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chapter77

第77章 chapter77

“為什麽你要将屍體抛擲在公園？”慕斯張口就問。

原本眼神中一片死灰色的餘琴聽見慕斯這樣說，迅疾擡起頭，眼中有了一絲喜色。那是對一件事期盼太久的眼神。

果然。

慕斯在心底幽嘆了一聲。

果真是這樣，她猜對了。

她這只要有疑惑，就一定要查到底的毛病，還真是給她找了不少事情做。

之前圍觀審訊的時候，慕斯留意到餘琴似乎一直想要提抛屍公園的問題，但只要她想提，馬sir就會立刻打斷她，而後将話題中心轉向了“餘琴你究竟是多麽心狠，竟然就這樣殺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那死去的孩子究竟是多麽可憐。即便她瘋了，她生不如死，餘琴你也不應該殺死她，因為她很可憐”這一類的話題上。

馬sir重複這一切是因為他也猜到了餘琴的真正目的。

但這件事做起來太過于困難，甚至可以說會讓人一籌莫展，而馬sir是個人精，一個人精不會插手這種可能會對自己造成極大損害的案子。

故而，馬sir總是将話題岔開，因為他絕不會讓餘琴操縱談話方向。

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問題。

慕斯是本案的第一發現人，她之前應該沒人接觸過屍體。慕斯報警後還着力保護現場，為什麽媒體來那麽快？而後在網絡上出現了女孩的屍身被鮮花裝殓的圖片？

餘琴的态度讓這個問題的答案變得簡單——照片是餘琴自己拿給媒體的。

餘琴殺了女兒，将裝殓女兒屍體的巨大盒子放在公園後不定就躲藏在暗處，發現有人報警，就将女兒的屍體照片發給各大媒體。

操縱整件事的，是餘琴。

餘琴不是瘋了。

她這樣做的理由很單純，很可笑，也很無奈。

因為鑒證無法找到任何證據，餘琴治不了傷害自己女兒的罪人。而孤立無援的她再也堅持不下去，也不想看孩子受苦，所以親手殺了孩子。

但餘琴不會讓藍藍白死。

所以，她要做的——是用社會的力量，用社會的力量為女兒複仇。

在這個時代，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利用網絡吸引人們的注意力，增大警方的壓力。

迫使警方加速破案。

馬sir要阻止餘琴說出口的，就是這個。

只要這件事被說了出來，就會被記錄。那樣，馬sir不插手，就容易落下話柄。

“還是有個明白道理的警察。”餘琴喃喃說道，“之前那個警察不理我，也不擔心媒體，是我之前做得不明顯嗎？”

慕斯搖頭。

很明顯。

尤其是女孩手中的花。

然而，餘琴對大衆誘導的方向錯了。

因為藍藍手中的Black Roseville。

餘琴一開始選擇這種花，大概只是想要将衆人的視線轉向“黑暗”這個詞，所以向寧檸買代表黑暗的花。偏偏那樣的花極少。寧檸那裏也只有Black Roseville約略能代表這種含義。

将花賣給餘琴的時候，寧檸大概也沒有多想。

Black Roseville的花語是“我是惡魔，且只屬于你。”

案件中的惡魔是那群混蛋，但沒有人希望惡魔屬于自己的孩子。

所以，慕斯猜測，餘琴的意思是，她是惡魔，是殺了孩子的惡魔。但不管她是怎樣可怕的惡魔，母親都是屬于孩子的。

在這種心理的誘導下，餘琴花高價買了一支黑色玫瑰。目的太明顯不過，吸引看客的目光。吸引他們揣摩花語的含義，從中推測兇手的身份。

用一切手段讓這起案子引起人們的遐思。

在某種角度上，餘琴成功了。

眼下，網絡上已經翻了天。互聯網讓無數能人從背後走向了臺面，分析出玫瑰的花語，意識到兇手愛着死者這個事實并不難。

然而——

十三歲的小女孩，死亡時為什麽會在手中拿着一支黑色玫瑰？這個年紀的女孩，知道黑玫瑰且喜歡黑玫瑰的應該不多。

何況是Black Roseville這種稀有款。

“就算她早熟，在她心中，玫瑰，應該是白馬王子送的。”

玫瑰，對女子來說，原本就應該是男人送來表達愛意的花。

玫瑰的花語，都和“愛”相關。

餘琴終究只是一位在過去那麽多時日都老老實實、勤勤懇懇的母親，不是職業罪犯。

她不會想到，這花、還有花語，會讓看客第一時間聯想到是戀童，而不是母親。

慕斯解釋道，“玫瑰，不管是什麽顏色的，終究是會讓人第一時間想到愛人的花。‘兇手愛着小女孩，小女孩受到性】侵。’很容易讓人想到兇手是戀童癖。

“你若是想要提醒看客兇手是母親，康乃馨比其他花都合适。你這種提醒，能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反而，會給別人帶去很大的麻煩，比如你買花的花店的那個女孩。事情鬧大了，這個季節，只有她那裏有黑玫瑰，估計獵奇者會接二連三去她那兒，那麽這幾天她該怎麽辦？”

