大路上絕對能碰到路過的學生的，然後又想到就差那麽幾步了狄思晴應該不可能追得上她……的吧？

實在沒忍住，椎愛就這麽回頭觑了一眼。

在那短短的零點零幾秒的時間，她甚至沒看到狄思晴的臉，只看到一片如五指山般壓過來的手掌的陰影，然後眼前一黑，天旋地轉，嚴嚴實實地被拽住她的狄思晴帶得摔倒在了地上。

大理石地板雖然看上去光可鑒人的好看，但是摔上去是真疼，哪怕狄思晴下意識地把自己當了椎愛的肉墊，椎愛的手也磕到了地板上，整張臉更是嚴嚴實實地撞上了狄思晴男性身軀的那副堅實得堪比岩石的胸膛。

椎愛完全摔蒙了，大腦處在極度驚吓中的空白，甚至一開始都沒覺得疼痛。

椎愛呆呆地擡起頭看着撐起身體的狄思晴，明明他才是被椎愛壓在身下的那一個，但大概是因為新身體的素質太過怪物，所以只是吃痛地揉了揉胸口，但這回他分出一只手牢牢地捏住椎愛的手腕，不允許她再逃出自己的視野。

“你……”狄思晴剛想對椎愛說些什麽，就愣住了。

椎愛順着狄思晴的視線，摸了摸感覺熱乎乎的鼻子下面，拿到眼前的時候是刺目的鮮紅。

本來還想質問椎愛為什麽逃跑的狄思晴噎住了，椎愛呆呆地看着手上的紅色，鼻子還一滴滴往下淌血的情景實在有些吓人，于是狄思晴到嘴邊的話就變成了：“你沒事吧？”

狄思晴不問還好，一問，椎愛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了一樣，下一秒，椎愛的眼淚就跟着鼻血一起下來了。

“你神經病啊！有事不能好好說話嘛！”椎愛吸了吸鼻子，被滿肺腑的鐵鏽味嗆了一下，頓時嚎得更大聲了，“走廊上不允許追跑打鬧你不知道嘛！就你還比我多上了一年學呢！”

明明是你先跑的……

狄思晴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上嚎啕大哭、一邊抹眼淚一手堵鼻血的椎愛，半晌回過神有些慌亂地想去捧她的臉查看情況：“你別把血全吸進去，對了，我們回校醫室……”

但椎愛的回應卻是直接拿被血糊了一掌心的手啪得拍在了狄思晴的臉上，然後扯開嗓子鬼哭狼嚎：“救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椎愛撞運，竟然剛好有人路過這門可羅雀的校醫室。

女生的尖叫在現在的校園簡直醒目得不得了，路過的人聽到的時候就拔開腿往聲源地跑，一拐進大樓就看到椎愛和背對着自己坐在地上的男生拉拉扯扯，衣服上全是紅色的血。

“放開她！”

一聽到第三者的聲音，以一種怪異的方式扭打在一起（主要是椎愛打，狄思晴擋）的兩個人都愣了一下，但狄思晴比因為流血DEBUFF而思維遲緩的椎愛動作更快，他直接推開想纏上來的椎愛跑走了。

椎愛看到狄思晴落荒而逃的樣子，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但松懈下來後鼻血反而更加洶湧了。椎愛捂着鼻子仰着頭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謝謝……！”

原本逆着光進來的學生此刻蹲下來查看椎愛的傷勢，他輕輕拿開椎愛被血糊了的手腕，毫不在意自己白皙的掌心也沾上椎愛的鼻血，在昏暗的走廊裏卻依舊像是浮動着金色光芒的琥珀色眼睛專注地檢查椎愛的傷口，那張仿佛從畫中複刻的美麗臉龐離椎愛僅只有幾公分的距離。

椎愛的嗓子都像被捏住了：“蘇、蘇語冰？你怎麽在這裏。”

蘇語冰的臉色有點可怕，也許是因為變成了男性，輪廓比女性時更加鋒利英朗。以往蘇語冰皺眉時總有美人自怨自艾的哀愁、只叫人憐惜，現在蘇語冰皺起眉沉下臉來，真就如他的名字一樣身邊仿佛帶上了寒氣。

