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魏惜到了家,将自己關在書房,翻開《重難點詳解》,把數理化生各預習了一章節。
不知為什麽,她今晚特別困倦,學習效率很低。
但她有些執拗的強迫自己完成任務,不允許一點拖延症存在。
淩晨一點,魏惜關了燈,揉着泛酸的肩膀,回到卧室,一頭栽倒在床上。
身體很累,但頭腦卻又回光返照似的清醒。
她縮在被子裏,手指輕輕撥弄着枕巾,睜眼望着窗戶上挂的水霧。
在難得閑暇的空隙中,她忍不住回想薛凜。
雖然最後薛凜只說了一個不鹹不淡的“哦”,但之前那句打趣的語氣,或許不是對讨厭的人的态度。
她逃的太快了,應該看仔細一點的。
魏惜的手指沿着枕巾一路摩挲到枕頭下面的凍傷膏,捏住冰涼的管壁,用柔軟的指腹按壓着。
凍傷膏她只用了一次,幾乎還是滿的,和雪雨夜帶來的情緒一樣滿。
她又往更遠處想,比如轉到盛華後,與長大的薛凜第一次見面。
好像是高一開學軍訓。
那時還沒選課分班,她和薛凜也不在一個班。
當時她們班男生少女生多,薛凜班恰好相反,于是軍訓拉練的時候,教官有意讓兩個班一起,相互照應。
其實就是讓薛凜班的男生照顧她們班的女生,因為拉練途中有一段山路,很不好走,背的行李又重,女生容易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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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們走到那裏才發現,這幾天雨水充沛,把一個階梯狀的磚石陂沖垮了,變成更加陡峭的碎石陂。
但大部隊已經下了幾個矮陂,返回更是難上加難,沒法回頭的情況下,教官就讓男生們先下,在坡上找位置穩住,把女生一個個扶下來。
當時薛凜站在坡中間,最陡峭的位置,他光是穩住身形就需要繃緊全身肌肉。
魏惜比較倒黴,是第一個下坡的女生。
她看着陡坡害怕的要命,掌心全是汗,幾乎快要坐在砂石上蹭下去。
但重力的作用還是太大了,到薛凜的位置她根本停不住,腳下一個石塊松動滾落,剎那之間,魏惜的腳踝一痛。
她幾乎是本能的,抓住了薛凜的手,企圖減慢下滑的速度。
薛凜眸色一變,知道這速度已經拉不住了。
但他下意識的反應卻并沒有将她甩開,而是往上一提,讓自己的身子換到下面,抱着她滾了下去。
和薛凜一起摔倒的那刻,魏惜心髒狂跳,條件反射的将頭埋在他懷裏。
教官和班裏同學一起驚叫起來。
陡坡上滿是碎石子,兩人滾下去的時候都很狼狽,手臂腿上全是劃傷,但落地睜眼的瞬間,魏惜看見了薛凜冷靜隐忍的眼神。
她知道吊橋效應,如果一個人膽戰心驚時身邊剛好有位異性路過,她便會錯把這種心跳誤認為是心動,是愛情。
魏惜分辨不出自己受了多少心理效應的影響,但當薛凜用流血的手臂輕拍她的後背安撫,低聲問“沒事吧”時,她好想和他相愛。
當然,這個小插曲薛凜也未見得記住,因為當時穿了軍訓服,又戴了防曬口罩,走上幾公裏,大家都很灰頭土臉,沒什麽辨識度。
可魏惜卻因為兒時的記憶,對他過分關注,感激變了質。
那時薛凜也如兒時一樣,将她從危難裏拉出來,與生日趴那天截然不同。
讨厭她,是從她成為學委開始的嗎?
她沒有管束別人的癖好,只是習慣于完成老師交代的任務,她不想做這個惡人,但楊玟亦的缺席将她架在這裏。
但這些解釋,她當着薛凜的面又說不出來,她總是把事情悶在心裏,而且說不定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她的解釋。
況且,與砸了他小青梅生日趴的罪名相比,老師的狗腿子又算得了什麽呢?
而她永遠不可能跟薛凜說這件事不是她做的。
回想到這裏,她終于昏昏欲睡,逐漸沉入夢鄉。
第二天,魏惜起的有點晚,她看了眼手表,仍舊渾身疲累。
好在是周末,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但她剛準備繼續睡去,卻聽到姜頌辛在門口換鞋的聲音。
姜頌辛一般不會這麽早出門,魏惜神經有些敏感,一躍從床上起來,光腳踩地,拉開卧室門:“媽,你幹什麽去?”
姜頌辛果然換好了衣服,她正穿鞋,擡頭看了魏惜一眼,溫柔道:“哦,早餐鋪通知我說今天有人來檢查,我過去一趟。”
魏惜:“什麽檢查?”
