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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趙諾一大早神經兮兮的，喋喋不休地跟夏桉說周澄喜歡她。

“他剛剛還問我你有沒有男朋友呢！”

“然後你怎麽說？”夏桉伸了個懶腰。

趙諾眼裏閃着八卦：“我肯定說沒啊。”

她好困：“哦。”

趙諾不依不撓：“你覺得他怎麽樣？要不然我幫你們牽個線？”

“不用。”

趙諾一臉“可惜了”的表情。

……你這是急着嫁女兒呢？

趙諾最近又談了個對象。她找他時，夏桉就在旁邊看着。

不得不說，她的每一任男朋友都挺帥，雖然談不過一個月。

而且那個男生應該蠻喜歡她的。

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夏桉忽然有些同情那些男生。

-

今天的天氣很好，正午的陽光暧昧地交替成熱烈而和煦的溫度。

周澄約她在學校後院見面。

櫻花樹已經開了。

夏天來了啊……

周澄站在樹下，第一次摘下了眼鏡：

“夏桉，我要轉學了。”

她問：“轉到哪兒？”

“很遠的地方，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他頓了頓，“那天的晚自習是我們第一次講話，我才發現你并不像他們說的那樣。很感謝你昨天來救我，也很抱歉之前從別人口中了解你。”

“我明天就走了。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說，就是——”

“我很喜歡你。”

還真表白了？

“你知道的，我現在不想談戀愛。”夏桉答。

“我知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在走之前告訴你。”他自嘲地笑了笑，“記住，你真的很好，特別好。”

許是太久沒聽過正面的評價，夏桉一時竟說不出話。

“好了，我要收拾東西了。再見了，夏桉。”他的眼圈紅了。

“那你到了那邊，記得好好學習，考上上海大學。”她記得周澄想考上海大學。

周澄似乎很驚訝她還記得，點點頭。

不同的列車都在開往更好的地方。

是啊，人來人往都向往着光明。

* *

三中的運動會每年都搞得聲勢浩大，全校師生都在觀衆席看。要是跑在最後，那尴尬得簡直想鑽地裏。

于是她曠了一節晚自習去跑步。

漫過操場喧嚣的人群，站在暗紅色的跑道上，脫掉外套。

由于初中體育老師的緣故，她已許久沒運動過了。

呆久了陰暗的角落，從未如此坦蕩地站在陽光下。

說起來有些諷刺，一時竟睜不開眼。

樹梢上的金色漸漸消失。

她忘記自己跑了多少圈，腦袋昏昏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和急促的呼吸什麽都聽不到。

她在追風，看黃昏消逝。

高大的籃球框寂靜無比。少年們肆意奔跑，這本是他們該有的樣子。蟬鳴聲聲，人們笑容滿面，眉眼彎彎，滿身精力撒野在跑道上，奔跑的時候像是穿過了光陰。

這是每個人的學生時代向往的樣子。

一個女生的腳踩在夏桉前面，擋住她的路，破壞了這美好的畫面。

“夏桉是吧，我是你明天的對手。”

眼前的人有點印象，好像是九班的吳柯，體育很好，包攬往年運動會的第一。

“今日一見，長的确實夠媚，難怪謝祈橫會看上你。”吳柯眯着眼打量。

夏桉理解不了她們眼中的“看上”是指什麽，自己跟他除了那些深仇大恨什麽都沒有。

被人打量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假如這是個男的，夏桉早踹上一腳了。

“那你找錯人了。”夏桉淡淡道，“我和他可是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你是不是蠢呀。”

“沒事趕緊滾，別擋着我。”她炸了，不再客氣。

跑個步，竄出一個傻逼莫名其妙地講自己蠢，這誰不氣？

“沒關系，我們明天跑道見，別輸得太慘哦。”吳柯揮手離開。

沒清淨多久，腳步聲又在耳邊回蕩。她以為又是吳柯，怒了：“你到底有完沒完？！”

結果一轉頭，對上謝祈橫的臉。

四目相對。

真是尴尬到扣出三室一廳。

“有事就講，別耽誤我時間。”

上次他的話，她可是到現在都記得。

“你報三千米了？”

“怎麽，你管我。”夏桉沒地兒撒氣，一股腦全撒在謝祈橫身上。

讓你罵我。

謝祈橫本來就煩，看着她發瘋，語氣兇狠狠的：

“你再聒噪一句，我他媽弄死你。”

夏桉嘴不慫：“誰弄死誰還不一定呢。”

“你可以試試。”

夏桉閉嘴了。

她知道謝祈橫一向說到做到。

“那你呢，報了什麽？”她的目光移向他。

“三千米。”

這麽巧？

“喲，那我們在同一項。”她鮮豔光潤的嘴角翹起，總是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那嚣張的笑容似微風拂過秋水，總能撩撥他的心弦。

謝祈橫自己也搞不懂。

她壞得張揚，說話輕佻，他連做夢都想掐死她。

那晚夏桉的一句話，讓他斷了根骨頭。

他本來可以什麽事都沒有的。

人終其一生不過是南柯一夢。

他看過太多的虛僞與谄笑，唯獨對她的恨是真實的。

他無法控制自己，像口幹舌燥的人明知水有毒卻還要喝一樣。

可他看見夏桉，足以在心裏燃起一場大火。

萬劫不複也好，粉身碎骨也好，鮮血淋漓後又是一場涅槃重生。然後是結痂，負痛，長繭。

夏日的風在一瞬間顯得異常凄冷，無聲無息地掩蓋了往日的呼嘯。

或是一場救贖的黎明。

*  *

夜色降臨，酒吧燈紅酒綠，人影攢動。

夏桉點了一大瓶黑桃K。

籌交錯間，虛僞、讨好、貪婪虛以委蛇，眼前不知是人披着兇猛的野獸外衣，還是野獸化為了虛僞的衆人。

舞池中央妩媚的女人跟着音樂扭動着白皙的軀體，燈光搖曳，每個角落都氤氲着荷爾蒙的氣息。

不知從何時起，夏桉來酒吧的頻率越來越高了。

經常有小混混紮堆在酒吧打架，一口一句髒話，故意露出花臂，還以為自己酷到無邊。

中二時期的她也曾這樣幹過。

粉擦得白得發光，口紅一定要塗最豔的，妝化得越濃越好。

現在想想，真是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