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和諧影院(完)

第38章 和諧影院(完)

馬同峰已經聽不去了,他憤怒地站起來,“你們還是人嗎!”

剛才信息交流,他們知道了幾個女演員的出生和簡單經歷,同出身于農村的馬同峰是最憤怒的,在他看來那幾個女孩有的算是傾家蕩産來當演員,有的放棄了高考,放棄高考的可是村裏唯一一個上高中的女孩啊,本來她可能就要成為大學生了。

她們犧牲所有,就是求一個掙脫泥濘的機會。

他已經不敢看那幾個女孩充滿希冀的眼睛,那麽漂亮的女孩,那麽聰明的女孩,她們怎麽會知道她們要經歷的是什麽。

不是她們看到的鋪滿鮮花的明亮大道。

不是啊。

馬同峰憤怒地拽住編劇的領子,雙眼發紅,“就是為了滿足你們的變态愛好,就是他們的一場游戲!”

“不是我!和我無關啊,我只是收錢寫劇本的,我什麽也沒做。”編劇被馬同峰吓得連連解釋,他不明白這個場務一樣的男人怎麽突然這麽可怕了。

“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馬同峰很想狠狠地給他的心髒一拳,看看他的心會不會疼,但他知道,編劇确實不是起頭的那幾個,也不能重傷了編劇,最終只好無奈地送開了手。

他轉頭看向片場的方向,沉默的臉上,無可奈何的滄桑。

夏白什麽都沒說,安靜地坐在一邊吃梨子補充能量。

二娃蹲在他身後很近的地方,雙手捂着耳朵。

馬同峰情緒慢慢穩定下來,揉了揉眼睛,“我們要在這裏看他們拍完電影,才能看到到出去的路嗎?”

郭洋答非所問,“老馬,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我們阻止不了。”

馬同峰神情愈加頹喪,活氣稀薄,“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淩長夜看向瑟瑟發抖的編劇,編劇不知自己腦補了什麽,自己把自己吓哭了,“真的不關我的事,我什麽都沒做啊!別殺我,我再也不敢了!”

淩長夜說:“該送他回去了。”

一聽他這麽說,編劇驚喜地看過去。

夏白:“讓死屍送他回去嗎?”

編劇又想哭了。

左右兩個死屍把他拉起來,編劇吓得瑟瑟發抖。

郭洋:“走,快走。”

編劇:“不、我不走,不是,我不用走的。”

郭洋朝他屁股就是一腳,“回去只管寫你的劇本,一句不該說的話都別說,知道嗎?”

“知道,知道!”編劇連連點頭,小心地跑走了,跑了幾步,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見草叢裏一個死屍正盯着他,僵硬了幾秒,然後慢悠悠地走回了他的草屋。

郭洋:“我們現在怎麽辦?要回電影世界在鬼校花那裏再确認她确實是在拍電影時死的,鬼魂被那個什麽鬼道士困在電影裏了?”

夏白:“要回去,服務員尤月還在那裏。”

淩長夜:“這邊也要留人看着。”

夏白和郭洋異口同聲地說:“你留下。”

淩長夜緩緩地移過視線,“為什麽?”

夏白:“別再換衣服了。”

郭洋:“少換一套衣服。”

“……”

電影世界三個厲鬼,不能掉以輕心,最終是夏白、郭洋和老馬三個人全都過去,淩長夜帶着二娃留在這裏。

二娃看着他們的背影小小地跟了兩步,被淩長夜拎回來,“我含辛茹苦帶你兩年,還不如他帶你一天?”

二娃抱頭蹲下,不回答不面對。

“……”

夏白三人跳入湖中,順着來時的方向,穿過幽深的湖底,冒出水面,又看到了被燒過的小島,以及正在湖邊盯着他們的三個陰森森的女鬼。

再次看到她們,他們沒之前那麽害怕了。

夏白在浮出水面之前,已經把兜裏最後幾張馭屍符交給了跟着他的死屍。

理論上說鎮屍符和馭屍符是對死屍有效,對鬼校花這種有實體能碰到的鬼,有一定作用,但效果必然不如對死屍。前面夏白用鎮屍符貼鬼手就證實了這一點。

這次他用馭屍符,沒妄想真正控制她們,只是想為他們争取一點時間。

跳入湖之前,他們三人預想過眼前的情況,商量過怎麽應對。

郭洋先跳出來:“三位,我們找到了!找到你們的……啊疼疼疼!”

