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花犯1

在五郎看來,陳釀雖也迂得很,卻不似二郎那般無趣,況且陳釀也訓不得他。

“陳二哥,”五郎笑道,“一路行來,我見各大賭坊都開了今年春闱的局,多是陳二哥獨占鳌頭呢!”

陳釀只笑笑:

“市井玩笑,謝五弟還當真了!”

“聽聞前幾日在西街口,有位乘馬車的小娘子壓了你一百兩。”五郎試探地看着陳釀,一面偷笑地提高調門,“也不知是誰哦?”

陳釀一驚,這是從何說起的事?本來富家小娘子一擲千金也不值得說,偏五郎那樣的神情,不必想也知是誰了!

七娘那脾氣,愛做意氣之争,是家人都知道的。二郎看了陳釀一眼,也不說什麽,只兀自飲茶。本來,為自己的先生添些彩頭也不是什麽大事,偏五郎這樣一說,反而有些別樣的滋味。

陳釀也只笑笑,故意對五郎玩笑:

“你既不知,我又如何知道?”

正此時,別的小郎君也都到了,正湧進來。

張郎君一向熱情,見着二郎,忙抱拳作揖:

“謝二哥贖罪,來遲了!來遲了!”

“張大哥平日趕早,今日怎遲了這許多?”五郎笑道。

“門外被考生們堵着呢!”張郎君至二郎身邊,“都等着拜會你謝大人,這不,讓我來引薦引薦。”

二郎笑笑:

“你巧舌如簧,還有推不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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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不錯,”張郎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可不顯得我在此處沒臉面麽?謝二哥可憐可憐我,他們來請個安就走!”

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二郎也只得應下。自然,他也不是什麽人都見。張郎君那般八面玲珑,這點眼色還是有的。他早已推掉許多,剩下五六位,俱是今年春闱的熱門。

陳釀一眼掃過,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幾人也确有些本事的。那些考生他多不認得,只其中一位,前些日子在街市遇到過。那人似乎有意結交,只是幾日不見,陳釀也就抛之腦後了。

“陳兄也在?”那人一眼便見着陳釀。

陳釀微點點頭。二郎看陳釀一眼,既是熟識,私下引薦就是了,何須這般?

“你們認識?”二郎問陳釀。

“一面之緣。”陳釀點頭道。

二郎心中自然明了,原是個愛攀附的。

那人見二郎開口,忙作揖道:

“在下虞縣吳生,與陳兄原認識的,謝大人見笑。”

二郎禮貌地點點頭,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吳生倒是佝得很低,連随身之物也從袖中滑落。一衆小郎君只暗笑,這般做派,也太谄媚了。

那吳生也知丢臉,忙要撿起。有好事的小郎君卻快他一步,仔細一看,倒是驚訝得很。那東西,可不是女子之物麽?

那是一枚精致珠釵,瞧着做工細膩,不是尋常之物。汴京城最有名的銀樓也做不出這樣的累絲嵌珠,倒像是宮中之物。珠釵上裹了一張嫣紅花箋,寫着“只願君心似我心”。

一時,在場之人皆滿臉尴尬。那位好事的小郎君只舉着珠釵與花箋,笑道:

“吳兄原是位風流才子啊!”

衆人瞧清那珠釵,二郎、五郎、陳釀,心下卻猛地一沉。那珠釵,他們認得的。淑妃的賞賜,世間罕有,獨一無二,是七娘得了!怎會在吳生身上?

“這不是我的!”吳生忙擺手,一面不時地朝陳釀使眼色。

陳釀只蹙着眉,不知他是何意,隐隐只覺有些蹊跷。看吳生的架勢,是要說這珠釵的來歷了?陳釀心道:這自然不會是七娘給的,可出處在她,一番牽扯,難免被無辜波及。

他故作輕松,只笑道:

“吳兄的私事,咱們別摻和了!”

二郎亦點點頭,此事只能暗中查訪,這會子先打馬虎掩過去,回家再同七娘問個清楚。

誰知吳生卻不依不饒起來,他只向陳釀道:

“真不是我的!我好歹還要些臉面,怎會随身帶着這東西?陳兄你可別過河拆橋啊!”

過河拆橋?這倒有意思了,莫不是與陳釀亦有關聯?一屋子的小郎君皆一副看戲的模樣,二郎強壓着怒氣,不好發作。

五郎卻有些沉不住氣。那分明是七娘的珠釵,吳生又牽出陳釀,他自然心驚。五郎年紀輕,又是個直腸子,只起身喝道:

“你胡說什麽!把話說清楚!”

陳釀的心又是一沉。五郎也太沖動了,此時正不能讓吳生說話,誰知他會胡言亂語些什麽?偏五郎這樣不過腦子。

二郎真想一把掀了桌子。五郎這個傻小子,這會子添什麽亂!

吳生看了看五郎,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好!話到這份兒上,我也只能明哲保身!陳兄,對不住了!”

方才攔他還有可能,如今這地步,不讓他說話,才更叫人可疑。

吳生先朝二郎作了一揖,遂徐徐道來:

“這珠釵你們也見了,精致細巧,斷不是尋常人家可用。這是謝府七娘子托我帶給陳釀的!”

此話一處,屋中瞬間鴉雀無聲。陳釀此時才恍然大悟,吳生之前所有莫名其妙的表現,都不過為了此時這句話。

陳釀只覺無奈,七娘想見他,随時能見,又何須一個吳生。這樣的栽贓,也太莫須有了。況且她還是個孩子,哪懂得這些?

屋中小郎君們雖想聽下文,可二郎在此,為前程計,也是要站在這頭的。

有人道:

“你這話不可信,便是有什麽,他二人本就常來往,何須你做中間人?”

吳生只搖頭道:

“謝府家教嚴謹,自然是在府外更便利些!你們若不信,問問這玉福樓的侍女,謝七娘子的丫頭是不是打聽過我這號人!自然,我人可以作假,可這珠釵是作不得假的!今日謝大人在,我本不想說。只是我的清白名聲,倒不能讓人白冤枉!”

這番話有理有據,已有人狐疑地瞧着陳釀。本當他有些真本事,原來還是靠着攀附權貴家的小娘子。

吳生說得滴水不漏,倒像是事先安排。陳釀被夾在其間,上不得,下不得。他能解釋清自己與吳生的關系,可如何解釋那支珠釵呢?那可是鐵證啊!事關七娘名節,不得不多分謹慎。可若不予理會,更像是做賊心虛,百口莫辯。

二郎心中也是信七娘的。她再胡鬧,也不至如此,況且還是經過個外人。再說,她長日養在深閨,如何知道吳生是誰?還着人去打聽?簡直一派胡言。

陳釀掃視了一圈,忽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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