椎愛覺得自己的鼻血都被凍斷流了一秒。

蘇語冰沒有及時回答椎愛的問題，只是對她說：“鼻子沒有看上去那麽嚴重，但是你的手腕紅了。校醫室開着嗎？”

在椎愛點頭後，蘇語冰幹脆地把椎愛橫抱了起來。

椎愛眼中的世界又一次天旋地轉，但這回她卻是被人穩穩當當地抱在了懷裏。

椎愛捂着鼻子，脖子因為地心引力往後靠在蘇語冰的臂彎上，蹭到他身上冰涼的布料。擡起頭，從這個視角看過去只能看到蘇語冰的下巴，但就是在這種死亡角度，蘇語冰都好看得不可思議。

等到椎愛從第一眼的美顏暴擊中回過神，發現他們現在的體位不就是傳說中的“公主抱”嘛！鼻血瞬間更洶湧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剛才還沉迷于蘇語冰現在這個殼子的美貌，但現在椎愛腦子裏浮現出的卻是蘇語冰還是女生時那看上去柔柔弱弱、風吹都會飄走的模樣，頓時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了，生怕自己壓壞了他。

“就一點路，我自己可以走。”椎愛不好意思，捂着鼻子悶聲悶氣地說。

“閉嘴。”

椎愛：“……”

椎愛：“？？？”

剛才說話的是誰？

椎愛掀起眼皮，蘇語冰沒有看她，逆着光的下颌線繃得緊緊，椎愛看不到現在蘇語冰的表情。

但椎愛不敢說話了。

等到蘇語冰進了校醫室，把椎愛放在椅子上的時候，椎愛才低低地道了句謝謝。

蘇語冰環顧了一下四周：“急救箱在哪裏？”

椎愛擺擺手：“沒關系沒關系，我自己來也可以的！你可以先走。”

這回蘇語冰終于看向椎愛了。背景的校醫室牆壁雪一樣白，把蘇語冰的皮膚也襯得像是一抔冰雪，他的眼睛顏色比一般人更淺，近似于琥珀，不帶什麽感情地低下來看人時就彷如天使的垂眸，美麗卻也傲慢。但他的睫毛卻濃密而惹人憐愛，輕輕一撲閃就有自然的妩媚感和脆弱意味流出。

蘇語冰彎下腰，在椎愛驚訝的視線中慢慢把褲腿往上卷，露出小腿和膝蓋上的淤痕和幾道傷口：“我也受傷了。”

這其實也是在回答椎愛之前問他為什麽會來校醫室的話。

這小語氣可憐巴巴的，美人垂眸總是叫人憐惜，身上有傷殺傷力翻倍。椎愛頓時哪兒都不痛了，站起來就想幫蘇語冰找醫藥箱給他安排包紮。

但是椎愛屁股還沒離開座椅三公分，就被蘇語冰按住肩膀輕輕松松地壓回去了。

蘇語冰手上還亮着自己的傷，卻看着懵懵懂懂還想起來卻又毫無反抗力地再次被自己按回去的椎愛輕輕笑了笑，笑完後他又重複剛才的話：“急救箱在哪兒？”

椎愛最終只能如他所願地指了指一個角落。

蘇語冰很快找到了急救箱，行動自如地根本不像腿上有傷，之後他也很快地就動作娴熟地給椎愛處理了鼻子。

塞上棉卷後鼻血終于不再那麽飛流直下三千尺了，椎愛也松了一口氣，就是不太美觀。

椎愛有些尴尬地看向蘇語冰，好在蘇語冰沒關注椎愛的臉，只是在看她的手腕，捏了幾個地方椎愛都說不怎麽痛，就給她塗了點消毒的碘伏。

處理完椎愛這邊，蘇語冰這才打算給自己上藥，椎愛在旁邊一看，連忙自告奮勇幫蘇語冰上藥。

蘇語冰這回不拒絕了，垂眸道了句謝謝，把醫藥箱推到了椎愛面前。

椎愛好歹也有個當醫生的姑姑，還在校醫室跟在翟一生身邊摸魚了那麽久，處理這些小傷還是有經驗的，她自己的手腕最多是磕破皮，鼻血也是看上去兇猛，這些她都知道，所以剛剛才想趕蘇語冰先走。

