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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京,積雲寺。
西邊院落裏的禪房恰好臨着後山的方向,寧谧僻靜。
明月悠悠,幾縷月光透過黑雲漫射下來,正落在最裏頭的禪房的屋頂。
屋子的小窗開了一半,裏頭透出昏昏的燭火光來。
朦胧光影裏,只着中衣的女子坐在窗前,手裏拿着剪子,垂眸輕輕挑開燒盡的燭芯灰。
梳着雙丫髻的圓臉婢女見狀上前拉緊了窗扇,急道:“小姐,這山裏的夜風冷得很,小心夫人的病還沒好,你倒把自己給折騰病了。”
手裏的燈花被打得往下壓了一寸,複而又慢慢回複。
梁雁拿手護了護,擡眼看她,“盈雙,我睡不着,就想吹吹風。”
她這人有個毛病,只要換了地方,便很難睡着。雖說從江寧來上京也有近半月了,但她總是睡不好覺。
盈雙嘆了口氣,望向那一張鵝蛋小臉。一雙眼珠黑圓,賣起可憐時更是一副乖純柔婉的模樣。
不過她自小便跟着梁雁,早熟知她這副讨好賣乖的冤家相,才不吃她這套。
“小姐該歇息了”,盈雙拿過梁雁手裏的燭臺,推送着人上了塌。
緊接着燭火也被撚熄了,随着‘吱呀’一聲門響,屋裏很快便只剩她一個。
梁雁的父親梁昭本在江寧墨縣做官,許是這十幾年矜矜業業,也做出了點成績。
恰逢京中官位變動,碰上契機讓他在幾近半百的年紀從窮苦小城調到了上京。
可一家人随着他一起從江寧舉家遷來還不足半月,梁雁的母親孔令珊便生了病,好些時日都不見好轉,于是父女倆便專程來了積雲寺為她祈福。
積雲寺在郊外深山,從京中往來并不方便,兩人燒完香已是傍晚,便只能在此住下。
“不知父親在隔壁睡了沒有”,梁雁喃喃自語,悄悄閉上了眼:“希望這寺廟真的靈驗,讓我母親快些好起來吧。”
亥時二更,梆聲落地,上京城內處處熄燈安寝,義寧坊的西北角,大理寺主閣內還點着燈。
主閣桌案上累着高高卷宗,身着緋色官服的青年提着筆在案卷上落下最後一個字。
時值冬夜,衙署內的空氣都沁着冷,這絲絲縷縷的冷意蔓延,等觸及座上那正襟危坐的青年時,竟意外相适。
他執筆之姿有如青竹,拓落天然,模樣更是清潤儒雅,如月之曙,如氣之秋。
只是細看卻發覺眉眼處銳利深邃,隐隐有暗潮湧動。
“謝家今日還未出殡?”随着一聲筆杆落桌的輕響,宋随發問。
莫春羽瞧着今日總算要結束了,便麻利地從一邊的衣桁上取下外袍披在宋随肩上,回道:“今日還未,不過謝家已叫了人把範家來的人看管了起來,看那架勢明日該是能辦了。”
翰林院編修謝彥與太醫院禦醫範嘉甫之女範雲岚成婚近五年,三日前,範雲岚不甚從高樓意外跌下,于謝彥府中暴斃身亡。
範家知曉此事後遣人攔在謝家,不許起棺辦喪。是以範雲岚本早該入土為安,卻被生生拖了三日。
謝彥與範雲岚的夫妻關系一向親密,成婚數年,謝彥府中并未曾有過他人。
如今事發突然,又碰上親家這般,謝彥自己也病了過去。
“要我說啊,這範禦醫一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哪有不知道‘人死不能複生’的道理?逝者為大,與其這樣沒道理地鬧,不如讓讓謝夫人早日入土為安。”
宋随沒搭他的話,目光落到拿着紙卷進來的時雨身上,“這是謝彥的簡冊?”
莫春羽和時雨雖都是他的侍衛,但相貌秉性卻相去甚遠。一個五大三粗,沒甚臉皮,另一個則清秀瘦弱,心細沉穩。
時雨點頭将東西遞過去,宋随接過細細地翻看起來。
眼瞅着就要放班了,這時雨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還有分明自己才是從小跟着大人的,這厮才來不到四年,竟比他更讨大人歡心。
這兩個悶葫蘆湊一塊,今夜不知幾時才能走了。
莫春羽輕輕嘆口氣,識相地退到門口,百無聊賴地守起門來。
“我記得謝彥名下還有一處私産,這裏為何沒有記錄?”
宋随眉眼微凝,聲音冷沉,在這冬夜裏聽來,別有一股涼意。
時雨解釋道:“的确有一處私宅,在城西聞柳巷,大概在半月前售出給了一行從江寧來的人。”
“誰?!”莫春羽一聲驚呼打斷兩人談話。
“什麽聲音?”
