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周末

周末

不需要電力維持的東西真可靠啊。

因為忘記連接充電器,早上起來手機完全黑屏。将它和整理出來的筆記放在一起的時候,腦子裏就出現了這樣的念頭。

雖然充了一會電,到影山家附近之後已經堅持不了太久了。那張紙條還在我口袋裏,打算喊影山來幫忙的時候,最後一點電量殘忍地清空了。

“……”

相似房子一幢幢排列在一起,遠遠望去,沒辦法分辨出到底該在哪個位置轉彎。

我每次對潔子說迷路的原因,她都會尴尬地看着我,說:“那不就是路癡嗎?”

又不是分不清東南西北,只是看過的東西不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象……好吧,“癡”這個字給人的感覺很差吧,所以我不喜歡被這麽說。

不管是用來形容呆傻還是沉迷某樣東西,類似漫畫癡,排球癡之類的,總有種不能自拔的感覺。

這段路在地圖上似乎不需要走那麽遠,巷子的內部縱橫交錯,而且天很熱的關系,幾乎沒有行人。

除了寫着街道名稱的牌子就沒有其他标志了,唯一的辦法好像是找個便利店來求助。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進門的時候,店員小姐正在和一個提着行李箱的女士說話,因為我進來了,她朝我這邊轉過來,微笑着說:“您有什麽需要幫忙?”

我把黑屏的手機朝她豎起來,“電話……能借用一下嗎?”

店員小姐微微蹙起眉頭,指了指我身後的監視攝影機,對我說對我說她不能在上班時間使用手機。

“我去倉庫找一下店長吧。”她一拍手掌,竟然毫不顧忌将放兩個陌生人留在收銀臺。

“我的借給你吧。”反倒是旁邊的的女士攔下店員小姐,面向我說,“只是打個電話吧?”

“嗯。”我連忙說,“打個電話就好,非常謝謝。”

“美羽,謝謝你!”

原來她們兩個是認識的啊,難怪什麽東西都沒有買,只是在說話。

為了防止她幫我當成不懷好意的那種人,我把疊起來收進口袋的紙條遞給她,“這個是號碼。”

那位女士接過紙條,擡起臉來,挑眉困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這才發現這位叫美羽的女士不僅心善,還有着可以稱得上驚豔的好相貌。

上挑的绀色眼睛,冷冰冰的卻并不顯得無神,完全想象不出笑起來的樣子,有種格外清冷的氣質。

這是傳說中的理想型嗎?雖然非常失禮,但我的臉好像有點熱。

意識到自己在盯着對方,我低下頭看着她指尖夾着的紙條,“嗯,有什麽問題嗎?”

“……不是,只是有點眼熟。”

我順勢又看了她一眼,對方實實在在地有些遲疑,一邊說一邊在手機上飛快撥號碼。

然後,站得離她不太遠的我,也看到了屏幕上顯示着大大的兩個字。

飛雄。

她也怔了一下,朝我看過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接通了。

不太清楚,但大概可以分辨,通過電子音傳來的是影山的聲音,“喂?老姐。”

……這個人是影山飛雄的姐姐!世界也太小了吧。

難怪剛剛有一瞬的熟悉感,仔細回憶的話好像真的有點相似。

我居然對神似影山的臉……說心動還為時過早,但是……

不自覺用手捂住嘴巴,獨自震撼着的時候,他們姐弟已經通話起來了。

“在路上遇到你的朋友,似乎是迷路了,嗯,在離家最近的那家便利店。”

她簡單的說明狀況之後,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等影山說話,“哈?”

就連這聲也和影山一模一樣。

“為什麽跑去車站……那現在可以過來了嗎?”

“我找過去也可以……”我弱弱地說。

影山的姐姐看了我一眼,因為周身環繞着不容拒絕的氣場,她搖了搖頭之後我就不再說話了。

“飛雄他過來了。”影山的姐姐只是愣了最開始的那一下,現在似乎接受良好,“沒想到他也會帶朋友來家裏,還在外面遇到了。”

她以極小的幅度微笑了一下。

我徹底不敢看她的臉了,“的确是很巧……”

影山大概是跑着來的,幸好他跑得很快。

因為我杵在這裏,兩位小姐也沒辦法輕松地談話,所以影山來的時候我才好好地松了口氣。

“老姐不是在東京嗎?”

影山很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這是身為弟弟的宿命啊,我由衷地想。

“最近休息,回來見朋友。”

“謝謝您的幫忙。”

美羽小姐倚着收銀臺,晃動着四指和我們道別,“一會見。飛雄,箱子要放在玄關……因為很髒。”

“噢——”影山的口氣沒什麽波瀾,朝身後晃晃手掌。

除了紛擾的蟬鳴聲之外,就唯獨聽見我和影山噠噠的腳步聲了。

因為只見過一次,哪怕是我很喜歡的類型,只要對方的臉不在我面前,就沒辦法在腦海裏複現,只留下冷冰冰的描述了。

所以就算我盯着影山的臉,也無法比較他們兩個究竟是像或者不像。

只能說單看影山也有一副好相貌。不枉同級的女生常常将他挂在嘴邊。

影山瞥過來一眼說:“幹嘛一直盯着?”