郭洋一冒頭,話還沒說完,就被鬼校花一只手抓了過去,尖銳陰寒的指甲深深刺入了他的肩膀。

夏白趁機馭屍,一群沒有感情和感覺的死屍全部跳到了鬼校花和另外兩個女鬼身上,馭屍符貼到了她們頭上,馭屍符暫時定住了她們,但很顯然,在她們的掙紮中搖搖欲墜。

被定住的鬼校花更加憤怒和瘋狂,嘴裏一直念叨着:“死,都去死!殺了他們,殺……”

夏白問:“殺了他們,是校花周心的執念,還是夏飛的訴求?”

鬼校花僵硬的身影猛地一顫,幹枯的眼睛睜得大大,死魚眼一般的眼睛裏有了一絲清醒微弱的光,“夏飛、夏飛,媽媽,我……我是夏飛?”

夏白:“你是夏飛。”

把他們從湖裏拉出來的就是夏飛,而不是什麽校花。

夏飛身體開始劇烈顫抖,“夏飛,媽媽,飛飛,是夏飛……”

她是叫夏飛。

她出生在一個小村子裏,從出生到18歲都沒離開過那個地方,見過的最遠的地方,是割牛草的時候,在山上看到的遠方。

夏風吹過一座又一座山,崎岖的山路上一輛三輪車帶着她的視線越走越遠,走向她渴望的,但永遠到不了的遠方。

那輛三輪車帶着她堂妹去縣裏的高中讀書。

她沒有這個機會。她原本連初中都讀不了,她爸爸說家裏如果有很多很多錢,就給她弟弟買飛機,但沒有供給她讀書的。是她媽媽用十幾年偷攢的錢,偷偷給她交了學費,被院外內屋,床上床下打好幾頓換了她上初中的機會。

但媽媽也就只能做到這樣了。

她和爸爸一樣,偏疼弟弟。

在她要鬧着上高中的時候,媽媽說:“你以為我考不上高中嗎?”

她連小學都沒上完。

從小辍學,幹活養家,最後嫁給她爸爸這樣一個把打女人當成天經地義的人,變成了一個把大部分人生希望放在兒子身上的女人,默認女兒也會辍學走她這條老路。

她一直是認為她是這樣的,直到堂妹回家說導演選她去演電影,她要成為全國觀衆都認識的明星了。

村民們像看新世界一樣看着導演的車,據說他們全村一起打工五年都買不起。拍電影當明星,一輛車上百萬,這些都是他們想都想不到的。

那個女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不知去了哪裏。

那天晚上她顫抖着把她叫出去,給她一件漂亮的連衣裙讓她換上,她給她梳頭,給她幹裂的手塗護手霜,香香柔滑的護手霜在三只粗糙的手間抹開,大半部分被年輕的那只吸收了。

她帶着她去找導演,她把一大筆錢給導演,她給導演下跪,讓導演帶她去拍電影。

第二天,爸爸知道他們家的牛全被她賣了,按着她朝死裏打,打了一上午,用棍子用刀用鐵鍁,血流了一院子,她以為她真的死了。

在醫院的時候,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可能終生不能下床了,在她要離開去拍電影時,她卻笑了。

她那雙濁黃的眼裏第一次有那麽明亮的光,她走出門口回頭,看到她還在一直笑。

她唯一還能動的右手食指,一直在向上劃。別人可能看不懂,她看懂了,那是一個飛的動作。

飛,夏飛,飛出去。

那個笑在她鼻青臉腫的臉上并不好看,卻一直在她心裏,一整路。

六月的牛仔草清脆旺盛,連綿生長,卻局限于山的形狀,一座又一座,一片又一片。

她坐車離開了那裏,山路颠簸,座椅柔軟,她窩在裏面發誓她一定要好好演戲,拼命賺錢救她,不管多苦多累。

她不怕苦不怕累,最苦的是沒有機會。

鬼校花臉上一道道血痕,是淚痕,她哭了,血淚從她幹枯的眼眶了溢出,“媽媽……”

她真的好努力啊,為了她自己,為了病床還在等她帶錢回去媽媽,為了更多說不清的東西,她每一刻都在努力着。

在導演的謾罵和其他人嘲諷的眼神中,她努力演一個她從沒接觸過的白富美,她下湖上山,在烈日下拖着血糊糊的長發滿島跑。

她一點也不覺得苦,因為這個島太美了,這裏的世界太美了。

可是,她不知道,她期待的未來是那個肮髒的洞穴。

那天晚上,她被兩個投資人拖進那個洞穴,穿着吊帶睡衣的她,皮膚在地上磨得好疼,可是她一句都沒說,因為導演說他們要拍最真實的電影,不能用替身。

她當然不會用替身,她當替身都很願意。

那時鏡頭中她被磨出血的畫面,一定很真。

一開始被壓住時,她還不知道電影要多真,被打第一把掌時她也不知道,當她知道時,她已經沒有了掙紮的力氣。

她哭着向導演向其他人求救時,是不是也在鏡頭裏,很真實。

她死時的眼神呢?