兩人快步到門口,只見莫春羽抱着一只被利箭射穿的鴿子丢了過來,接着便去追方才突然出現的黑衣人。
時雨抱起鴿子,鴿子尾巴往上沾了血色,但依舊看得出,尾羽的黑灰色色澤深潤。
宋随取下鴿子腿上綁着的字條,發白的指尖染上幾抹血色。
“範雲岚之死,另有乾坤。”
宋随擡眼看向莫春羽追出去的方向,眸色深深,如夜色長淵,紙條被他撚在手心,時雨聽見他緩緩開口:“山雨欲來。”
那聲音裏竟隐隐藏着幾絲興奮。
“大人,這鴿子……”
“去找範嘉甫,聽聞他醫術高超,譽滿杏林,治鴿子與治人,想來應該差不多。”
“是。”時雨捧着鴿子離開。
莫春羽還沒回來,宋随轉身入了後院,領了一小隊人馬,翻身上馬。
黑色披風的袍角被風翻得獵獵作響,他神色依舊冷肅,追着兩人消失的方向策馬往前,身影也漸漸與夜色相融。
一路向北,宋随一行人停在積雲山下,積雲寺前。
山寺靜谧,唯留了門口的兩盞紙黃色的燈籠。
莫春羽扶着朱色的大門拍打了兩聲,轉頭對着趕來的人道:“大人,他被我傷了左臂,跑不遠的,一定在裏面!”
宋随面無表情:“大理寺離積雲寺幾近二十裏路,你說他跑不遠?”
檐角的燈籠随一陣山風搖曳,光影錯落。
有和尚開門出來,“施主們深夜而至,有何貴幹?”
莫春羽讪讪接話:“大理寺辦案,捉拿要犯,我們要進去搜查一下。”
宋随抽出腰間的令牌,舉在幾人眼前,那和尚看了一眼沒再追問,只囑咐了幾人:“今日寺裏有客人留宿,兩位動靜小些。”
莫春羽點頭應了,可他們這一群人五大三粗的,動靜哪裏小得下來。一行人提着刀劍搜尋到西院禪房時,梁昭聽到這吵吵嚷嚷的腳步聲,披了衣急急出來,“這是怎麽回事?”
梁昭從階上走下,暗色中只見領頭那人身材高大,腳步匆匆卻舉止泰然,衣袂無風自揚,月華流淌,傾瀉出淡淡光澤。
他只覺人群中那抹引人側目的玄色身影十分眼熟,猶疑開口:“宋大人?”
宋随打量了來人一眼,男子披着一件暗灰色長袍,臉型偏圓,五官周正,不甚特別的長相,不過一雙眼睛清澈明朗,這在上京倒是少見。
“哪位?”他看向梁昭背後敞着的房門,裏頭一覽無餘。
梁昭見自己沒有認錯人,便又上前兩步,複而繼續道:“我是禦史臺的梁昭,前幾日上朝時我們見過的。不知宋大人來這裏做什麽?”
“這間住的是什麽人?”宋随握着劍柄,下巴微擡,沒理會他的寒暄,腳步往前。
梁昭也不惱,和煦地笑着:“住的是我的女兒,我們今日一起來寺裏上香。”
“裏頭有個逃犯。”
梁昭的笑容瞬時僵在臉上,就要攔住宋随往前的腳步問個清楚,卻被莫春羽一把拉下:“梁大人勿要打擾我家大人捉拿要犯。”
宋随腳下生風,三兩步停在禪房門口。
屋裏一片黑,看不清什麽情景。
他擡手扣在門上,扣門聲輕緩,語氣也淡淡,與身後一派劍拔弩張的氛圍截然相反。
“梁姑娘,大理寺辦案,勞煩把門打開。”
半晌,屋裏才漸漸傳出人聲。
那道聲音細弱,語調柔婉,并不見慌亂。
只聽她慢慢回道:“大人勿怪,我昨夜睡前忘了關窗,吹了一夜風,如今頭昏腦脹,怕是下不來床。若是要找人,不如去後頭的屋子再找找,我這裏的确是沒有的。”
話畢,她似乎攏着袖子咳了兩聲,聽上去還真是吹了風受了涼的模樣。
梁昭掙脫桎梏,忙追上來,急急拍門:“雁雁,你怎麽樣,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宋随聽完梁雁的話,并不急着離開,他低着頭沿着牆角往屋子側邊走去,在聽見“雁雁”這兩個字時,腳步似是一頓,又在看見關得嚴絲合縫的窗子時,目光漸漸銳利起來。
此時耳邊響起梁雁的聲音,她溫聲說着沒事,就和如同方才同他說屋裏沒人一樣,冷靜得不像個養在閨閣的姑娘家。
宋随于是擡頭往屋後看去,月光籠在眼前這禪房上,向後投下一團暗黑的影子,那影子暗沉沉的,和看不清模樣的後山融在一起。
只是這後頭哪裏還有屋子?
他眼色微沉,回過頭朝人群裏的莫春羽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莫春羽見狀上前拉過梁昭,幾人退到院門入口處,不再發出聲響。
接着伴着老窗子‘咿呀’的一道輕響,宋随翻身入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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