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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今天老師不知道抽了什麽風，在學生的哀嚎下拖到八點才放學。

此時已臨近夜幕，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街道上人跡罕至。

夏桉站在街頭吸煙，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

九月的仲夏夜，帶着潮濕的風吹來。風甚是喧嚣，往往能夠治愈人的壞心情。

她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操，夏桉，等了幾個小時終于蹲到你了！”幾人中間的黃毛罵罵咧咧，手裏握着棍子。

夏桉回憶起來了，這個黃毛是隔壁學校的老大。上次惹了她朋友，朋友喊她一起堵。說是一起，其實她充其量就打了幾下。

她掐滅煙。

環顧四周，寂寥無人。

玩脫了。

她身無寸鐵，孤身一人。反觀對面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個個握着棍子。明顯是有備而來。

這次不死也得斷個骨頭。

就在她絞盡腦汁去思考一個萬全之計時，餘光瞥見有個朦胧的身影掠過自己。

也是三中的男生。好像還挺有名的，和校外的人打過架，叫什麽來着——

謝祈橫。

一個壞點子浮現在夏桉腦海。

她想到脫身的辦法了。

“喲，謝祈橫啊，你上次不是說林斌辰就一垃圾嗎？這不，人過來了。”她一臉不屑，放肆地笑。

林斌辰就是對面的黃毛。他聞言，瞬間不淡定了。

不遠處的男生停住腳步，打量了一番夏桉。

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當然，這些都是夏桉編的。既然今天避免不了一場架，那就只能拉他下水。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好東西。

“謝祈橫你他媽想替她出頭是吧？”林斌辰腦子确實蠢，真的以為他和夏桉是一夥的，掄着棍子走向他。

那個人雙手插兜。

正值風華正茂，深邃的眸子卻沒有光，此刻閃爍着斯裏竭底的憤怒和陰狠。

他于絕望的小巷嘶啞悲鳴，頭破血流。

趁着空隙，夏桉掉頭就跑。

每個人都有很多面，陰暗、沉默又孤獨。僅僅是忽爾忽時地抵抗，都已筋疲力盡。

為什麽要把髒水潑到一個不認識的人身上？

如果換作別人，定會趁機報警。

可她是誰啊，她是夏桉。

那時的她，肆無忌憚，對這些事毫無愧疚之心。

她早就沒有同情心了。

習慣了笑着看別人挨打，卻無動于衷。

至于謝祈橫，應該死不了。

*

高中的夏桉可謂是人盡皆知。

她很漂亮，從上到下都極其精致，透露着魅惑的氣息。

但名聲也是真的爛。

自從上了高中，不少人議論她，沒一句好話，作為飯後閑聊的八卦。

夏桉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有時被星探挖去演出表演。

她看着不像個高中生，耳邊鑲着一排細碎的耳鑽，化着濃妝，香水十裏芬芳，每天染各種顏色的頭發，擺弄不同的發型。

她沒寫過幾次作業，也沒按時上過課，成天不知道在幹什麽，呆在混混堆裏。學校找她談過很多次，她都不聽。久而久之，老師把她列入自己的黑名單，從此不再管她。

她骨子裏的叛逆讓她在學校裏格格不入，也疲于應付人際關系。

她在高二的墊底班裏，按成績分班，裏面都是“老油條”。這個班的人基本不會變，因為他們分班考都是白卷。

反正什麽也不會，幹脆破罐子破摔。

夏桉在教室，看着身後一個紮低馬尾的女生愁眉苦臉：“夏桉，那個死陸霖又讓我寫檢讨。不就試卷忘了寫名字嘛。”

