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轉眼到了一月, 南灣只是早晚有點冷,京市卻已經寒風刺骨,需要穿上厚厚的羽絨服了。

T大六教二層, 建築設計這門課上完了最後一節, 劉平塘教授慢條斯理地擦掉黑板上的考試重點提示,然後在桌邊磕了磕黑板擦上的粉筆灰:“考試還是以理論知識為主,只要認真準備,都沒問題, 教務處今年定的考試時間是十四號,還有十天的時間, 你們加油吧。”

教室裏頓時哀嚎聲一片——

“老師, 我們要考六門啊,只有十天。”

“老師再給點提示吧, 求你了, 真的複習不完啊!”

“老師題出簡單一點吧,孫教授那邊都夠難了,也是都要背, 腦子不夠用了。”

“蒼天啊,這十天不用睡了。”

“這重點劃的,瑞思拜了。”

“老師要不開卷考吧, 以後這些知識不都能随手查到嗎,沒有背的必要啊。”

......

劉平塘當了十多年的教授,見過無數學生,已經不會被這種不走心的哀嚎打動了。

他深知, 底下嚎的再真情實感, 等考試出來, 還是有大把的天才能拿滿績點。

劉平塘揮了揮手:“好了下課吧, 這段時間遇到不會的問題可以微信我,其他事情就不要找我了。”

大家只好垂頭喪氣的從教室離開。

劉平塘沒着急走,他有個好習慣,每次上完課都會用抹布擦一遍桌子,不把活留給學校雇的阿姨。

薛凜見沒什麽人了,起身朝劉平塘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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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有些疲憊,為了盡快追上父親的步伐,抗住建二代的壓力,他不得不在大一時就跟着老師做項目。

本就繁雜的學習任務已經占據了一部分精力,再加上實習,他感覺自己已經運轉到了極限。

但他不敢停下來,一旦輕松了,他就會忍不住想她,想那種空虛無力,和失去掌控的焦躁。

薛凜剛要開口。

劉平塘搭眼看了看他,笑道:“薛凜啊,你就不用說什麽了吧,你很難考不好。”

劉平塘跟薛盛衛是好朋友,同在建築圈,又都有一定地位,平時來往不少。

上半學期薛凜的成績有目共睹,大家都說他是遺傳天賦。

薛凜卻沒因他的誇獎稍顯輕松,他擡眼,認真道:“老師,我可以辦緩考嗎?”

劉平塘手上動作一停,皺眉道:“你說什麽?”

薛凜:“十四號我有事。”

劉平塘有些氣了:“上學期間,考試周你有什麽事?哪兒來的事!”

薛凜眼睑一垂,卻不肯退讓:“真的有事,老師能讓我緩考嗎,我保證會考得好。”

劉平塘:“你知道緩考申請流程嗎?你要寫清具體事項,你是生病,還是其他考試沖突,你以為你想緩考随随便便就能批嗎?你家要是真出了事,你爸怎麽不跟我說?”

薛凜喉結一滾:“我家沒事,是我有私事要飛去南灣一趟。”

劉平塘:“那你現在去,考試之前回來。”

薛凜:“不行,十四號當天,我要在南灣。”

劉平塘:“......”

劉平塘沉着臉,嚴肅道:“不是我不讓你緩考,你的私事教務處不會審批,你自己調整。”

薛凜似乎早就料到事情沒那麽順利,他平靜道:“那我就只能明年重修了。”

劉平塘背着手,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着薛凜:“你要挂科?你沒事吧薛凜!你這麽好的成績,這麽優越的起點,你要挂科?你知不知道挂科是記錄在檔案裏的,你将來留學,保研,全都有影響!”

薛凜面色如常,不為所動:“我知道。”

劉平塘:“你真的瘋了,我不跟你說,我給你爸打電話去!”

