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入夜，于十三穿着一身黑衣獨自坐在樹影下喝酒，目光緊緊地盯着初穆的府邸。

等月亮完全被烏雲覆蓋之後，于十三拿起佩劍順着黑暗潛入了初穆的府邸。

初穆的府邸戒備森嚴，但是于十三早已踩點多日。他知道初穆養了幾個小妾，按順序每晚輪着翻牌子。

于十三冷哼一聲，這厮真把自己當皇帝了。

今晚被翻牌子的小妾平日最不受寵，寝室位于府邸最偏的一處，守衛也最為松懈。巧的是這個不受寵的小妾略懂藥理，初穆偶爾會讓她幫忙配藥。

于十三等了多日等的就是今晚的機會。

三天前的晚上，他潛進了小妾的房間，當時小妾剛卸下妝發準備休息，結果銅鏡中看到身後出現一個黑色的人影頓時吓得大驚失色，張口就要大喊。

于十三早有準備，在她喊出聲的時候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後拉開面罩露出了他俊美的面孔。

“美人兒，別怕，你不喊我就放手，如何？”于十三朝小妾抛了個媚眼，小妾點了點頭，原本緊繃的身體松懈了不少。

“真的哦，這麽溫柔的你如果騙我我會很傷心的。”于十三說完，在小妾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輕聲說道：“放心，我不是壞人！”

他慢慢松開手，小妾果然沒有再喊，看着他的雙眼裏多了一份羞澀。

“美人兒怎麽稱呼？”于十三露出迷人的微笑，面帶挑逗地湊近小妾。

“奴家叫雲瑤。”雲瑤聲音輕輕柔柔的，此時被于十三盯得臉上泛起了紅暈。

“雲瑤姑娘，我想向你打聽點事，不知道姑娘能否如實告知。”

見雲瑤點頭，于十三問道：“你可知你們府上有什麽藥是用了之後不會死人，卻讓人一直麻痹酸軟的？”

雲瑤想了一下搖搖頭道：“好像沒有聽說過有這種藥物。”

“那真是太遺憾了。”

見于十三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雲瑤連忙說道：“不過倒是有服下後不會死人只會讓人酸軟無力的藥和服下後讓人麻痹的藥。”

“那雲瑤姑娘能不能告訴我，”于十三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朵花，只見他溫柔地把花插在了雲瑤耳邊的發髻上，然後輕聲說：“是什麽藥？”

雲瑤紅着臉閉上眼睛說：“是出冬和烏蘭。但是不能過量，會致死的。”

“謝謝美人兒！有緣再見。”于十三撩了一下雲瑤的臉頰，正欲離去。

雲瑤見他要走連忙拉住他到：“你找這些藥做什麽？”

“實不相瞞，我家道中落，只能帶着年邁的母親住在十裏外的村落裏靠養豬為生。這陣子山裏的大野熊總是來偷豬，野熊體型高大，普通的藥物奈何不了它。聽聞初穆副将的三娘子精通藥理，無奈之下我只能冒昧前來。驚擾了美人兒真是我的罪過！”

于十三一臉悲傷地看着雲瑤，深深地嘆了口氣。

雲瑤心疼地拉着他的手道：“你叫什麽名字？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如果美人兒能給我這兩味藥以及解藥的話，我想我們很快還會再見的。”

聽聞還能再見，雲瑤心花怒放。相約次日子時再度相會。

今夜，他在初穆到達之前不動神色地潛進了雲瑤的房間。雲瑤此刻正在精心裝扮，見到于十三後又喜又驚。

于十三從袖口拿出一朵撒了迷藥的花送給她，表示自己情不自禁想念她，見到雲瑤歡喜地把花別在耳旁才依依不舍地裝作離開，實則躲在暗處等雲瑤暈過去。

不久初穆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房中。

于十三沒給他反應的機會，在他進門的那一刻朝他臉上吹了一口迷煙，很快初穆應聲倒下。

于十三把烏蘭和出冬混在一起，還加了一味從周老爹遺物中找到的雖不至死但是無解的毒藥灌進初穆的嘴裏。

幹淨利落地做完一切後拍拍手離開，離開前還狠狠地踹了初穆一腳。

第二日初穆醒來時發現自己全身酸軟麻痹，頭發還大量脫落。與此同時身旁還留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禮尚往來君子也，不要妄想可以解毒，因為我在藥理多加了一味毒，此毒死不了，但三藥混合後無解！”

初穆氣的咬牙切齒，但卻只能啞巴吃悶虧。畢竟是他也是暗地裏對初月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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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十三拿着解藥來到初月的房裏，此時初月早已沉沉睡去。

他把解藥放在了她枕邊，替她掖好被子并靜靜地看着她的睡顏許久，才悄聲離開。

那天初月對他說：“于十三，你食言了。”

她還說：“你來幫我我很感激，但你走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對我越好我就越離不開你，可你又能給我什麽呢？”

