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參)

回到家,房子裏黑燈瞎火,空無一人。

開門的時候還有一絲期待,期望最近發生的事都是一場夢,當他打開這道門,門後有溫暖的燈光、香噴噴的飯菜,以及歡迎他回家的人——即使是白日那個陌生男子也好。

可迎接他的,卻是冷清與孤寂。

「果然……不在了嗎……」

巡了屋內一圈,那人已不在,東西收拾得幹淨整齊,沒短少任何東西,也沒留下只字片語,來無影去無蹤,早上的事彷佛南柯一夢。

放心的同時帶來更多的失落,好不容易打起的精神再度頹靡,只覺身心俱疲。把包包随手一丢,回到房間就直接倒在床上,連衣服都懶得換,撈來枕頭抱在懷裏,淡淡薰衣草香味撲鼻而來,令人心安,緊繃的身心漸漸放松,沉入夢鄉。

在夢裏,全身輕飄飄,随着微風徜徉紫色花海,自在地奔跑翻滾,對着晴空吶喊吼叫,享受着許久沒有過的暢快。

玩膩了,就躺在花海中,看着碧藍如海,白雲飄飄,軟軟的好似棉花糖,被風一吹,朵朵堆積層疊,越積越多,越積越多,直到将他籠罩其中,看不見天空,看不見花海,只剩一片茫茫白霧。

該不會是……失火了?

感覺空氣逐漸灼熱,遠方傳來陣陣低吼聲,彷佛怪獸出沒,想向前再靠近一些,空間卻出現裂痕,壁面大片大片地剝落,忽地腳下一陣震動,大地向左右裂開,來不及反應,就這麽墜入深淵……

「救命——啊!好痛……」

睜開眼,面前是熟悉再不過的房間,而且這高度的景色,光是今天就看了兩次……他一定是太久沒去向神明請安,以致短短幾個小時就摔了兩次床。

「嗯……好香……」

不知是誰家在煮消夜,晚風夾帶着面條落入熱水裏翻滾的騰騰蒸氣,光聞氣味就讓人十指大動,加上魯肉飄香,竟有一次可以吃十碗的錯覺。

「好餓……」

咽着口水,肚子空虛地哀鳴,身體卻懶懶地不想動,抱着枕頭縮在地上,考慮要不要幹脆繼續睡到早上再起來吃早餐,可哀鳴聲越唱越響亮,胃也加入抗議一族,雙重逼迫之下,只得起來好好安撫五髒廟,免得它們明早罷工不合作,累的還是自己。

打個呵欠,眼角瞥見一閃銀光。透過月色,愣愣看着穿衣鏡裏的自己,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湧現,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不一……樣?

「咦?這是……」

自己身上的衣服,什麽時候被換成了睡衣?

記得回到家後精疲力竭,懶得洗澡換衣服,連大衣也沒脫就倒床昏睡,他雖然很愛幹淨但沒有到達潔癖程度,應該不會夢游發作自己起來換衣服。所以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在他熟睡期間,肯定有人來過!

擁有這間房子鑰匙的人一只手數完還有剩,一個是他自己,一個人在國外,一個忙着哄老婆開心,都不可能是嫌疑人,那……還有誰呢?

「豆豆豆豆豆豆豆……」

外頭響起奇怪的聲音,無衣悄悄打開房門,客廳的燈還是暗的,只開了一盞小夜燈。仔細聽,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無衣随手抽了一把拆信刀帶着,蹑手蹑腳地潛到客廳,躲在沙發後眺望。

昏黃燈光下,有個人站在料理臺前切東西,依身材看來,應是個成年男子,一頭長發此時整齊地束在腦後,身上穿着自己的圍裙,瓦斯爐開着火,似乎在煮什麽東西。

若是美食漫畫,就是大廚正努力着準備明天的菜色,辛苦非常。

若是獵奇小說,就是變态兇手殺了人,在剁骨熬湯,毀屍滅跡。

若是搞笑劇場,就是小偷作案到一半,突然覺得肚子餓,順便借廚房煮消夜。

不管是哪一種,深夜裏不請自來的訪客非奸即盜,都不是什麽好貨色,總之,先下手為強準沒錯!