劉平塘怒氣沖沖地走了。

薛凜在零星幾個同學驚訝的目光下,默然地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日期。

劉平塘給他爸打電話也沒用,他執意要做的事,沒人攔得住他。

十四號,是魏惜的生日。

她忘了他的生日沒關系,他不會忘了她的。

他曾經想送她三十多萬一條的項鏈,以為那足夠表達自己的喜歡,可後來他明白,不管是她落魄時,還是現在重回富貴,這種禮物都不能打動她。

薛凜左思右想,也只能像她一樣,親自動手做,至少能讓她明白,這次他真的用心了。

他想,女孩子總要收次來自男朋友的花的。

以前他沒給她,現在都會補給她。

可鮮花的保質期實在是太短暫了,沒有幾天就謝了。

這遠遠不夠,他希望他的東西,可以長久地存留在她那裏,就像那座應縣木塔一樣,只要她一看到,就能想起他。

他買了幾簇落日珊瑚,輕撫了下嬌豔的花瓣,便開始動手壓花。

這花是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心意那夜,綻放在他面前的。

那個深夜,小花園裏,只有那簇驕傲着揚起頭的落日珊瑚聽到了他的心聲。

他覺得很有意義,從各種方面來說,這花都能準确地表達他的心意。

起初薛凜沒有經驗,放着幹燥的花最後都蔫了,壞了,他只好一遍遍試,幹燥劑,高溫炙烤,日曬風幹,什麽方法都試過了,甚至還跑去DIY手工店請教了店裏的師傅,最後才勉強做出能保持花瓣美麗和顏色的标本。

他将徹底幹燥的花瓣和花枝拼成畫,壓在玻璃相框裏,又用金屬鑲了邊。

他甚至還在底座裝了小燈泡,所有的線路都是他自己纏的,只要撥動開關,檸檬黃的燈泡亮起,就會照亮常開不敗的落日珊瑚。

斷斷續續,整個禮物做了近一個月,完成後還怕不保險,他又做了一個備用。

兩個壓花相框長得幾乎一樣,他想,送給她一個,自己留一個,也挺好。

這天南灣是個大晴天,正午的溫度幾乎要達到二十度,很多人早上帶的棉衣都成了雞肋,課一上完,就趕回宿舍換衣服去了。

魏惜也穿多了,但她懶得來回跑,只是将毛衣的袖子拉的很高,勉強湊合着。

南灣大學學者聯合會的會長是位馬來西亞華裔,漢語說的很流利,他提議:“咱們新年舞會就定在十四號怎麽樣,正好ddl都結束了,輕松一下,如果沒問題我就去跟學校申請場地了。”

“可以。”

“十四號我沒事。”

“我一月底可能要考次GRE,不過問題不大,休息一天也沒事。”

“行啊,正好跟我的旅游計劃不沖突。”

......

會議室裏沒人提反對意見,會長看向魏惜:“魏惜,你呢?”

魏惜是內務部今年剛加入的部委,平時也就負責官方網站的運營,她的任務最輕,占得時間最少,來參加這個團體,不過是為了認識些學長學姐,盡快了解學校。

魏惜擡起頭,懵了一下,才輕飄飄道:“我都行啊。”

她甚至一時沒想起來,那天是自己的生日。

會長:“好,就這麽定了。”

十四號那天淩晨,魏惜正在房間裏試參加舞會的裙子,卻突然收到阮禛,媽媽和魏純宇的短信。

她看了一眼才知道,原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長大之後,好像再也不期待過生日了,但有人記得還是很幸福的。

她笑着給他們回複了,還說今天要參加新年舞會,一會兒得早點休息。

魏惜挑好一條漸變色星空藍長裙,裙擺很飄逸蓬松,系帶下擺墜着花瓣樣的小流蘇,上身顏色很淺,接近于白,腰側的布料很薄,幾乎半透明,能看到細瘦曼妙的腰線。

肩帶則是細細的兩條,前方勾勒出姣好的挺翹,後面露出纖細白皙的蝴蝶骨,多一絲缺陷都穿不出它的美,恰好她的身材很完美。

上床之前,魏惜看了眼窗外,發現南灣刮起風,下了大雨,雨水砸在窗戶上,将霓虹燈沖刷得支離破碎。

這個季節分明是旱季,怎麽會下這麽大的雨呢?

看來又有不少航班要延誤了。

魏惜關了燈,縮進被窩裏,電熱毯傳來舒适的溫度,她很快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會長發來消息,說今晚的舞會看天氣情況再定是否取消。

大雨時歇時停,一口氣下到了太陽落山。

聽說航班因此取消了不少,很多人都堵在機場裏,造成了小範圍的騷亂。

不過好在雨停風止,停靠的飛機正在按序起飛。

會長說:“可以開了,大家記得多穿點,外面冷。”

于是魏惜在長裙外加了件大衣。

舞會在新彙文娛中心舉辦,時間是晚六點到九點,提供精美甜品小吃,各類酒品,幾首曲子都是魏惜熟悉的,舞步也很簡單,她不至于露怯。

當晚,她幾乎沒什麽時間吃東西,來邀請她跳舞的男生很多,她都沒有拒絕。

忙了一學期,她也想放松下,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不抗拒別人的殷勤,就是第一步。