那天短暫地愉快相處之後，他們又再一次回到遙遙兩相望的局面。

初月說的沒錯，他是應該帶着楚月離開，這樣對大家都好。

他一廂情願地來幫她，不過是想見她而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如今初月的傷已經解決了，初穆中了毒應該做不了什麽亂。

另外他和陸劍喝了幾次酒，陸劍在得知前沙西王親自将代表王象征的信物交給于十三，并讓他帶給初月之後，就表示要輔佐初月。

等初月傷好了一切就都穩定了，他确實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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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月一早醒來，發現自己枕邊放着一包解藥以及一朵橘黃色的花，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她迅速沖出房間，但任她跑遍了初國公府都沒有見到于十三的身影。

他果然走了！

初月咬着下唇，拼命眨着大眼睛想要把奪眶而出的眼淚憋回去。

這些天他站在她面前，卻時時刻刻提醒着她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了，她連對他胡攪蠻纏的資格都沒有。這實在太折磨人了！所以她想要他走，他就真的走了。

可他真的走了，她又發現整個心都像被挖空了，這種感覺比當初以為他死了還難受。

初月掏出挂在脖頸裏一直貼身帶着的名牌，手指輕輕摩挲着上面的名字。

以後又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了，不過沒關系，她是堅強的沙西部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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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十三帶着楚月告別了楊盈，一路上他都和往常無異，遇人總是笑臉迎人，看到漂亮的小娘子也會嘴上調戲兩句，可楚月就是知道他不快樂。

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生活在小村莊時的樣子，那種對生活沒有盼頭，得過且過的狀态。見過他真正快樂的模樣，楚月才知道原來一直以來十三哥都沒有真正開心過。

“十三哥，我們回慶國公府吧。盈公主的府上那麽大，她說我們想住到什麽時候都可以的。”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好！”于十三搖着折扇優哉游哉地在市集裏東看看西看看。

“楚月，你看看有什麽喜歡的，想要什麽十三哥都給你買，回到家就見不到那麽多新鮮玩意兒了。”

楚月畢竟是小姑娘，心思一下就被市集上五花八門的東西吸引了。

于十三帶着楚月邊走邊逛，楚月第一次逛這種市集，興奮地得不得了。

就在她愉快地穿梭在各個攤位的時候，一不留神就與一個人迎面撞上。

“對不起，對不起！”楚月吓得習慣性先道歉，生怕會因為自己的不小心惹來麻煩。

“沒事沒事——”初月剛想扶起她，整個人就愣住了。

于十三一身白衣站在楚月身旁，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

初月心情不好，本想出來市集逛一下散散心，沒想到竟然會碰到了他們，此刻她尴尬地恨不得給自己兩嘴巴子。

“怎麽自己出來了，解藥吃了嗎？”于十三最先反應過來，又是一副看似溫和實則疏遠的笑容。

“吃了。”初月尴尬地站在兩人面前，一時間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說點什麽。

一旁的楚月也認出了初月，她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擾兩人。

“吃了就好，記住等傷口完全好了再去練劍。”

初月笑了一下沒有說話，轉頭看向楚月，大方地伸出了手道：“你好，我是初月。”

楚月無措地看了看于十三，再看看初月那真誠的笑容，于是怯怯地伸出手道：“初月姐姐好，我叫楚月。”

“我知道，我們以前見過，我認識你爺爺。”

楚月意外地瞪大眼睛，想了半天張大嘴道：“你是那個給了我們一錠銀元的姑娘！”

初月點頭笑了笑，沒有否認。

于十三狐疑地看着兩人，只見楚月表情突然變了，臉上寫滿了不安歉疚。

那時十三哥就在屋裏，他們當時離得那麽近，本可以早早相遇的。都是因為自己，是自己讓十三哥以為他心中在意的人都已經死了，都是因為自己。

“楚月，你怎麽了？”于十三微微蹙眉，擔心地扶着楚月的肩膀問道。

初月靜靜地看着扶着楚月的那雙手，眼裏有說不出的落寞。

“我先走了。”初月說完繞過兩人大步離開。

“初月！”當初月從他身旁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于十三下意識地喊道。

初月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于十三沉默了一下，說道：“珍重！”

聞言初月眼淚刷地掉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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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家的路上，楚月把當年初月來過兩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于十三。

本以為十三哥會怪她，沒想到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

“十三哥，你怎麽不難過？你明明喜歡她的不是嗎？”

“你十三哥喜歡的姑娘多了去了，倒是你，怎麽這會不怕我被她搶走了？”于十三在楚月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心裏很難過。盈公主和我說了很多很多她和元祿的故事，我覺得兩個相互喜歡的人最後沒能相守真的太難受了。”

楚月看着于十三，一臉迷茫地繼續說：“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矛盾，我明明很怕你被別人搶走，因為我現在只有你了。但是我一想到……我一想到你和初月姐姐本應相守，我就……”楚月說着說着就開始掉眼淚。