女生叫趙諾，是夏桉的後座。陸霖就是他們班主任。

“活該。”她無語，你交白卷起碼寫個名兒吧。

在好學生眼裏，他們這群差生都不太正常，成天打架鬥毆。他們看不起差生。

*  *

謝祈橫和林斌辰的那一戰第二天就在學校傳開了。

聽說是兩敗俱傷。

不過謝祈橫傷得比較輕，倒是那夥兒人多處骨折，躺進了醫院。

最後是謝祈橫家人出面砸錢，擺平了這件事。

奇怪的是，關于打架原因，他全程未提過夏桉。

林斌辰那邊有五六個人，還有武器。她沒想到謝祈橫竟然打贏了。

他比夏桉想得厲害多了。

事情因她而起，他要是找她算賬，豈不是輕而易舉？

在同一個學校，想跑都跑不了。

要不然找他道個歉再吃頓飯？

可傳聞謝祈橫不好說話，搞不好直接就是一頓打。

早知如此那晚還不如老老實實挨次打。

這個人更難搞。

-

上個月的通報下來了。由于逃課過多，夏桉再次榮登“通緝令”。

後果就是要去領導辦公室喝茶。夏桉來姨媽了，還有一堆事情沒處理，脾氣暴躁得很，不想去。

于是，學校的喇叭“轟”地炸開——

“高一10班夏桉同學速來主任辦公室！高一10班夏桉同學速來主任辦公室！”

……卧槽，

這波操作屬實厲害。

丢臉丢到家門口了。

她一路頂着全校的爆笑進入主任辦公室。為了早點結束，她沒有怼回去，一直裝作認真聽的樣子。最後，主任滿意的離開了。

此時辦公室裏沒有人，老師都在上課。

不對，還有個罰站的。

好像有點眼熟……

等看清對方的臉，巨大的恐懼使她的瞳孔赫然放大。

謝祈橫！

夏桉想跑，可散着的紅棕色頭發被他扯住，整個人被拽了回來。

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她只好回頭，第一次正視這個被她拖下泥潭的男生。

面前的少年沒有表情，眉眼如楓，生得一副好面容。無可挑剔的五官帶着股戾氣，臉頰上的劃痕醒目，一小塊暗紅的血漬在燈光下格外刺眼。

“你難道沒有什麽想說的嗎？”謝祈橫剛抽過煙，身上彌漫着煙味。

夏桉低着頭，盡量裝作懊悔的樣子：“……對不起。”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她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道歉上，說不定還能消點氣。

他冷笑一聲，牽動嘴角的傷，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增添了份野勁。

果然不可能。

即使不說，她也明白了——

他不可能放過她的。

明明是夏天，空氣卻陰冷的要命。

“唉，怎麽老忘東西呢？”門被打開，是教導主任回來取東西。

這是夏桉第一次感覺教導主任是她的救命恩人。

主任對着謝祈橫訓斥道：“下次再打架就停課一周！都是外校的人，哪那麽多仇？還把人打骨折。”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她現在只想趕緊逃離這個鬼地方。

現在是大課間，休息半小時。找到趙諾時，她正翹着二郎腿刷抖音。

“操，這個男生真的巨帥啊啊！”她差點把屏幕上的帥哥舉到夏桉臉上。

你閨蜜都要死了，你還有心情擱那看帥哥。

“我問你個人。”夏桉推開手機。

“喲，看上哪個了？”

“不是，真有事，你知不知道謝祈橫？”

趙諾劃動的手指停住，表情怪怪的：“就那個好多女生說帥的？他跟人打過幾次架，鬧得挺兇的。但家裏有錢啊，還好好的在學校。反正別惹就對了。”

随後打開學校貼吧，說：“貼吧都能搜到，他脾氣不太好。你問他幹什麽？少跟他玩，那人很混的。”

後面的話夏桉一點都沒聽進去。

她盯着一條帖子的标題：【連這事都能壓下去，謝祈橫家境得有多牛逼。】

發帖人是匿名，底下還抓拍了鬥毆時的照片。鏡頭裏，謝祈橫身上撕裂的傷口在無影燈下滲出血跡。他在人堆裏格外顯眼，褪去驕奢，熬到天光大亮。

也就是說，那晚還有人目睹。

那個人肯定也看見夏桉了。

她的大腦從未如此飛速轉動過。

——好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