九點多,魏惜已經跳得很累了,腳踝都酸了,舞會終于結束。

她喝了不少雞尾酒,精神有些亢奮和眩暈,但不到醉的程度,于是她披上大衣,準備回宿舍。

聯合會裏有很多紳士,提出天晚了,大家都喝了酒,男生要送女生回去。

沒人會拒絕。

會長主動肩負起送魏惜回宿舍的重任。

今天一整天都過得很愉快,喝了酒的魏惜面色紅潤,眼含秋水,在夜色和雨霧的籠罩下,格外迷人。

會長凝視着她,總是忍不住靠近。

可每當他的手快要貼上她的腰時,魏惜就像酒醒了般,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

于是,他們雖然說說笑笑,一路往宿舍區走,卻始終保持着同事的疏離。

魏惜一手拎着裙擺,一手攏緊大衣,擡眼看到了熟悉的紅牆,還有玻璃大廳外,一層層的臺階。

臺階旁邊就是修剪整齊的綠化帶,綠化帶裏有燈光,可以照亮石板路。

魏惜剛想對會長說,送到這裏就可以了,但目光落到臺階上,卻發現一個熟悉的人。

她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現在正值內地大學考試周,他遠在京市,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

薛凜穿着長袖黑襯衫,襯衫已經被打濕了,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

他頭發有些長了,但不至于遮住眼睛,漆黑濡濕的發絲襯的那張臉有種失溫的蒼白。

魏惜下意識揪住領口,用力攥了攥。

酒精沖擊着她的大腦,她一遍遍自問,眼前到底是不是幻覺。

薛凜瞥了她身邊的會長一眼,眼睑微顫,邁步朝她走過來。

他一節節走下臺階,靴子踩在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自下而上的視角,讓他的雙腿顯得格外修長,比例無比優越。

他手裏拿着什麽東西,天色太暗還看不清,他手腕動了動,将那東西用手臂擋起來。

魏惜覺得他走下來的每一步,都帶着莫大的壓迫感,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她明明已經和他兩不相欠,在任何場合遇到,都該昂首挺胸,但不知為什麽,此刻卻無法抑制的心虛。

或許是因為她身上飄散的酒氣,或許因為今天的盛裝打扮,或許因為有會長在身邊。

薛凜透過她掐住的大衣縫隙,看到她裏面布料少的可憐的舞裙,瞳孔不由縮了縮。

但他還是很快挪開了目光,不進行更深層次的聯想。

他走到魏惜面前,霧蒙蒙的眼睛望向她微醺的眸,語氣和緩道:“沒想到今天會下大雨,航班取消了很多,我不得不先飛深市,再坐車趕過來。”

“到南灣的時候,我給你發了很多信息,但你都沒回,我只好問了別人,在宿舍門口等,本來以為可能等不到你了,你就回來了。”

“魏惜,幸好沒過十二點,還來得及,祝你生日快樂。”

他小心的将壓花相框拿出來,遞到魏惜眼前,喉結滾動一下,才說:“不知道送什麽你才會喜歡,想你應該什麽都不缺,于是就動手做了這個,其實沒多少錢,但當個床頭燈還是挺好的。”

說着,薛凜撥動開關,小燈泡亮了起來,芍藥花瓣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嬌豔,楚楚動人。

魏惜覺得自己真是喝多了,喝的腳步虛浮,心髒狂跳,好像血液都開始逆流了。

她又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單枞氣息,那股壓過雨腥氣的,強勢的味道。

薛凜輕笑,目光格外溫柔脆弱:“你喜歡大海,正巧這花叫做落日珊瑚,總歸是珊瑚,你應該不讨厭,而且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

他一句話沒說完,魏惜就硬聲打斷:“我喜歡的是海裏的珊瑚,不是陸地上的珊瑚,薛凜,你根本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麽。”

她其實有點慌。

酒精讓她的演技和防備都開始降低,她怕她在薛凜面前控制不住情緒,怕自己露怯,怕自己狼狽,怕自己成為揮揮手就可以召回的廉價貨色。

她知道自己沒辦法放下那些陰影,所以他們不可能再有什麽關系,一旦靠近,她的應激反應就會發作,她會無底線的傷害挖苦諷刺薛凜,一遍遍地提起舊事,重翻舊賬。

她無法面對,也接受不了那樣锱铢必較,咄咄逼人的自己。

薛凜睫毛垂下,嘴唇動了動,艱難低聲道:“我在努力了解你,感受你了。”他輕輕拂過玻璃框內的花瓣,想要展示給魏惜看,“送你這個不僅僅是因為名字,其實它......”