反倒是蘇語冰的傷，看上去雖然小但卻很深，甚至夾雜着些砂石粒，幾塊淤青更是吓人得很。椎愛一邊給他塗藥一邊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弄得這些傷口？”

為了方便上藥，坐在校醫室裏的單人床上的蘇語冰，低頭看着給他上藥的椎愛毛絨絨的頭頂：“摔了。”

大姐你是從假山上摔下來的嗎？

椎愛忍住了吐槽的欲望，安安分分地當自己的上藥工具人，等到膝蓋上的傷處理完了，椎愛下意識地将蘇語冰卷起來的褲子再往上推。

還沒等椎愛看清蘇語冰的大腿上有沒有傷口，她的手就被蘇語冰松松地捏住挪開了。

椎愛還沒反應過來，捏着藥瓶茫然地看蘇語冰：“大腿上沒傷嗎？”

蘇語冰垂睫看椎愛：“……有。”

椎愛更加迷惑了：“那我幫你……”

蘇語冰這時卻笑了，和之前看着椎愛在他手底下鬧騰的那種嗤笑不同，這是經常出現在還是女生的蘇語冰臉上的笑容，椎愛一直認為這是高段位女神必須要會的表情管理。

明明是表達拒絕的禮貌微笑，卻看上去那麽美麗無害脆弱，讓被拒絕的人根本提不起什麽不滿的心思，有的只有滿腔的憐惜和對自己怎麽能讓對方如此為難的懊悔。

蘇語冰就這麽笑着，看着椎愛：“我不想在你面前脫褲子。”

椎愛看了看其實已經卷不上去，堆在蘇語冰膝蓋上方一點的褲管，又看了看自己為了推褲管快要伸進蘇語冰褲子和肌膚夾層中的手指……

發現自己做了多麽老色批行為的椎愛整個人都不好了，別說不好了她感覺鼻血都要因為羞恥下來了。

“對對對不起剩下的你自己來吧！”椎愛把藥瓶和棉簽塞到蘇語冰手裏，瞬間把椅子調轉個頭滑出單人床幾米遠，還順手幫蘇語冰把制造隔間的布簾給拉上了。

蘇語冰隔着一層布簾溫溫柔柔地說：“謝謝你，椎愛。”

椎愛耳朵紅得滴血：“沒事沒事，你好了叫我，我們一起回宿舍吧。”

蘇語冰“嗯”了一聲。

椎愛只能聽到皮帶扣解開時清脆的聲音，和窸窸窣窣地脫褲子的聲音，雖然蘇語冰全程沒有發出什麽痛呼，只有不怎麽明顯的稍微變重的呼吸。

但一切的一切，在這個寂靜的校醫室，在椎愛的耳朵裏，都顯得那麽的不純潔且不健康。

椎愛現在恨不得把耳朵從自己身上切下來先鎖在櫃子裏，才能讓它不要接收這些讓人浮想聯翩的聲音訊息。

蘇語冰就是在這時和椎愛搭話的：“椎愛，你看清楚了剛才襲擊你的人的臉嗎？”

“襲擊？”椎愛摸到自己鼻孔裏插着的棉管，反應了過來，“啊，看清了。”

蘇語冰又問：“你認識他嗎？”

椎愛搖搖頭：“沒見過，但他說他是比我們大一屆的學生，叫……咦，你問這做什麽？”

蘇語冰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冰冷：“你不打算向沈舟報告嗎？說你自己被人襲擊了。”

“啊……”椎愛一瞬間的猶疑暴露了她自己根本沒想過這件事，雖然她直到現在依然想暴打狄思晴，“他都被你吓跑了，應該不會再來了吧。再說了也沒發生什麽事，幹脆就……”

身後傳來門簾被猛地拉開的聲音，椎愛坐着的旋轉椅被人拉住椅背迅速靠近單人床。

“嗚哇！”在椎愛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她已經連人帶椅子被人從後面控制住了。

蘇語冰的手指上還帶着碘伏的味道，但他的肌膚又是冰涼的，所以連帶着這點并不好聞的藥味都像被他的肌膚調和成了冷香。椎愛的下巴被他反手擡起，鼻孔裏還插着棉卷的滑稽模樣就這麽倒映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

