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18

☆、chapter 18

牛排店亂糟糟的情況在獵人趕到之後迅速穩定下來。

經驗豐富的醫療獵人查看現場，排除了食物中毒和突發疾病這兩個最合理的誘因後，通過暈倒客人的症狀推斷出是受到了念力的波及。

醫療獵人撓着腦袋，扶了扶鼻梁上的圓框小墨鏡，露出苦惱的神色：“好麻煩啊……還是不要深究這件事了。人肯定已經跑了。”

他的搭檔是個新人，沒什麽經驗，總對前輩的處置不放心：“這樣子任務獎金能正常拿到嗎？”

前輩雖然西裝革履履歷豐富，但是看上去非常不靠譜。他一副守財奴的架勢掰着手指頭數道：“把那群暈倒的人弄醒，編個理由安慰一下可憐的店主，幫忙維持秩序，這樣子任務金就算到手了。因為是緊急呼傳，還能拿一筆加急費。抓住罪魁禍首的念能力者确實還會有額外獎金，但是那點微薄的獎金，實在不劃算，我可不願賠本。”

新人連連點頭。

前輩開始忽悠店老板，而他被分配去疏散人群。客人們神色惶惶，感知型的年輕獵人一眼掃過去，立刻感覺到了違和感：有三個人，氣場和別人不一樣。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個少女。并不是讓人驚豔的美人，五官乍看很平淡，然而一旦注意到她的眼睛——經驗尚淺的獵人覺得自己似乎被一股清泉水浸了個透徹，微微的涼意之後每個毛孔都舒張開來——一旦注意到她的眼睛，頓時覺得有一層光幕将少女和周圍的人群隔開，群像皆是戲，她則是唯一的旁觀者。

而另外的二人，則是氣場與別人不協調。雖然二人表現得很平淡，但獵人可以通過自己感知型的能力判斷出，他們是念能力者，并且和造成騷亂的罪魁禍首并非同一人。

新人不敢擅自行動，連忙向前輩彙報自己的發現。

西裝革履的前輩停下了與老板的對話，掃了那兩名念能力者一眼：“很弱，不用管他們。”

“這樣真的可以嘛……”新人暗自嘀咕，在發現二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少女身上之後，更是隐隐感受到了不安。

“不要發呆了，任務結束，收工走人。”前輩用他的皮藥箱碰了碰新人的肩膀。

“啊……”新人回神，“前輩先走吧，我還是有點在意那兩個能力者，我要跟蹤一下。”

渾身充滿了大叔氣的前輩很無奈地推了推自己的圓墨鏡：“以前我也像你一樣充滿正義感，愛管閑事，哎，現在老了，幹不動了。那我先回協會了，任務金直接劃到你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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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別之後，年輕獵人定了定神，先用上“絕”，然後回憶着那個少女離開的方向，迅速追了上去。

他不愧是感知型，非常準确地捕捉到了少女的位置；同時他立刻注意到，那兩個念能力者也小心地尾随在了少女身後。

少女似乎一無所覺，她走在繁華的馬路上，不時停下來看看櫥窗，遇到街邊拉小提琴的流浪藝人，還大方地在他的琴盒裏放了一千戒尼的鈔票。然後她走到一個空曠的停車場，周圍終于沒有了行人沒有了霓虹燈，環境驟然安靜下來。

年輕的獵人感受到了緊張。如果那兩個能力者要對少女做什麽，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了。

他凝神看向那兩人藏身的地方——果然，二人解除了“絕”，蓄勢待發。

獵人吞了口唾沫：他突然間決定了，如果那二人要對少女不利，那他一定要站出來保護少女，哪怕打不過也要争取時間讓少女逃走。

“請問……”這時少女突然轉過了身，眨了眨那雙美麗的眼睛，真誠地問到，“二位是來取我性命的殺手嗎？”

年輕獵人的心跳更快了。他看見黑暗中走出兩個身影，從輪廓可以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阿特米希亞·卡林頓。”男人開口，他的聲音中有遲疑，“不要怪我們，你惹了不該惹的人。”