“我說了讓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魏惜情緒激動,想将那蠱惑人心的禮物從眼前揮開,她怕再看下去,自己也會被那嬌豔的,生機勃勃的花瓣迷惑,說些不受控的話。

可她沒料到,薛凜只是輕輕托着,并未攥緊,而她大力揮動之下,打到薛凜的手臂,相框飛了出去。

原本包了金屬邊框的相框很結實,但偏偏這裏是臺階,臺階有尖角,相框上的薄玻璃正好砸到尖角上,在重力的作用下,傳來不堪重負的“咔嚓”聲。

那一瞬間,空氣變得格外安靜,連綠化帶裏的燈都暗淡了幾分。

相框的燈光滅了,玻璃開裂,壓好的花瓣标本掉在臺階下的積水裏,仿佛一灘垃圾。

魏惜覺得自己一瞬間清醒了,仿佛被巨鐘敲響,仿佛被雷鳴灌頂。

她錯愕着,連手指都不會動了。

薛凜緊抿着唇,目光落在臺階尖角,那一瞬間,心髒好像被挖空了一塊。

風從裏面灌進去,将傷口更深的撕裂開。

片刻的耳鳴失神後,他的意識緩緩回籠,帶着看不見的傷口。

就在這時,聯合會會長打破了平靜。

他慢慢走到魏惜身邊,左手攬住魏惜的肩膀,右手去拉魏惜冰涼的,僵硬的手指。

“惜,今天舞會你說可以跟我試試,是認真的嗎,如果是,我就有義務幫你趕走打擾者了。”

魏惜的手指抽動一下,下意識想從會長手裏抽出來,但卻被他強硬地拉住了。

她沒說過試試那種話,也不喜歡會長貼得這麽近,但這确實是能盡快擺脫薛凜的方法。

魏惜硬挺着不适,沒有作聲。

會長有些得意地笑看薛凜,皮鞋一掃,踢開碎裂在地的相框殘片,仿佛踢走擾人的垃圾:“抱歉啊,怕玻璃劃傷別的學生。”

薛凜目光冷冽地盯着他。

會長悠然嘆了口氣:“你做這一切确實挺讓人感動的,但對一個不愛你的人來說,沒有意義只是困擾,今天不送惜回來,我還不知道她有這種麻煩。”

魏惜眼睑抖了抖,故意不去看薛凜的眼神。

她知道她一看,就會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會長又低頭,深情款款地對魏惜說:“惜,他說他給你發了很多信息,我聽着很吃醋,可以冒犯的求你為我删了他嗎?”

魏惜很半天才理解他說的話,身體裏有種無形的力量抵抗,但她硬是克制着那股力量,緩緩從兜裏摸出手機,僵硬地擡起來:“好,會長。”

她再叫人會長,叫的卻不是他了。

一切都會變的,到了大學,會有新的會長,很多很多會長,每個人輪番在講臺上侃侃而談,再沒有哪個人會佻達随性的輕撚指尖,只說句“選我吧”就能贏得一呼百應。

明明現在已經不下雨了,但魏惜卻覺得大雨把她淋濕,她的頭發是濕的,衣服是濕的,眼睛也是濕的。

“別演了。”薛凜的聲音好像從山谷裏傳來,好聽,卻帶着死一樣的沉寂清冷。

他面無表情地聽了那位會長的話,終于忍不住冷嗤一聲:“你要是長得稍微有點競争力,也不至于這麽假。”

他一眼就看出來,兩人根本不是那種關系,魏惜的僵硬,沉默,不自然,都代表着排斥和隐忍。

會長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鐵青,他眉頭倒豎,挺起胸膛,在酒精的慫恿下躍躍欲試,但被夜風一吹,對上薛凜沉到淵底的眸色,他突然又清醒了。

他咽了咽唾沫,端詳薛凜的身高,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挪。

不至于,不至于為個有點動心的女人傷個好歹的。

薛凜看他慫了,覺得很可笑,不光是面前的戲可笑,他自己也可笑。

人都說出門時諸事不順,那就是天意在告誡你不要出去。

可他偏要逆天而行,不遠千裏趕到南灣,看這一幕滑稽戲劇。

薛凜閉了閉眼,手指虛虛垂着,輕嘆口氣:“魏惜,別這樣,別因為我強迫自己做不願意的事,你不想見我,我不會逼你了。”

他不知道,原來他已經把她逼到了這個地步,為了甩開他,她不惜跟人表演濃情蜜意。

她那麽清高驕傲的人,被迫做戲的樣子看的人難受。

他不忍心了。

薛凜緩緩讓開她,頓了幾秒,才邁步向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他一身黑的穿着很容易隐匿在夜色裏,只有地面的水窪留下他來過的痕跡。

那股單枞氣息徹底消散了,夜間溫度直降,冷的人發抖。

魏惜背對着他,始終沒有回過頭,她的目光落在碎裂的相框上,心想,沾了水的标本,再也救不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下章都市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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