鏡頭把她的憤恨和不甘記下來了嗎?

一定把她的怨和恨深深地保存下來了,要不然她不會留在這裏,一遍遍經歷死亡,一遍遍複仇殺人,卻始終殺不了他們。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鬼校花的情緒逐漸崩潰,另外兩個女鬼也躁動了起來,鬼氣森森,嘶叫凄厲。

一只鬼手突然伸長沖向夏白。

躺在地上的郭洋大喊:“夏白!”

夏白剛要伸手就被馬同峰撞開了。

鋒利的鬼手穿透了馬同峰脖子上的皮膚,鮮血當時就溢了出來。

“殺了你們!該死!都該死!沒有一個無辜的人!”鬼夏飛神情猙獰,灰紫鬼手上鮮血外溢,逐漸猩紅。

馬同峰雙腳離地,在即将被她舉起來時,一只手壓住了她的手腕。

夏白用力握住那只黏膩可怕的鬼手,“我知道,你很苦。”

“我知道,你受苦了。”

這是媽媽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天晚上隔着一層層薄薄的護手霜撫摸她粗糙的手時,那瓶她跑到很遠的地方買的護手霜她一直用到死亡那一天,散發着濃濃的栀子花香。

栀子花白白淨淨的,就像握住她的這雙手。

“我帶你去殺了他們。”夏白說。

他慢慢改握為拉,拉住了那只血紅鬼手,和握住他家喜神的手一樣,“跟我來。”

夏飛是非常厲害的厲鬼,她能隐隐察覺到她的仇人大概在哪個方向,可她卻不得其入。

他們在本源世界看到了一個道士,手拿方向盤和符紙。

那裏還有一個信奉詭異菩薩,一定對鬼神玄學有所了解的投資人。

夏白合理懷疑,他們以貧苦人的死亡和掙紮為玩樂,但也怕鬼報複之說,提前請了道士,在她們死亡時,将她們封在記錄一切的鏡頭之中,困在電影之中。

他既然知道通道,拉着她們應該能把她們帶過去,夏白想試試。

那只銳利的鬼手被夏白拉住了。

馬同峰跌落到地上,捂住流血的脖子不住地咳嗽,看到夏白一個人帶着三個鬼向湖裏走,他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脖子上的血,一頭跳進湖裏。

清澈的湖水裏,夏白在最前面,他拉着鬼校花的手。

鬼校花拉着被獻祭的一個女孩,那個女孩拉着另一個被獻祭的女孩的手。

幹淨的湖水化開了髒污和血塊,她們的長發在水中柔軟自由地散開,氣泡上冒,裹住點點的光亮,向着更明亮的地方而去。

馬同峰看着這一幕,腦海裏是另一幕。

那個小小的出租屋裏,床旁邊就是做飯的竈臺,鍋碗瓢盆擺放得整整齊齊。

他笑得好開心,看着正撿爆米花上的皮的家秀,昏黃的瓦燈光落在她的臉上,溫暖的笑意順着皺紋深入。

外面狂風大作,他一點也聽不到,在這個破舊的小房間裏,內心的滿足像旁邊爐子的小鍋,咕嚕嚕冒着香甜熱氣。

“家秀,明晚還有個喜劇哩,要不要看啊?”

“不看,咱就看這個鬼片。”

“家秀,你為什麽喜歡看鬼片呀?”