瞧準時機,趁那人側身走向冰箱時,無衣屏氣凝神,一跨步沖了出去,不料那人後腦彷佛有生眼睛一般,驀地一個轉身,手中菜刀正好擋住刺來刀刃,拆信刀刀尖圓潤,無法固定,頓時順着菜刀刀面一滑,連同持有者也随之前傾。

「糟糕……」

剎不住身子,眼看就要撞上菜刀,下意識地縮頭眯眼,腦中除了空白還是空白,視線卻停留在冰箱鏡面上,看着對方一手俐落地将刀轉了半圈,刀柄向上撞擊手腕,一吃痛,拆信刀頓時落地,往後一推,将菜刀準确地插回收納架,同時另一手環住他的腰身,穩穩地将他接住,摟在懷裏固定。

「呃……謝謝……」

身體驚魂未定,口裏含煳地道着謝,腦子卻清晰地回放着方才片段,忘了自己還挂在人家身上,雙手貼在胸前,對方也沒有提醒他的意思,兩人就這麽相擁,你看我我看你,時間彷佛止在一瞬。

「哔——喀啦喀啦……」

熱水滾開的聲音響起,打破了美好氣氛。無衣尴尬地低下頭,掙了掙身體想要離開,那人也不多做糾纏,扶着他到椅子上坐好,轉身回到料理臺前繼續煮東西。

将燈光完全打開,白熾燈下,所有顏色恢複正常。仔細看看背影,正是早上醒來看見的那人,緊張的情緒頓時放松下來。

——什麽嘛……原來是他啊……

心裏才這麽想着,随即又是一驚。

——不對!這個人是誰?不是已經離開了嗎?為什麽還能進來?

問題一個接一個冒出,疑惑越滾越大,可唯一确定的是,這青年對自己沒有惡意,否則自己早就不知死了幾回,但這麽一來,更難理解他的行為了……

「這個……」

甫開口,白發青年恰好轉身,端了兩個碗走來。

「吃面?」

盯着熱騰騰不斷散發香味的湯面,再看一臉淡定白發青年,眼裏有催促之意,看在對方忙了這麽久的份上,點點頭,接過遞來筷子。

「……好。」

兩人各據餐桌一方,低着頭默默地用餐。

無衣一邊吃一邊觀察對面,默默尋着說話時機。白發青年不知是沒發現還是不想理會,專心地吃着面,三兩下很快就吃完,将碗推到一旁,拄着手臂回望,眼神比起方才要熾熱許多,看得無衣尴尬莫名,連忙埋頭苦吃。

「還要嗎?」

「不用了,謝謝。」

點點頭表示謝意,贊美了幾句手藝,換來青年一聲「嗯」。想趁勢探問來歷身份,青年卻恍若未聞,收了碗就回到廚房,熟練地取來菜瓜布沾洗潔精洗碗。

吃人嘴軟,拿人手軟,自己不但吃了還沒洗碗,這對向來堅持平均分攤家事的無衣來說有些不習慣,但此時此刻,所有的事都被包走了,沒事可做,又不好離席去做別的,只好坐在位置上看他洗碗,盡一盡道義上的陪伴。

既然如此,幹脆順便聊個天,比較不無聊……應該不會打擾吧?

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開門見山。

「那個……請問,你是哪位?」先問出名字來,也許會有印象也說不定。

「……」白發青年聞言,洗碗的手一頓,卻沒有停下來,繼續清洗擦拭,最後将碗擺入烘碗機裏,按下按鈕。

「請問……?」以為對方沒聽清楚,再問一次。

青年仍是未回應,解下圍裙,在等待的目光下經過無衣身旁,來到客廳沙發,從帶來的旅行袋裏拿出換洗衣物,迳自進了浴室洗澡。

「……」

看着青年流水般順暢的動作,完全沒有遲疑,彷佛這裏是他家一樣,無衣除了呆呆地看着關上的門發愣,不知該做何反應。半晌,他發現今天一整天下來,自己已經把這幾年份的呆都發完了。

