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應景樂4
阿珠一向是個好事者,聽着這差事,自然樂意效勞。況且此事與鄭明珍有關,她一心想着與自家小娘子作對,總要叫她出些醜,吃些教訓才好。
七娘望着鄭明珍,又想起上元那日與趙廷蘭獨在一處。若被人瞧去,心中所想,怕是與她此時看鄭明珍是一樣的。難怪五哥與紹玉那般擔憂,到底是自己太任性了。
阿珠為人機靈,不多時也就回來了。她先同小娘子們行了萬福,一副邀功的表情。
七娘上下打量她,又指着有些涼了的茶:
“你去哪裏玩了,也不看着茶!”
原是七娘與朱鳳英看着鄭明珍,倒沒注意王環吩咐了阿珠去。
王環只笑道:
“阿珠做大事去呢!快把你打聽到的說來聽聽。”
朱鳳英默了半晌,看了王環一眼,又向阿珠道:
“你且說吧!”
阿珠先掩面笑了笑,只道:
“小娘子們猜,那男子是誰?”
“要知道還問你?”七娘瞥她一眼,“快說!”
阿珠再不賣關子,細細說來:
“她便是虞縣的吳生,鄭小娘子的新先生!亦是今年春闱的熱門呢!聽聞家境不大好,一心攀附權貴,靠着鄭家撐腰。哼!哪裏比得我們小娘子的陳小先生?”
這話聽來,七娘倒是受用得很。自然誰也比不上她的釀哥哥了。鄭明珍向來看七娘不順眼,她尋個舉子先生,不就是不服氣麽?說到底,還是上回王貴妃的宴會惹出的事。風頭出太大,便成了衆矢之的,彈打出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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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話說回來,她謝家的小娘子,又怕什麽來?汴京城嫉妒撚酸的人,還少了不成?謝府照樣滿門朱紫!若什麽人都去在意顧忌,一來沒那心力,二來也實在是犯不上。
朱鳳英擺擺手,向七娘與王環囑咐道:
“這事聽過也就罷了,到底是人家的事,與咱們無關。你們兩個年紀輕,慣了的胡鬧,回去可別胡說!”
鄭明珍和她先生的事,擺明了是趟渾水,她才懶得管。只是那二人年幼,免不得囑咐一番。
今日一連串的事,朱鳳英始終覺得有些蹊跷,卻又想不出哪裏不對。鄭明珍一心想做郓王妃,傻子也能看出來。那她與吳生,又是怎麽一回事呢?
朱鳳英一時想不出,夜裏只在床上輾轉反側。
七娘倒沒這些思慮,她一回府便拉着陳釀看她買的年貨。市井婦人剪的窗花、人勝,外頭廚子做的年果,繡娘打的璎珞……
這些在她看來新奇無比的東西,陳釀卻是司空見慣。尋常人家可不都這樣過年麽?只是朱門深宅的小娘子不知罷了。
陳釀微笑地看着她,心底生出憐憫來。鐘鳴鼎食之家,到底還是有些冷清的。七娘低頭盤點着她的年貨,極是認真,小手還掰着手指算起來,不時又望天思索。
“蓼蓼來,”陳釀招手,“給釀哥哥看看,你買了些什麽?”
七娘忙抱了滿懷的東西,奔至陳釀面前。
“釀哥哥,還有你的呢!”七娘仰頭笑道。
她将懷中的物件一應鋪在陳釀案上,又揀了幾張窗花給陳釀。那些窗花倒是精致,只其中一張大而化之,手藝粗糙。陳釀小心翼翼地撚起那張,繞有興味地看着七娘。
七娘低下頭,故作不在意,不時又東張西望,那樣子頗是可笑。
“魚目混珠?”陳釀将那張剪紙舉到七娘面前。
七娘猛地掩面,又從指縫裏偷瞧他。只見陳釀哈哈大笑,她又羞又惱,直在地上跺腳。
“不玩了!不玩了!”七娘要去搶那剪紙,“我本就不會這些,好不容易學着剪一個,釀哥哥又笑話!”
陳釀忙将那剪紙舉高,一個轉身,順手拿了案上的漿糊。
“既然辛苦學的,總要貼起來才好!”陳釀一面說,一面糊上窗。
正紅的窗花糊上白色的窗,又映襯着窗外的雪,一下子便有了過年的味道。
七娘嫌丢人,本欲揭下那窗花,卻被這樣的景猛地打動。她忽停下步子,看着糊窗花的陳釀,原來這才是過年啊!屋中被熏得很暖,陳釀不喜用香,四下卻彌漫着他平日裏所飲之茶的氣味。這般的清雅,直叫人迷醉。
“如何?”陳釀貼好,回過頭問七娘,自己亦站遠些看。
“釀哥哥,”七娘的聲音忽而很低很溫和,“原是過年了。”
“是啊!過年了。”陳釀亦感慨。
今年過年與往年倒沒什麽不同。除了家中一應禮數,淑妃那裏亦有往來。只一處,王貴妃向來只與王家走動,今年卻帶上了謝家。除了派下節禮,還送了盞琉璃花燈,說是要挂到上元節。
此事也未刻意隐瞞,汴京城中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先有王貴妃題字贈畫的事,如今與謝家又添了年節往來,都傳這郓王妃,怕是已有人選。謝府出了位皇妃,再出位王妃又有何不可?
謝府倒不大在意這話,頗有些寵辱不驚的氣度。況且年下正忙,且不說別的,親戚往來也已夠操心了。既要顧及着親疏內外,還要張羅着宴席享樂。這幾日裏,朱夫人、儀鸾宗姬、陳姨娘、錢氏,哪個不是忙得腳不沾地?
朝堂上雖不比平日忙碌,仍有許多人情需往來,二郎亦費心費神。直至初六,方才有些空閑。他遂邀了幾位熟悉的小郎君與太學生,往玉福樓小聚。
陳釀、五郎自然在列,也有不請自來的考生前來拜會。謝府二郎君謝汾,年少有成,多少人盼着巴結結識,只他不大理會罷了。
一來,顧忌着結黨營私一說;二來,是驢是馬,他也不是瞎子,還看不出麽?只是考生們,雖說少年意氣,其中也确有可造之材,偶爾遇着,寒暄一番,也顯得大家的氣度。
今日的玉福樓很是熱鬧,大抵衆人都忙完家中之事,得空出門享樂。
“我見樓下許多應屆的舉子,二哥有的忙了!”五郎打趣道。
二郎冷冷看他一眼,也不說什麽,只自飲茶。
五郎卻笑起他二哥來:
“二哥不願見,我替你擋掉就是了。禮賢下士的虛名,有那般要緊麽?你本就是個鐵面金剛,裝什麽普度衆生的佛陀啊?”
陳釀亦忍俊不禁,直搖着頭。
二郎端坐,低聲向五郎道:
“年過得太舒服,皮癢了是不是?”
五郎吐了下舌頭,有些讪讪。雖說二哥一向無趣,如今連玩笑也開不得,越發像爹了。
五郎遂轉頭與陳釀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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