蘇語冰還是笑着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角度的問題，這個笑容看上去壓迫感意味十足。

“你就不怕他再來襲擊你嗎，在沒有人發現的時候，就像這樣……”他微涼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蹭過椎愛下巴上的軟肉，又癢，又讓人難以自制地咽口水。

“那、那還真是讓人頭疼呢……”椎愛違心地附和。

蘇語冰滿意了，他松開了桎梏，把椎愛又擋在了簾子外：“等我一下，我陪你去學生會找沈舟。”

你長得好看，你說啥就是啥吧。

椎愛拍着通紅的臉，順便給自己換了個棉卷。

***

其實椎愛一開始沒想過要去找沈舟打小報告的原因中，還有椎愛并不相信那個襲擊自己的斯忒靈學生透露給自己的名字、照片信息就是真實的。換椎愛想偷偷摸摸去幹壞事，怎麽都不可能直接報真名還随身攜帶自己的真實證件照吧。椎愛甚至悲觀且真實地想，說不定就是白跑一趟還讓沈舟看了自己的笑話。

但結果……

狄思晴這個名字是真的。不管是學號還是原來的照片信息全都能在檔案庫裏對上號，甚至連新拍的男性版錄入照片也被椎愛指證就是襲擊自己的那個人了。基本就是從進學生會室不到一分鐘，狄思晴整個人的消息都被扒了個底朝天。

椎愛還順便從負責查數據的學生會成員口中不怎麽想聽地聽了一耳朵狄思晴還有個弟弟、只是因為是重組家庭都不怎麽親的八卦。

沈舟的表情也很嚴肅，他沒想到在他的管理下竟然有學生還會不聽管制去襲擊椎愛。

“這是斯忒靈的學子不該有的卑鄙行為。”沈舟看着椎愛的眼睛充滿了憐惜——不過因為沈舟安慰人時總像是在把人當小孩子哄似的，椎愛反而有點承受不住。

“我會找人約談教育他，并對他處以全校通報批評，過失記錄檔案的。”沈舟輕輕揉着椎愛的腦袋——真的就是把椎愛當小孩子安撫一樣，“但因為現在的情況……我會壓下他被通報批評的真相——也就是襲擊你的事，這點你能接受嗎？”

椎愛連連點頭，看着沈舟眼底不怎麽明顯的青黑眼圈：“在百忙之中麻煩會長，真的很對不起！”

沈舟愣了一下，溫柔地笑開了，眉眼舒展的模樣很好看：“怎麽都不該輪到你說這句抱歉。沒有管理好學園，讓你遭了這種罪，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

沈舟又看向陪着椎愛來，現在一直坐在沙發上默默喝茶的蘇語冰：“是蘇同學吧？謝謝你幫我救下椎愛同學，還護送她來到學生會。”

蘇語冰看着沈舟溫柔的笑臉，也回以一個完美的微笑：“這是我該做的，只是……會長沒有除了口頭安撫和道謝以外的表達嗎？不管是我，還是椎愛，都因為學生會的管理漏洞，受到了心靈和身體雙重方面的傷。”

椎愛當時就震驚了，她拉了拉蘇語冰的手，大姐你對會長說什麽呢！而且你的傷根本就是自己摔出來的吧！

“那是當然，”但是沈舟不愧是沈舟，面對這樣的話他還能應接自如，而且真的能讓人從心底裏覺得他的歉意是真誠的：“雖然這樣的物質獎勵遠比不上你們的勇敢和真誠，但請将它當作我個人的歉意收下。”

于是從學生會室離開時，蘇語冰和椎愛的手機裏，斯忒靈專屬APP的賬戶餘額都多了沈舟劃給他們的好幾個零——這與現金1:1計算充值的積分還可以通過沈家銀行的網銀客戶端直接再1:1地兌換成現金。

椎愛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剛剛對會長的那點兒歉意立刻就變成了對小錢錢的喜愛——不，這不是錢，這是能把一個卡池氪穿然後當期角色全五寶畢業的希望啊！