她擡頭看向那個盞燈,用眼睛盛滿光,過了好一會兒,她笑着說:“人渺小無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是假的,鬼片中有因果報應,可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馬同峰的眼淚融入湖水之中。

他的身體漸漸失去了力氣,好像要沉入湖底,被後面趕來的郭洋托住向前游。

和淩長夜猜的一樣,劇組先拍鬼校花她們變成鬼後的劇情。

劇組剛開機就拍校花變成鬼後複仇殺人,這場戲拍的是第一個島民被鬼校花殺死。

能看出來劇組不缺錢,各方面細節做的都很好,化妝師也牛逼,難得的是,配角演的都很好。

淩長夜坐在樹林中的一塊石頭上沉默地看着,薄薄的唇勾起一個輕輕的弧度,漆黑眼睛泛着一層微不可察的藍光。

二娃捂着眼睛蹲在他腿邊,聽到慘叫就抖一下。

和他一樣戰戰兢兢的,是在另一邊看的編劇,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好多只死人的眼睛在盯着他,迫不及待地想吃他的肉。

前兩場戲還算順利地拍完,他們轉移到湖附近,鬼校花追人追到這裏,将在這裏殺了那個島民。

這個島民就是投資人演的,現在他要被鬼校花“殺”死了,另外幾個投資人也興致昂揚地前來觀看,周圍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好幾個鏡頭對準了他們。

導演給他們講完戲,退到監視器後面。

投資人躺在地上盯着夏飛,目光黏膩,他舔了舔唇,說:“飛飛啊,沒事,等下你可以用力點,不用顧及我的感受。”

“對不起,等下要對不起李總了。”夏飛穿着血糊糊的髒衣服連連鞠躬。

“別畏畏縮縮的嘛。”李總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掃,“大膽點,我可是強——暴你的人。”

導演拿着喇叭大喊:“各組注意,開始!”

鬼校花抓住了島民的腿,在島民驚恐的眼神中,舉起鬼手,冷冷地穿進島民的胸膛,鮮血濺在她發灰的臉上。

島民尖叫只發出一半,眼裏定格着鬼校花的面容,滿滿的恐怖和害怕,或許還有一絲絲後悔。

下一秒,島民忽然跳起來。

“哈哈哈哈我死了嗎?”李總兩只胳膊向上一擡,胸口用完的血包滑了下來,他臉上露出誇張得意的笑意,那笑在滴血的胖臉上醜陋而猙獰,刺拉拉地綻放在烈日下,“我沒死呀哈哈哈!”

另外幾個投資人也哈哈笑起來,只有他們了解的笑,其他人不明白,但也跟着附和地哈哈大笑。

一串血珠濺落在他們臉上,像是按下了暫停鍵,凝固了他們的笑容。

喊着“我沒死呀”的李總,胸口出現一個血窟窿,剛才沒戳破他皮膚的鬼手,穿破了他的胸膛。

李總額頭青筋暴起,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那只鬼手時,一股股濃稠的鮮血從他嘴裏溢出。

編劇驚恐地抱住腦袋大叫了起來,“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他打開了開口,人群中頓時尖叫聲四起。

淩長夜眼裏暗光流轉,轉頭看向湖面。

站在湖邊的導演聽到動靜,也看向了湖面。

夏白從水裏冒出頭,濕漉漉的頭發彎曲地貼在臉上,沾水的皮膚在陽光下閃着晶瑩的光,呆呆的樣子像一個剛游上岸,不谙世事的小人魚,他微微歪着頭,問:“導演,你想拍一部真實的電影嗎?”

導演怔怔地看着陽光下的人,如果換個場景,他一定把鏡頭對準他,可在驚叫連連的背景下,他只覺得腳底發寒,陰冷的湖水蔓延到了腳底一般。

郭洋也從湖水中冒了出來,捂着自己肩頭的傷,大喊:“要真實就真實到底啊,怎麽只有女演員和幾個窮小子死的真實,他們就不要求真實了呢,雙标會影響電影的質量,怎麽對得起導演的雄心壯志?”

“鏡頭都準備好了。”郭洋向四周掃了一圈,笑着說:“我們來助力導演的夢想吧。”

他們身後又浮出兩個濕淋淋的女鬼,她們身形僵硬,每走一步,鮮血就會從她們身上滾落,走上岸時已經成了血淋淋的看不清臉的一團。

“好疼。”

“還我血。”

導演驚恐地睜大眼睛,小肚子打着顫轉了一圈,連走都擡不起腳。

他腳底那股寒意變成了實質性的鮮血,鮮血順着他的腳向上攀爬,轉瞬間淹沒腐蝕了他。

兩個女鬼穿過他沖向前方的人群。

馬同峰最後一個從湖裏出來,目不轉睛地看着女鬼的複仇,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看得格外認真。