餘琴似有所悟，眼神愈發哀傷。

終于下了手，卻似乎沒有達到預想的目的。反而給別人添亂子。

“我很抱歉，那家花店的女孩子挺親切的，很抱歉……但至少，吸引了你來幫我。”她微微仰頭，目光炯炯。

慕斯沉沉嘆息，很多時候，她真是恨死了自己這習慣，但是，就是沒辦法視而不見。

既然決定走，就要走到底。

“餘琴，我認為，你敢走這條路，就說明你不會真的完全沒有線索。只不過，如果只是進行一般的調查，那線索不會被承認。”

餘琴點頭。她手中的确有另一條線索。但她只想将線索交給自己願意完全信任的那個人。“萬一，又被人阻撓，怎麽辦？”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線索。

她從貼身的襯衣口袋中掏出一張被膠紙保護得很好的照片，遞給慕斯。照片拍得不太清楚，只約略能看見其中有個頭發染得花花綠綠，腦袋上頂着好幾種顏色的男青年。

那個男青年和另外兩個人在一起。

餘琴對慕斯簡單說了這張照片的拍攝過程。

案件的轉機出現在上個月初。

那天，藍藍的精神狀态還算不錯，難得的晴天，餘琴用輪椅推着藍藍出去曬太陽。半道上和一個頭發染得烏七八糟的青年擦身而過。

那一刻，藍藍發出餘琴聽過的最可怕的尖叫。

“那個男人，一定有問題。”

因為藍藍的身體，餘琴從來不會帶她去離家太遠的地方，所以，将藍藍帶回家托付給樓下賣燒麥的老奶奶後，餘琴跟蹤了那個頭發花花綠綠的青年。

“我跟丢了。”

不過餘琴天天找，天天找，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關注街上那些頭發染得花花綠綠的男人。

終于，找到了。

她跟蹤他，發現他和幾個同齡的男人在一起。

那幾個男人，在酒吧。

“我用手機偷拍的，手機是前幾年的款，像素不高，照片不太清楚，我沒錢買一流的偷拍設備，但是，電視裏警方不是常有只要用一下就能清楚顯示人長相的東西嗎？”

餘琴的眼神有些期待。

慕斯苦笑。

餘琴說的是被網絡上調侃的傳說中的黑科技。

收好照片，她略有些遲疑地追問，“我會去試一試。但是……為什麽，你一定要殺了藍藍？既然，你有照片。”

“我不是說了嗎？我累了……太累了……再也受不了了……我只是，太累了……真的，太累了……太累……我太累了……她太苦了……藍藍太苦了……我也，太累了……”

原因，餘琴一開始就說了。

沉默。

最徹底的沉默。

在這種沉默中，慕斯能清楚聽見自己的每一聲心跳。

她起身，準備去鑒證科。

“你……為什麽要幫我？”餘琴忽然問。

“可能因為我是第一發現人的緣故。但最重要的……”慕斯扭頭看着餘琴，一字一頓，“我也最讨厭那種混蛋！”

但是——

她看着餘琴，語氣有了一些不确定，“我不知道該怎麽樣評說這件事情。畢竟，這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沒有插嘴的資格。但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嗎？”

“……”

“将自己女兒的照片放上網絡，讓所有人圍觀她的屍體，她就能安息了嗎？”

“……”

兩個問題，慕斯都沒有得到答案，她本想離開，腦中又蹦出了一個問題，一個警察不應該問的問題，“既然有了必死的覺悟，為什麽……你不選擇複仇？”

“我希望那些人全都完蛋，全都死光，‘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我對那群男人的想法就是這樣的。但我做不到，我一個人做不到。警察小姐，你認為，傷害我女兒的，只有照片裏面的三個人嗎？我相信不會。那麽多人，我殺不完吧……何況，大概，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累了……所以……丢給了給警方。”

而後，用另一種方法複仇。

慕斯徹底沉默。

離開餘琴，她拿着那張模糊的照片去了鑒證科，需要一些時間鑒證才能得到結果。

回到自己的崗位上，慕斯再度翻出關于連環兇殺的厚厚案卷。，其實熊裕柯說的也不錯，這起兇案才是她應該立刻偵破的。但是，翻看着上面的名字，她腦中卻總是出現藍藍的屍體。

而後，想到餘琴給自己的照片。

如果，那張照片上找不到任何線索的話。

藍藍的死，則會被馬sir以“母親殺女”作為結束語，放入卷宗。

成為一份薄薄的檔案。

不是不在乎，只是沒有證據，就得不到任何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文不卡，應該能日更……

但是，可憐的作者君最近又要開始幹活了……做材料！做材料！做該死的材料！

淚目……

心傷……

所以，萬一啥時候大家長時間沒看見俺來更新，說明俺已經倒在了材料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