“蘇語冰，你好會啊。”椎愛雀躍地拍了拍蘇語冰的背，“我第一次看到敢和會長談錢還真的從他那裏撈到錢的勇士！”

蘇語冰往旁邊挪了挪，躲開興奮過頭的椎愛的致命打擊，他收起手機，臉上并沒有很大的喜悅：“為了自己，沈舟那種人不管多少錢都會付的。”

椎愛又滿腦袋問號了，這難道不是對“傷痕累累”的椎愛和蘇語冰（雖然他的傷是硬凹成工傷的）的撫恤慰問金嗎？

但還沒等椎愛問出口，蘇語冰又變回原來的樣子了。他回頭盯着椎愛：“你和室友的感情應該很不錯吧？”

怎麽忽然就提到室友了？想到和蘇語冰水火不容的夏顏，椎愛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該直說“我們關系好到互相給對方搓背”，那樣會不會有點炫耀的意思？

于是椎愛只是含糊地點點頭。

蘇語冰于是接着道：“那這幾天你就別和他分開了。”

椎愛：“？”

蘇語冰的眉眼在從學生會外走廊的落地窗中透進來的光下有些模糊不清，只是白得耀眼。

“那家夥早晚會回來找你的。”

那個叫“狄思晴”的家夥。

***

遲楠最近有個苦惱，椎愛似乎太黏自己了。

遲楠出門扔個垃圾，椎愛要跟着他；遲楠去食堂拿點新鮮的蔬菜回宿舍給兩人開小竈，椎愛還要跟着他（明明平時都是躺屍床上等飯來張口的）；更過分的是遲楠洗完澡後打開浴室門，就發現椎愛搬了個椅子守在浴室門旁邊心不在焉地一邊刷手機一邊等他，看到他出來後立刻眼睛發光地跑上來接他的髒衣服盆，還遞上他專用的粉色毛巾，推着他進門的時候遲楠發現椎愛給他吹風機都插好了。

‘是黏人的貓嗎？’被按在椅子上享受椎愛并不熟練的吹頭發服務的遲楠默默腹诽。

等到椎愛第三次燙到自己，讓遲楠懷疑那處的頭皮會不會被直接燙禿的時候，遲楠終于制止了椎愛的手。

“你究竟怎麽了？”遲楠看着魂不守舍的椎愛皺眉。

椎愛的眼睛左看右看上瞟下移，就是不看遲楠：“……想犒勞一下我們勞苦功高的楠楠？”

遲楠可熟悉椎愛這張臉了，她心虛時候的表情遮都遮不了，就是一個不敢和人對視，害怕自己的心思從心靈之窗的眼睛中被人察覺。

……看了就叫人火大。

“啊，是這樣啊。”遲楠呼了口氣，扯下濕漉漉的毛巾按在發燙的頭皮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小心翼翼瞅他的椎愛。

椎愛看着遲楠露出一個讨好的笑。

然後下一秒就被遲楠推出了寝室門。

被“掃地出門”的椎愛毫無抵抗能力，還沉浸在遲楠居然推開自己的震驚中，寝室門就已經在她面前合上了。

“楠楠！楠楠！你關什麽門啊！”

遲楠擦着頭發從門旁邊的窗戶中探出身子：“你最近太奇怪了，已經是黏人到有點惡心的程度了。”

被“惡心”的評價戳中腦門的椎愛：“哈哈，楠楠你說什麽呢，我只是想和你……你看，變得更親密些？”

遲楠頭上的毛巾在他臉上留下陰影：“真話呢？”

椎愛這時的眼神又飄了：“什麽啊……我就是想和楠楠你增進感情。”

“哦，不需要。”遲楠這次連窗都關了。

椎愛人都傻了，她竄到窗戶隔着玻璃看着遲楠冷酷無情無理取鬧的背影，哭嚎着“楠楠！”。

遲楠終于在椎愛的呼喚中回頭了，他打開門。

然後遞給椎愛一袋垃圾。

“下去的時候順手扔掉，一個小時內不要回來了，我要清掃宿舍。”