現在埋伏的年輕獵人知道了少女的名字。作為一個知識面寬廣的智慧型人才，他驚訝地意識到少女就是那位名畫家。

還不到時候。他對自己說。他不是戰鬥型的能力者，若想幫到少女，只能繼續保持潛伏，在最後關頭動手才能為她争取時間。他暗暗懊惱起來：早知道應該拖着前輩一起來，雖然是個大大咧咧的醫療獵人，卻至少有着黑暗大陸平安回歸的光輝履歷。若是前輩在，肯定能護少女周全。

“二位是兄妹？”少女在試圖和殺手們對話。

明明知道她是在拖延時間，那二人卻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節奏走。沒人願意傷害這樣獨特的少女，連揍敵客都為她傾倒了，他們這種剛出道的小角色會心有不忍似乎也是常理。

“你是怎麽知道的。”那位兄長冷冷地問。

“唔……你們二位有着相似的主色調。我在牛排店就注意到你們了，非常美麗的類比色組。因為二位在假裝情侶，所以非常顯眼。”

“哥哥，不要聽她說話。會更加難以下手的。”女人擋在了男人面前，“難得揍敵客不在她身邊，錯過今晚就再也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了！”

阿特米希亞與女性殺手對視。她的神色不自覺地溫柔起來：“若是以前，我或許就将性命交給二位了。但是現在不行……我要是不在了，奇犽會很困擾的。希望你們諒解。”

然而殺手們并不想讓她說下去。

飛刀已經脫手朝阿特米希亞的心髒射去。

在旁圍觀的年輕獵人幾乎要尖叫起來，瞬間的驚恐差點麻痹了四肢。他來不及思考，以生平最快地速度朝飛刀的軌跡撞去。

上帝保佑！

然而他并沒有感受到疼痛。他沒有攔住飛刀。年輕的獵人覺得靈魂都要被經歷悲劇的痛苦給撕碎了。他僵硬地從地上爬起看向少女的方向。他多麽希望飛刀射偏，又或者少女能靈敏地躲開。

他看到了血——緊接着注意到了部位，是肩膀，飛刀沒入血肉中，剩刀柄露在外面，少女單薄的衣裙被染紅了一大片。她閉着眼，睫毛抖動，踉跄了一步。

年輕的獵人長長地舒氣。她避開了要害，不致命。

“獵人先生。”然後他聽到阿特米希亞輕柔的聲音，似乎因為疼痛，有些喘氣，“謝謝你幫我。”

要不是獵人突然出現，擲飛刀的男人手偏了那麽一分，此刻命中的就該是心髒了。

“什麽人！”殺手兄妹陷入緊張。他們畏懼揍敵客，因此提防着一切少女身邊的人，時刻準備跑路。

不等年輕的獵人說兩句帥氣的出場臺詞，阿特米希亞已經走到他身邊，按住他的肩膀，讓他落于自己身後。

“這是一位好心的獵人先生。”她解釋。

腎上腺素的效果在慢慢退去，傷口的疼痛越發難忍。少女的臉色有些蒼白，她擡起還能活動的右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殺手先生，殺手女士。”她這樣稱呼二人，“我給了你們機會，然而你們的攻擊失敗了。能否就此放棄這個任務呢？繼續下去的話，你們周圍的風會哭泣的。”

此刻正确的做法是立刻補刀，解決目标。然而少女身後的年輕獵人爆發出了極具壓迫感的念力，兩位被西裝前輩評價為“很弱”的殺手不敢貿然行動。

少女嘆了口氣。她必須說服面前的二人放棄刺殺。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她又想起了牛排店裏基裘突然釋放的殺氣，以及她臨走時意味深長的笑。

基裘給她的暗示很明顯。對她突然放惡念，是為了觀察奇犽的反應，以測試她在奇犽心裏的地位。當時奇犽憤怒而緊張的态度充分說明了她的重要性。測試結果向基裘證明了，她值得作為人質被掌控，也因此有在新娘試煉裏被放水通過的價值。

阿特米希亞明白，只要過了這關，之後的“新娘修煉”，基裘就會為她開綠燈放水，揍敵客家會真正祝福她和奇犽。也就是說，這是她所面臨的最初也是最後的測試難題。

她從未主動利用過自己讀識顏色的能力來達到私人目的。藝術家覺得這是對天賦和美學的亵渎。然而為了奇犽，她願意暫時打破自己的原則。

她重新看向面前的兄妹。

“你們為什麽要成為殺手呢？”