接下來的事,他們前面看過來,女鬼複仇,但這次看得爽快多了。

他們安靜又認真地看着,是對這一場鮮血勾勒的電影的尊重。

海島上慘叫連連,他們身後的湖邊光點閃閃,當慘叫聲逐漸息滅,光點也凝成了一條路的樣子。

郭洋:“我們可以離開了。”

夏白:“我們先回電影世界一趟,服務員還在那裏,她不一定知道要順着光路出去。”

馬同峰很贊成,“我們回去一趟吧。”

郭洋看了看站在遠處的淩長夜和二娃,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在游向湖底之前,夏白回頭看了一眼,三個女鬼正向這邊看。

他什麽都沒說,潛入湖底。

冰涼的湖水沒過臉頰,夏白在清澈的湖底想到了楚雪林。

不知道現實世界有沒有一個叫夏飛的女孩,有沒有過她們這樣一群人。

每個人都苦苦掙紮在泥沼裏,有一天有個導演跟天神一樣降臨,伸手把她們拉出泥沼,說要讓她們拍電影,成為電視上那些光鮮亮麗的演員。

她們傾其所有,不僅是砸鍋賣鐵,斷掉後路,甚至是失去唯一一份愛,跟他來到這樣一個私人小島上。

導演問她們能吃苦嗎?

那是她們的專長。

她們彎腰低頭,她們坦胸露乳,她們披着血糊糊的東西,在烈日下滿島跑時一定滿懷希望。

她們不知道這部在她們心裏耀眼偉大的電影,只是幾個人變态欲望的滿足,她們的夢想和生命只是他們的游戲,夢想之地是墓地。

她們的死亡,不過是一場被吐槽的爛俗電影。

還不止于此,她們死後都不得掙脫,被困在一個虛假的電影裏,一遍遍重複被傷害,一遍遍重複死亡,一遍遍被人觀看,連報仇都是笑話,日漸瘋癫。

夏白閉了閉眼,努力向着有光的地方游去。

回到電影世界,他們沒有找到服務員。

郭洋說:“她應該離開游戲了,二娃都知道順着光路走出去,她肯定也知道。”

電影世界這邊的湖上同樣有一條光路。

郭洋說:“我們快點走吧,別等路消失了。”

找服務員花了些時間,怕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夏白點頭,走向光路。

走了幾步,他若有所覺地回頭,看到馬同峰還站在原地,沒有要上來的意思。

“夏白。”他笑得特別輕松,“你們走吧,我不走了,我要留在這個世界陪家秀。”

“你胡說什麽老馬!”郭洋冷聲道:“外面才是我們真實的世界!快點,路就要消失了!”

馬同峰轉頭,“我不喜歡外面那個世界。”

夏白沒有勸他回到真實的世界,哪個世界,哪個地方都是“彼之蜜糖我之□□”,如果他想留在這裏,就留在這裏。

他早就察覺到他沒有活着回去的想法了。

但是郭洋不是這麽想的,他風一般地跑向老馬,扛起老馬就向外跑,“夏白你快跟上啊!”

夏白:“……”

他非常聽話地跟上,走進了那條光路。

【恭喜您撿屍人夏白,成功解鎖和諧電影院地圖。】

【游戲核算中,請稍等。】

【撿屍人夏白本地圖獲得獎勵和成就如下:】

【游戲道具[和諧抓手]:不惜鮮血淋漓也要沖破空間的抓手,可助您跨空間取物(人)。】

【游戲積分:2012030】

【技能進度:技能等級23(注:每撿一個帶技能的屍體等級+20,每次撿一個沒有技能的屍體等級+10,每多一個屍體預備等級+2,詳情請前往技能書查看。)】

夏白:“……?”

他的技能等級怎麽23級了?

初始等級是1級,他多了一個預備死屍尤月,等級+2,現在的等級不該是3嗎?

那多出來的20級是?

夏白有個不好的預感,一從光圈裏出來後就打開了手機點開技能書看,當看到那個被改名家譜的死屍冊裏裏,多了一個古全昆後,夏白兩眼一黑。

他是問過古全昆要不要把屍體給他,但不是真心想簽他的。

他不喜歡古全昆,也不喜歡他的技能。

好醜。

夏白第一次在5號放映廳看到古全昆的手忽然長成一條巨大的蚯蚓時,一點也不覺得他好厲害好炫酷,甚至有點嫌棄。

夏白腦海裏又想起另一個畫面,身披黑風衣的男人肩膀處飛長出一只巨大蚯蚓,盤旋在半空中,如一條沖天巨龍。

忽然,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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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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