于十三也摸了一下右眼角，楚月看到于十三因為自己不停地抹淚，趕緊把眼淚收住。

“十三哥，你會不會怪我自作主張替你換了眼睛？”

“傻丫頭，你十三哥任何時候都不會怪你的。”于十三溫柔地一笑，語氣溫和地安慰道。

其實楚月還有些話沒有說，她想回安都除了因為替十三哥難過之外，她心裏還時常會想起那個人，雖然那個人與自己的交集并不多。

正當兩人說話之際，幾個拿着劍的黑衣人從四周沖了出來，對着于十三猛砍，刀刀致命的架勢。

楚月吓得躲在一旁瑟瑟發抖，于十三沒有武器，只能擋在楚月前面徒手與一夥黑衣人打。

畢竟是六道堂響當當的人物，黑衣人即使人多也不是于十三對手。

于十三擒住黑衣人頭目，從他口中得知他們是收了錢替人辦事，有人花錢買于十三的人頭。

“請你們的人是誰？”

見黑衣人不說，于十三往他嘴裏塞了一顆烏蘭，冷笑一聲道：“一刻鐘內沒有解藥，你就和你的夥伴在地府裏相聚吧。”

“我說，是初穆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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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安都僅五天，于十三又帶着楚月快馬加鞭地折了回去，這一來一回再次回到安都已經過去八天。

他原以為初穆中了毒吃了悶虧再應該也掀不起什麽風浪，沒想到這厮因為禿頭羞憤難當，恨極了發誓一定要找于十三報仇。

他私下收買了一批山野流寇，讓他們假扮成北磐人的餘黨在城外周邊的村落燒殺擄掠。老百姓怎樣他并不在意，他知道初月十分痛恨北磐人，所以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他計劃是初月只要一出城就殺了她，畢竟他很清楚于十三為什麽會主動招惹自己，所以根源就是初月。

假的北磐餘黨人數并不多，所以果真沒有出動李同光旗下的羽林衛，初月一接到消息立刻帶着她的騎奴趕往城外。

初月一出城馬上就被流寇假扮的北磐人包圍，而她手下的騎兵完全不聽她指揮，突然與流寇一起對她進行攻擊。

她瞬間就明白怎麽回事了，可眼下要怎麽脫困？這些騎奴本就是初穆手底下的一支精銳騎兵。

初穆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過在戰場上，此刻他躲在離初月不遠處的一個山坡上，手中舉着一把弓，上了弦的箭對準了初月的心髒。

正當他要将這把要了初月命的箭射出去之際，“嗖”的一聲，他的眉心上插了一只弓弩。

初穆瞪大雙眼，眼裏寫滿了震驚，直到死也不知道這一箭是誰射的。

于十三擋在了初月身前，幹淨利落地幹掉了十幾個騎兵。初月顧不得震驚，兩人并肩作戰很快就把剩下的騎兵和流寇殺光。

“你沒事吧？”于十三顧不上自己身上的傷，着急地朝初月跑去。

“我沒事，你怎麽來了？”初月肩膀和臉上都有刀傷，但于十三的出現讓她顧不得身上的痛。

于十三緊張地捧着她的臉，只見她臉上有一條長長的血痕。

“怎麽會沒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你的臉上留疤的。”

初月心裏五味雜陳，他做什麽又要對自己這麽好？！

“走，我帶你回去！”于十三拉起初月，并牽來一批騎兵留下的馬。

初月看着這一幕有點恍神，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又勾起了那一段回憶。

于十三拉着她的手正欲扶她上馬，初月卻突然臉上一變。只見她一直摸着自己的胸口，随後神情緊張地在趴在地上像是在到處翻找着什麽。

“你找什麽？我幫你一起找。”于十三拉住初月的胳膊，但卻被她一把甩開。

初月急的眼眶通紅，好在很快在一個石堆邊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只是東西太小，被死死地卡在石縫裏，任她怎樣都拿不出來。

于十三見狀拉開初月，舉起劍用力将石堆劈開。“哐啷”一聲，一個小小的鐵牌也随着碎石飛了出來。

于十三一把接住那小小的鐵牌，卻不曾想那竟然是自己的平安扣！

初月見狀迅速伸手将它奪了回去。

只見她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名牌擦拭幹淨并挂回脖頸處貼身收藏，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他道：“這是我夫婿的東西！我的夫婿會為了給我留出生路而犧牲自己，我的夫婿不會娶任何姑娘，但他卻和我共過白頭，我的夫婿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初月紅着眼眶看着于十三，咬着下唇越過了他牽過來的馬。

大部分騎兵的馬還在現場，初月重新選了一匹跨上馬背，擠出一個看起來不難看的微笑對着于十三大聲喊道：“謝謝你來救我！放心吧，我也不會讓我自己的臉上留疤的，你回去吧！”

初月說完雙腳用力一夾馬肚，拉着缰繩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