椎愛拎着垃圾袋扒着門口：“我可以幫忙的楠楠！”

遲楠看着椎愛努力“PIKAPIKA”眨的眼睛，笑了一下，然後冷酷無情地伸出一根手指按着椎愛的腦門就把她推出了門外。

寝室門再一次在椎愛面前合上，遲楠的聲音隔着門模糊地傳來：“你不要在這裏給我添倒忙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家務力被遲楠全面否定的椎愛拎着垃圾袋在風中淩亂，怎麽感覺楠楠最近比以前更加嫌棄她了？不對勁啊，不是應該異性相吸嗎？

不不不，這時候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如果遲楠不在自己身邊的話……椎愛抖了一抖，正準備大力敲門求遲楠回頭再愛她一次，隔壁的門就開了。

還是穿着無袖背心的夏顏打着哈欠出來了，看到椎愛小小一個拎着垃圾袋站在自己宿舍門外風中淩亂的模樣，他直接笑了出來：“吵架了？”

椎愛的腦門上迸出青筋：你這個和室友天天撕X的瘋婆子幸災樂禍個屁啊！

但是夏顏卻像是發現新奇事一樣靠了過來——可能是因為平日裏椎愛和遲楠實在關系太好，現在看到椎愛被“掃地出門”他都有點好奇。

“你做什麽了？遲楠都忍不了你？”

說到這椎愛也委屈上了，低着頭生悶氣。

夏顏也就随便圍觀一下，不管是遲楠還是椎愛他都不怎麽熟，他的朋友和他不在同一層，見椎愛不回答，他也沒什麽興趣，轉身掏出手機打算去食堂吃個飯。

行動受到了一道拖拽力。

夏顏回頭，就看到低着頭的椎愛伸手拽住了他後背的衣服，因為拖拽力，背心都往下滑了一截，夏顏的普通圓領背心都快變成雞心領了！

“你有病啊！”夏顏的脾氣還是一點就着。

但是現在的椎愛完全不在意，她擡起頭，笑眯眯地看着夏顏：“你去哪裏來着？我們一起啊。”

夏顏被噎了一下，像看UMA一樣盯着椎愛：“你真有病？”

椎愛保持着面上的假笑：我要是有病，那都TM是被吓出來的。

不管夏顏願不願意，他還是被迫帶上了一條小尾巴，然後在短短的五分鐘內就體會到了遲楠這幾天忍受的折磨，這讓他幾度煩躁地想伸手掰斷這條小尾巴——但是每一次椎愛都會用大大的笑臉對着他。

“伸手不打笑臉人”，夏顏畢竟也不是真的瘋子，更重要的是他一擡手就看到自己現在蓬勃得甚至穿西裝校服都不太舒适的手臂，再看看和現在的自己對比瘦小的像是一掰就折的竹竿的椎愛……夏顏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控制力道打退椎愛而不是把她打到躺屍，于是最後只能放棄武力逼退。

當然夏顏嘴上還是不饒人，什麽冷嘲熱諷的話都上了，但是現在的椎愛完全不在意。

貼着夏顏看上去就很給人安全感的手臂，椎愛像是一個挂件一樣靠在夏顏身邊的陰影裏左右環視四周——

她是在找那個這幾天一直困擾着她，把她逼得神經敏感的狄思晴。

蘇語冰一語成箴，被學生會警告還被通報批評的狄思晴不死心地回來找她了。

通過校內廣播通報批評的那個晚上遲楠還在那好奇，現在這種情況狄思晴是犯了什麽事才落得被全校通報加記大過，那時的椎愛還在樂滋滋地看着自己的餘額呢，想着既然收了會長的錢，這種內幕還是不用說了，而且畢竟被“一個原女生襲擊”這種話怎麽聽怎麽怪。

都被蘇語冰吓了一回，還被沈舟磋磨了一番，諒狄思晴也不敢再來了。

但椎愛低估了狄思晴的執着。

第一次發現狄思晴的身影時是和遲楠在食堂打飯，椎愛還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畢竟下一秒人就不見了，而食堂人來人往還都穿着一樣的學生制服。

遲楠不解地看她：“怎麽了？”