少女沒有期待他們回答。她注視着，随着兄妹二人的情緒變化，他們周圍的顏色也劇烈改變，這間接地告訴了她答案。

執念的紅色，泥沼般粘稠而深沉的灰色，罪孽的黑。

“是為了複仇？”

荒蕪的如同沙漠般的枯黃，浸透着疲憊感的赭石，象征着看不到終點的旅途。

“你們通過接任務，尋找仇家？”

絕望而崩潰的暗紅色，暗無天日狹窄壓抑的深黑，刺目的象征仇恨的白。

“你們目睹了那個仇人……殺掉了你們的親人？”

兄妹二人已經不知不覺中收回了念。他們的眼底有迷茫，急促的呼吸洩露了他們的震驚。

少女眼睛一眨不眨，專注地盯着每一絲細微的顏色變化。

詭異的綠，夾雜冰涼帶着機械氣息的深藍，還混合着暧昧的紫。

這對兄妹并不知道仇人的身份，然而行兇那夜深深一瞥之後，第六感敏銳地捕捉到了仇人的所有特征。這些特征只記憶于他們的潛意識中，他們自己都無知無覺，而此刻卻通過顏色，在少女眼前誠實地再現了出來。

少女只剩最後一個問題了。

“你們的仇家是誰？”

綠轉變為更紮眼的青，深藍變為金屬的灰白，紫色變深變髒，最後所有顏色混合成詭異的一團。

少女擡起右手，揉了揉眉心，像是在清點自己的思緒。

“販毒，槍械，同性戀，背叛，生化實驗室，身中劇毒。”她問殺手兄妹，“具備以上所有特點的人……你們有線索麽？”

這對殺手互相對視，有劇烈的動搖。

“我也許知道這個人。”博學的獵人壓下驚訝，盡量冷靜地說，“他是亞芝亞大陸布拉柴維達的毒枭，名叫馬蘭巴。他以販毒起家，同時還販賣軍火，有無數同性戀人。他曾被自己的養子背叛，中毒導致內髒潰爛。自那以後他開始研究生命科學和醫藥，不斷替換潰爛的器官以維持性命。”

他看着越發激動的兩個殺手，想了想，也慢慢将自己的念收了起來。

“他在通緝榜上是A級的危險罪犯。根據上次更新的獵人網站情報，他目前居住在布拉柴維達的某個港口城市。”

看這兩個殺手的表情，便知道他們已經相信了少女和獵人的話。

如果這是謊言，那猜得也太準确了：他們兄妹，正巧是布拉柴維達人，而他們的父親，曾經是生命科學領域一位卓有成就的教授。

“你幫我們找出了一個可能的仇人……”男性殺手想了想，從口袋裏拿出他随身攜帶的止血藥和紗布，“我和妹妹會去查證。如果屬實，我們會放棄任務，報仇結束後也定會回來報答你的恩情。”

女性殺手看着哥哥放下止血藥後退，重重抿了下唇：“如果你只是在愚弄我們，那我和哥哥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會殺了你。”

兩人說完，慢慢退走。少女和年輕獵人站在原地，很快兩個殺手的身影就看不見了。

獵人不可察覺地松了口氣。

他急忙走到少女身旁想要查看她的傷勢。

可少女拒絕他的觸碰。明明在危急關頭靠言語扭轉形式勸退了殺手，然而少女看上去非常不開心。她的雙眼中似乎蒙上了水汽，那蒼白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了。

“這裏的風，這裏的顏色，它們讨厭我剛才的行為。”阿特米希亞像是承受了致命的痛苦，她的聲音都哽咽了，“我改變了那兩人命運的顏色。我做了無法被原諒的事情。”

年輕獵人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看着她痛苦的模樣，他自己的心也變得難受。

“你的傷……”他想讓少女至少處理一下傷勢。

阿特米希亞沖他悲傷地笑了一下，然後閉上眼，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咳，女主有金手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