當青年洗好澡,擦着頭發出來,就看到拄着頭神游太虛的某人。

這情景若是被任何一個人看到,尤其是與無衣最親近的小妹與老友們,不是懷疑這只無衣被外星人盜號,就是中了邪卡到陰,才會在陌生人面前露出如此無防備的狀态。

可白發青年不覺有異,像是看慣了這人沒事就突然靈魂出竅的呆傻模樣,只是喚了幾次不見對方動作,有些不耐煩,親自上前将人拉起,把換洗衣物放在他手中,然後往浴室一推。

「洗澡,水放好了。」

「……喔。」

依然是搞不清楚狀況地洗澡刷牙,好在無衣平日就練了一套腦子與身體分開活動的好功夫,才沒有出現淹死在自家浴缸裏的戲碼,平安順利地完成交代任務。

回到房間,青年已經坐在床上,倚着床欄翻看雜志,像是在等他。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被牽着鼻子走的感覺。

一事不二過,即鹿已經騙了他一次,他不允許同樣的狀況再發生。

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問出個結果!

爬上床,無衣端正地跪坐在青年旁邊的位置,神情認真。

「我有話要問你。」

用什麽樣的态度對人,對方也會用同樣的态度回應你——無衣一直是這麽認為的,可這人似乎總在破壞他的原則與習慣,還破壞得十分徹底。

瞟了一眼,對對方的問題充耳不聞,将雜志阖起往旁一擱,順手關掉床頭臺燈,卧房瞬間一片昏暗。

「很晚了,快睡吧。」

低沉嗓音在靜谧暗室裏顯得很有磁性,彷佛催眠一般地引誘靈魂。

「嗯……」

無衣輕輕應了聲,随着指令就要動作,朦胧中對上那雙火紅的眼,頓時一個激零,想起自己方才要說的話。

「不對,你倒底是誰?」

「你忘了?」看不清表情,聲音黯了幾分,有着責怪意味,無衣一時愕然。

「……我應該記得嗎?」喃喃自語地問着。

「……」

青年聞言不語,似是不悅,久久哼了一聲,不再回應。

「不管怎樣,至少告訴我怎麽稱唿你吧?」不然欸來喂去的多沒禮貌。

「……」仍是沉默不理。

像這種固執有着牛脾氣的人,無衣見得多了,并不以為意,他有的是辦法。

「不說的話,我就要幫你取綽號了。」既然對方不肯說,也不回應,那就當作是默認,任由他取名。

是說,叫什麽好呢……

對無衣來說,今天是第一次與青年相見,關于這位不請自來的訪客,除了廚藝佳、身手好,以及有着讓少女怦然心動的外貌,其他方面他一點也不了解……取個綽號怎麽這麽難?

左思右想想了又想,正頭疼時,夜風忽地刮過,卷起窗簾飛舞,月光透入,照亮挂在窗旁衣架的滾毛黑白斑點大衣,靈機一動,綽號脫口而出。

「大麥町!」

「……」

青年倏忽睜眼瞪來,月光下,緋紅色的眸子宛如寶石燦爛,明亮如火。

看見此景象,無衣一整天的郁悶心情頓時一掃而空,掩着唇呵呵呵地笑起,活像個狐貍似地。

「大麥町別這麽兇,誰叫你不說。」伸手拍拍,像安撫狗兒似地順毛。

火紅雙目狠瞪一陣,卻敗在彎彎眉眼之下,斂了兇惡模樣。

「……随便你。」惡聲惡氣地應了聲,一把将人拉進被窩,報複似地緊緊抱着。「快睡。」

「呵。」

反将一軍贏棋的感覺真好,好得讓無衣忘了對方正做着過于親近的動作,開心地回想着今天所發生的一切,感覺失去即鹿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麽糟。

夜漸深,氣溫轉寒,下意識地往溫暖處靠去,暖洋洋地誘人入夢。

至于其他一籮筐的問題……船到橋頭自然直,明天再問吧。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