椎愛搖頭：“沒什麽，我看花眼了。”

第二次是和認識的學生走在路上的時候，椎愛被另一個方向走過來的人潮撞了一下，她聽到了壓得低低的“對不起”的聲音，這聲音有點耳熟，椎愛還在發愣，然後手心裏就被塞了一樣東西。

等人潮過去，那個學生好奇地問椎愛：“你手裏什麽時候多的糖？”

椎愛顫抖着擡起手，看到掌心裏的那塊糖，然後刷得一下扔進路邊的垃圾桶。

在同行者驚訝的目光中，椎愛把掌心在褲腿上蹭了蹭，笑着：“哈哈哈，那顆糖過期了，不能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背後一直有道視線在關注自己。

第三次是椎愛難得地在學校裏一邊聽歌一邊繞圈鍛煉身體，發現手機電量不夠，準備去路邊的機器裏借個充電寶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無法掃碼支付成功。

這時身邊有人拿了幾枚同樣可以在這個機器裏使用的硬幣放在椎愛面前：“給。”

椎愛沒有收下這好意，因為當她的脖子以慢動作慢慢擡起來的時候，她的眼中出現的是——這幾天偶爾還會出現在夢裏的——狄思晴的臉！

狄思晴現在的模樣看上去比前幾天好多了，他看着椎愛試圖露出友善親和的微笑。

但椎愛的回應是打開他的手飛奔逃離原地，這回椎愛沒有回頭，所以也沒看到狄思晴站在原地，半晌，蹲下身去一枚一枚撿起硬幣的樣子。

一來二去再三，椎愛整個人都不好了。她無比想跑到學生會找沈舟哭訴“你們學生會辦的什麽事啊狄思晴根本陰魂不散啊！”，但是一來沈舟實在忙得很，二來椎愛這回沒有目擊證人幫她作證了。

狄思晴不知道在哪裏進修的高級跟蹤法，總是能找準各種空子見縫插針在椎愛面前刷存在感，但當椎愛身邊有人時，他就隐匿于暗處，雖然如此，椎愛還是能察覺到他的目光，如影随形，炙熱無比。

椎愛回憶着回憶着都快哭了，她也不想那麽煩遲楠的啊，實在是她一落空狄思晴就會黏上來啊！實在不行等回去後就和遲楠攤牌吧！說自己被一個感覺精神不正常的原學姐跟蹤了！

我家楠楠絕對不會抛棄我的！椎愛在心底握緊了小拳頭。

但是椎愛忽略了，遲楠不會抛棄她，她現在依靠的夏顏會。

從食堂出來後椎愛還黏在自己身邊，夏顏已經徘徊在忍耐限度的邊緣。現在他扯開了椎愛的手臂，一掌抵住還想湊上來的椎愛的腦門。

“我去廁所你也跟？”

椎愛這才發現她們已經到了校園內的公廁旁。

椎愛賠笑，指着廁所門上的标識：“女廁所，我也能進。”

“……我們學校就沒有男廁所。”夏顏腦門上的青筋真實地暴起來了。

椎愛反應過來了：“啊，沒關系，我不介意看你那個！”

夏顏磨了磨後槽牙：“你·想·得·美！”

說時遲那時快，夏顏發揮了身體水平的降維碾壓，瞬間推開椎愛閃身躲進廁所還順手反鎖了門。

徒留椎愛爾康手地在廁所外無聲吶喊流淚。

可惡！靠不住的女人！

椎愛狠狠咬牙，陷入了是在廁所外等夏顏出來再頂着他紮人的目光和他一起行動還是現在就跑回宿舍求遲楠放她進門的艱難抉擇中。

但很快，椎愛就知道她不需要選擇了。

望着從後方延伸到自己面前的牆壁上的人影，椎愛的身體不受自控地顫抖起來，那是心理的畏懼展現在肢體語言上了。

“你好，椎愛。”

聲音的主人俯下身，聲音漸漸靠近椎愛耳邊。

“能抽點時間給我嗎？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對你說。”

那只放在椎愛肩上的手帶着炙人的熱度，和它主人的呼吸一樣。

仿佛能将椎愛，

融化在這熱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