姜頌辛:“說是消防檢查。”
魏惜松了一口氣,點頭:“好吧。”
等姜頌辛離開,她想回屋繼續睡,突然覺得小腹有些墜痛,類似月經前期的感覺。
她皺眉,日子應該還沒到啊。
她又去衛生間檢查,發現确實沒來,于是只能認為自己是吃壞了東西。
但整個周末,她的小腹都不舒服,以至于她做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致,只能蔫頭耷腦的窩在床上。
周一開學,小腹墜痛也沒好,但她怕姜頌辛擔心,就沒說。
好巧不巧,經過周末兩天的日曬,學校塑膠跑道的雪水徹底蒸幹了,跑操又可以繼續進行。
如果魏惜還在學生會的話,可以以支援學習部為由,監督各班跑操人數和質量,不用自己跑。
可她已經退了,身為班委,總要起帶頭作用。
她也想過要不要跟韓春平請假,可小腹時好時壞的,這會兒又不太疼了。
她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矯情,畢竟因為管理班級,她已經得罪很多人了。
上午九點四十五,集合音樂準時響起來,魏惜跟着班裏同學一起到操場站排。
她走之前,回頭瞥了薛凜一眼,薛凜又在畫什麽東西,筆觸很輕,在陽光的掩護下,看不太清。
但看來薛凜是不打算跑操了。
也對,學生會長有權檢查所有人,簡直是最自由的學生。
全校學生集合站定後,跑操開始,魏惜将圍巾向下扯了扯,擔心呼吸不暢。
身邊同學一邊跑一邊聊天——
“什麽時候改做操啊,煩死跑操了。”
“真羨慕那幫學生會的,站着聊天就行,要不是怕浪費時間,我也去了。”
“不過咱班蠻爽的,薛凜是咱班的,韓春平就從來不擔心咱班被扣分。”
“廢話,誰敢扣會長班級的分啊,這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哎薛凜也出來檢查了。”有人揚着下巴,示意主席臺下面那道颀長身影。
薛凜背抵水泥牆壁,雙手插兜,目光散漫地搭在國旗杆上,聽身邊的學習部長彙報工作。
“會長,你班跑的有點亂,沒給扣分,但是……”
懸垂的日頭在薛凜身上纏繞溫亮的弧光,将稍凝的眉和淡漠的眸一點點化開。
“我去管。”他喉結一滾,擡起眼,眸色不善地盯向逐漸跑近的實驗班。
确實亂七八糟,尤其本該以身作則的學委。
雖然他本身對跑操規矩的認可度不高,但她也跑的太亂了。
學習部長點頭,磨磨蹭蹭走開了。
宋澤臣喘着說:“薛凜那不是檢查,純粹是覺得教室悶,出來透透氣,他不喜歡扣分制。”
魏惜通通沒聽進去,跑了一圈,小腹的墜痛又開始作祟,而且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她皺起眉,用手按着小腹,咬牙勉強跟上大部隊,寄希望于這股疼痛一會兒就能過去。
手機偏在這個時候震了起來。
她帶手機,是為了跟姜頌辛聯系,所以也怕錯過消息。
魏惜抿了下疼得泛白的唇,艱難将手機掏了出來,用圍巾遮掩着,按亮屏幕看了一眼。
不是姜頌辛,是林佳祎。
【林佳祎:喂,那個社科實踐,幫我打聽下薛凜去哪兒,報酬一百。】
林佳祎付錢最爽利,直接将一百轉賬發了過來,只需要魏惜接收就可以。
魏惜深吸一口氣,手指緊緊攥住手機屏幕,企圖将疼痛轉移幾分。
越來越疼了,好像有點受不了了。
她實在沒精力回複林佳祎,雖然她湊巧知道薛凜要去水族館,但她已經預約好了HPV疫苗,也不急需用錢了,沒必要繼續幫林佳祎追薛凜。
更何況,她雖然做了這種灰色交易,但還是有自己的道德準則。
她可以替人寫作業,替人背鍋,但她不能洩露別人的信息換錢,尤其還是薛凜的。
魏惜的喘息逐漸變得淩亂起來,她用圍巾藏着手機,減慢跑步速度,企圖從隊伍中脫離出來,歇一會兒。
但停下的那刻,小腹裏面像是突然崩斷一根弦,一股熱流湧出來,巨大的酸痛讓魏惜眼前一黑,雙腿發軟。
她模模糊糊聽到班裏同學的驚叫:“老師!有人暈倒了!”
“學生會,幫忙送下醫務室!”
魏惜蜷縮在冰涼的塑膠粒上,心想,她還沒暈倒呢,就是太疼了,爬不起來。
但似乎她也沒在地上躺太久,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從她頸下探入,托着她稍微支起上半身,然後手臂下滑至肩窩,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膝彎,毫不費力的将她從地上抱了起來。
“唔!”魏惜驚叫一聲,不知該先檢查褲子是否透血還是先藏匿手機。
“別亂動!”薛凜低聲警告她,語氣很急,脾氣很差。
魏惜聽到這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果然不亂動了。
但她也沒時間想其餘的,實在是太疼了,所有暧昧的,湧動的情思都被疼痛斬斷了。
薛凜将她抱到很安全舒服的位置,面色凝重,心思繁亂。
他本就在離她不遠的位置,見她摔倒那刻,心口卻突然揪緊,呼吸一滞。
他沒那麽多善心,這種反應讓他警惕。
他不由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人,神情複雜。
魏惜明明有一米六多,但在他懷裏卻顯得格外嬌小,她因疼痛而蜷縮,脊背不由弓出優美脆弱的弧度,膝蓋以下卻使不上力似的垂着。
操場上發生的事,尤其有人暈倒,本就引人注意。
第一個趕到的又是薛凜。
等西堯聽到消息着急去看的時候,只看到了薛凜的背影。
薛凜比魏惜高很多,從背影看,只能看到魏惜抵着他肩頭的一點後腦勺,以及随着薛凜步伐顫動的小腿,小白鞋,和一小截玲珑的腳踝。
作者有話說:
薛凜第一次直面痛經。
PS:明天可能下午或晚上更,要出去過生日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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