被發現了。

“知道了……是想說我和美羽姐長得像嗎?”影山歪着頭,這麽說的時候也勾起一點笑。

笑起來的确是一樣的感覺。

他們兩個的臉在那個少見的瞬間重合,理想型這回事還真可怕,我覺得臉上的熱氣又蒸騰起來。

“……我不知道像還是不像。”

“哎,是嗎?”說不出是有些遺憾還是什麽,影山小聲說,“以前只有我們自己不覺得——到了。”

面前是挂着“影山”兩個字的木質門牌,沒等我們進院子,裏面那扇門就自己開了。

對我小幅度揮着手的是……

“谷地……同學?”

竟然邀請了女生啊,不會覺得尴尬嗎?

“部活之後決定的。”被我盯着的影山有些心虛,“因為沒有你的號碼,聯系不到。”

“可以和潔子說啊。”我的話不免帶上了一點抱怨,又覺得事已至此,只好說:“……算了,我們認識的。”

只要谷地她不會介意全是異性就好。

“清水同學,你的事辦好了?”

“……嗯。”

忘記這茬了,我總不能說其實我根本沒有事吧?頓了一下,倉促地說,“好了。”

“太好了!還擔心你要忙。”谷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打擾了——”

我跟在影山後面進了門,将筆記本遞給谷地,“醜話說在前頭,別對我抱太大希望比較好……這是小測裏的考點,我整理到一起了。”

“好詳細!”

“清水同學好厲害!”日向湊過來一顆橘子頭。

“呆子,又沒你的份。”影山看看筆記又看看我,“……辛苦了。”

“除了這個以外,我能做的就只有幫你們向神明祈禱了哦。”

“要做很久吧?”谷地翻着筆記本,不時發出一些感嘆,“裏面還有石原同學的。”

“只不過摘抄在一起……你們、你和石原認識啊?”我朝日向揮揮手,繼續說,“他突然說不來了,給他發了照片。”

“當然,石原同學和理央是朋友啊。”谷地躲在筆記本後面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那笑裏有點暧昧。

還是第一次聽說,不過石原的交際圈很廣,這事我一直都知道的。

因為影山的姐姐從東京回來的關系,學習的位置轉移到了樓上。雖然說是一起學習,但整理了小測裏的考點,總覺得已經沒有什麽錯漏了,所以我什麽也沒帶。

筆記我整理得很清楚,日向和影山看起來也沒什麽問題要問。

本來打算上網,現在手機也沒電了,好無聊。

“……清水。”影山皺着眉打斷我玩筆的動作,指了指他房間裏的書架,“要不要看書?”

從剛剛起我就對影山房間裏會有五層的書架覺得很好奇了,尤其是上面貨真價實的擺滿了圖書。

走近了才發現,裏面有四層都是講排球的,從雜志到理論書一應俱全……視線往上,第五層是看起來不曾使用過的教科書。最角落的地方,還疊有一冊漆黑的,形制像是相簿的東西。

“相簿也可以看嗎?”

“可以……順便拿一下最新的那冊排球月刊吧。”

還有三天就要考試了,還想要看排球月刊啊,最新的……是這本吧。

我抱着相簿和月刊跪坐回了原處。

谷地也完全無心學習了,時不時瞟向我這裏,于是我朝她坐近了一些,對着她翻開。

會不會看到穿裙子的影山啊……我有些擔憂地想着,畢竟我就被打扮着穿過潔子的裙子。

“全都是排球呢。”

谷地呆呆地發出這樣的感嘆,是我想多了,影山從小到大只有專注着排球。

标注着“三個月”的照片,上面的影山抱着排球,連大人也沒辦法從他手裏拿走。

再大一點的影山開始和姐姐打排球,噗……為什麽有趴在地上嗅地板的照片?

“笑什麽?”影山警覺地看過來一眼。

“不。”我将笑意憋回去,“沒什麽啦。”

再後來打排球的照片上只有影山了。“北川小獵隼隊”,加入這支球隊之後的相片,就不再出現和姐姐一起打排球的畫面了。

十三四歲的時候,姐弟兩個的長相變得極為相似,只是這時影山的個頭一下子竄高了許多。

日向發出一聲大叫,其實我注意到他沒有在學習了,畢竟認識的人過往的相簿真的很容易勾起好奇心嘛,所以我沒有向谷地告狀。

“這個!”日向指着其中的一張相片。

照片裏面的影山低着頭,依然能看到他板着臉,明明穿着首發球員的隊服卻站在後排角落。

“中學三年級比賽的時候!”

“日向同學知道?”

“知道的哦,因為輸給北川一中了。”日向毫無芥蒂,大方地表明了自己的野心,“雖然輸了但是一直很想贏嘛!”

“哈?贏不了我的……考試也是。”

影山一邊快速地抄寫,一邊分神和日向鬥嘴。

隊友之間也必須一争高下的情況,排球隊裏面也有啊。已經學習一個小時了,他們倆露出了疲态,開始心不在焉。

“休息一會嗎?”

“要!清水老師萬歲!”日向高舉雙手贊成。

這句話真耳熟,該不會也是和石原學的吧?沒等我問出來,日向和谷地就表示自己口渴,下樓去倒水了。

和房間的主人單獨呆着,在我覺得有點尴尬的時候,影山冷不丁翻開了最新的排球月刊,“上次說的答案……真的在柳生選手專訪的下一期。”

柳生選手?專訪?

“貓和魚。”影山提示道。

他不說的話我已經完全忘記了。

“內心裏想要的不得了,可是嘴上卻拒絕,我曾經也有對排球倦怠的時期。”

影山平靜朗讀着文字的聲音強硬地擠進我的耳朵,我因此停下了翻動相簿的手指。

“幸好,掩飾心情的事情不會長久,我又回到了賽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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