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念奴嬌5
待顧姨娘走得遠些,姐妹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盤算些什麽,竟猛地笑了出來。
既是笑了,一時自顧忌不得,二人前仰後合的,哪有半分閨閣女兒之态。
七娘只捂着肚子,指着朱鳳英:
“表姐這張嘴也太壞了,她又沒惹你,你做什麽這般奚落她!”
朱鳳英從袖間抽出折扇,一面扇一面笑,看着得意輕狂。她道:
“便是看不慣她那副谄媚的模樣,渾身衣飾更是妖豔無格!全府上下誰不知道,咱們不過是平日裏愛拌嘴,她當你我真不和呢!還拿她女兒來挑是非,咱們才是親親的表姊妹,那謝菱算什麽東西?”
七娘聽她提起謝菱,只無奈笑道:
“這關菱兒什麽事?顧姨娘不過是看着大表姐與太子定親,一心攀附你。可菱兒是最老實的,才做不來此事呢!”
“你沒看出來?”朱鳳英又擺出那副嘲笑的神情,“她句句不離謝菱,只怕想借着姐姐的東風,讓她女兒也嫁位皇子呢!真是蠢得可以。”
“既知她蠢,表姐又同她計較做什麽?世間總是蠢人多的,否則怎麽顯出表姐的聰慧來?”七娘又湊近幾步,“陳小先生說了,與蠢人計較,人家便分不清誰是蠢人了。”
“好哇,七娘!跟着你的小先生越發長進了,竟敢拐着彎罵人,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一時間,朱鳳英忙收了折扇,追着七娘要打,七娘一個轉身竟躲開去。
二位小娘子你追我趕的,頭上步搖、腰間禁步,晃得玲玲作響,引來四周鳥兒也聲聲叫起來。
七娘面對朱鳳英倒着跑,一面還朝她做鬼臉。
朱鳳英初時還笑罵着,忽猛地頓住,只生生立在那裏,還一面同七娘使眼色。
七娘正得趣,哪裏理會,還一面笑着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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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可是打不着我了?啊!”
七娘只覺猛撞上一個人,腳下不穩,眼見着就要往下摔。那人忙順勢一環,這才将七娘接住。
她驚魂未定,呼了幾口氣,才緩緩擡頭。那人也正望着她,一臉擔憂地将她扶起。
七娘忙要立起身子,誰知竟踩了裙擺,猛又滑在他懷裏。
“怎麽樣?可摔着了?”那人直打量着她。
七娘羞得咬着唇,行了萬福:
“陳……陳小先生……”
朱鳳英趨步過去扶起七娘,也行一萬福:
“二表兄好,陳先生安。”
七娘聞聲忙擡眼,原來二哥也在。
她吓得只垂頭立着,又與朱鳳英相互看看,雙手緊拉着裙帶揉,再不敢言語。
二郎冷眼看着她二人,又轉向陳釀道:
“陳賢弟平日裏都如此教她的?”
陳釀恭敬行了一揖:
“教不嚴,師之惰,是釀的不是。”
二郎蹙了蹙眉,又厲聲向七娘道:
“花園冷清,小娘子豔裝嬉笑,成何體統?”
七娘低頭不敢言語。
平日裏,母親是最厲害的,二郎此番的模樣卻更勝母親,直叫人害怕,“二家長”的稱呼斷不是虛名。
他又瞧了朱鳳英一眼,只道:
“婆婆與母親都很是想念表妹,來了怎不去看看?跟着七娘鬧什麽!”
朱鳳英又行一萬福:
“正要去婆婆那裏的。只是方才與七妹妹說起一個笑話,在二表兄與陳先生面前失儀了。”
“那還不去?”二郎道。
朱鳳英捏了捏七娘的手,只道:
“就去了。”
她說罷便一溜煙地逃了。二表兄最厲害,兇起來誰的情面也不給,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也好在他不是自己的親兄長,并不大訓斥她。朱鳳英不時回頭看看,此番七娘落在二表兄手裏,可是慘了。
記得從前五表兄犯錯,二表兄要法,連姑父謝诜也是攔不住的。只盼那陳小先生能多說些好話。
七娘看着朱鳳英逃開,心中只埋怨她不講義氣。她噘嘴嘀咕道:
“春色如許,不笑,莫非哭麽?”
“小娘子!”陳釀忙打斷她,又向二郎道,“謝二哥,小娘子年紀尚幼,難免随性些,慢慢教導也就是了。”
“我聽聞,你除了教她學問,并不大管束于她。”二郎搖搖頭,“她如今大了,越發放肆,你也要嚴厲些才是!她如今有了你這個先生,我也不好罰她了,你看着辦吧!”
“謝二哥言之有理,”陳釀拱手,“是我疏忽了。”
“父親那裏還有事,我先去了。”臨行前,二郎又瞪七娘一眼,“聽先生的話。”
二郎邁步而去,氣宇軒昂,袍服帶風,光這背影也夠震懾七娘了。
待二郎走遠,七娘方籲了口氣,朝他的方向做個鬼臉。
陳釀只覺好笑,故意斥責道:
“做什麽呢!”
七娘忙低頭站着,偷瞧陳釀,怯生生地:
“你生氣啦?”
“嗯!”他重重點頭。
“是因為二哥斥責你麽?”七娘搖着他的袖子,“抱歉,連累你了!不要生蓼蓼的氣,好不好?”
這孩子,向來任性倔強,竟也有這賣乖的時候。
她只擡頭看着陳釀,滿眼的楚楚可憐,似乎她才是最委屈的那個。
陳釀擡手摸摸她的頭,她今日梳了低髻,只戴一對珍珠流蘇步搖,嬌小玲珑的,人又嬌氣,總叫他不忍心責罰。
只是這樣鬧下去,也太不像樣子了。
“倒不是氣你二哥,氣的是你呢!”陳釀道,“你二哥說的不錯,小娘子日漸長大,又不是孩子了,總該穩重些。”
“可從前,陳小先生說無妨。”七娘擡起委屈的眸子。
“在我跟前自然無妨。”陳釀低頭看她,“今日撞上的是我,見着的是你二哥與表姐,若是外人呢?難免惹些口舌,口舌易生是非。”
“口舌?”七娘似懂非懂,那回與趙廷蘭吃酒的事,琳琅也是如此說。
“家裏人自是疼你的,放肆些也就罷了。可并非人人都疼你,可明白麽?”陳釀認真同她講。
七娘亦聽得認真,只是自打出生,她便是家裏的掌中寶,有人不疼她的話,到底不能全然明白。
她只點點頭,若有所思,似乎做了個重大決定:
“那日後,我只在陳小先生面前放肆。”
陳釀忍俊不禁,只得揉揉她的頭,又笑道:
“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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