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霧隐之都（一）

十一 霧隐之都（一）

暖和、多霧、昏暗,正處于季節交替乍寒還暖之時。

濃霧籠罩峽谷,使得本已迷蒙的景物顯得愈發迷蒙，突然間,不知哪裏傳來一陣金鐵交鳴。

藥塵迅速隐蔽起自己，警惕着周圍，一陣激烈的叮铛聲傳來,緊接着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男人跌跌撞撞的從他身邊狼狽逃竄。

霧隐去一切，無論罪惡亦或混亂，即使男人跑過時離藥塵是如此之近,甚至可以聽清他氣管竭力擠壓空氣發出的嘶嘶聲，但藥塵向前看去，卻仍是霧蒙蒙一片。

凝聚起周身的靈魂力量，所能感知的範圍也僅擴寬了三米，不過也足矣讓藥塵好好觀察對方。

那人身上似乎被放置了某種特殊器物，只要跑動,就會發出奇異的聲波,以至那男人才剛跑開一段距離，一只魔獸就尋聲追了上去。藥塵從它模糊的威壓中認出,是一只品階不低的魔狼。

不幸者發出最後的悲鳴，魔狼用鋒利的爪牙撕開了他的喉嚨，大塊朵頤。随後銜起散落于死者周身的財物，向未知之處奔去。

藥塵正欲離去，卻忽的覺察到了些許不對，一道火刃猛然劃過背後，掉落了件物什于掌內，是個銅鈴，其上還附有尚未幹涸的血跡。

上方發出撲簌簌的聲響，擡頭，是只靈巧的白色翼蝠，翅翼剛被他劃開了口，飛行時就便有了漏風聲，此刻雖顯得頗為滑稽，但藥塵眼裏冷意卻更甚了幾分。

霧隐之都，是一座魔獸居住的城鎮，此城正如其名，隐匿在濃霧內，外圍類似人類的貧民區，混亂，常有魔獸傭兵團在外狩獵，捕殺人類和魔獸，奪取財物。這類白色翼蝠就是魔獸傭兵團內很常見的主力軍，堪稱完美的保護色讓它們能夠輕易混入霧中，再加上飛行時的悄無聲息，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即使早有防備，些許異樣的波動還是逃出了靈魂屏障的封鎖，斜後方傳來一陣淩厲的勁風，藥塵低聲咒罵一句，揮出一道火鞭，和尚未遠去的魔狼纏鬥在了一起。

寂靜的霧湧動起來，一些沉睡着的危險事物逐漸開始蘇醒，霧裏隐約間又多了幾頭魔狼的身形。

“蕭炎！快出來！你去哪了？”人的确需要通過不斷挑戰自我來獲得突破和長進，可是莽撞直面遠強于自身的不可匹敵之物則是愚蠢的表現。藥塵明智的轉攻為守，向蕭炎求助。

妖異的粉焰絲絲縷縷融入霧間，所觸之物皆化為死寂之灰，藥塵頓了頓，熟練的從納戒中取出一顆糖果剝開。不出所料，糖直接一整顆消失了，伴随而來的則是小伊的聲音，“嘿，爸……藥塵，父親沒來，你是不是很失望呢？”

暗中監視的蕭炎一記冷嗖嗖的眼刀，硬是讓小伊将那聲爸字憋了回去，“別瞎說。”炎帝警告道，“嘎嘣”一聲，被小伊咬成兩截的糖生動表現了她的不滿，“自己不來還要偷看，派我過去連點福利也沒有，父親，你這算是壓榨童工麽？”

小伊嘟囔着，邊留心着藥塵的神情，卻連半分失落也沒看出，“啧，你也太不行了吧，父親。”吐槽還沒落就又受到了一記來自于靈魂的爆栗子。

“怎麽了？糖不好吃？”見小伊皺起了眉，藥塵憂心起了糖的品質。

“嗯，不好吃，你得多給我幾顆好吃的才行。”既然父親欠自己點好處，索性就向爸爸白嫖幾顆糖好啦。接過糖袋，小伊掂了掂重量，滿意的點了點頭。“跟我走吧，路在那邊。”

有一說一，畢竟也是自己的父親，還是要幫着點的，小伊猶豫了會兒開口，試圖挽回些蕭炎在藥塵心裏的形象，“其實……父親剛剛突然離去是想測試你面對危機所能發揮出來的實力。因為在烏坦城內你所學的都是戰鬥技巧，很少有實踐機會，需要在這些相對危險的地方磨練一下，所以他趁你觀察周圍時先行一步。你應該也發現了一些自己在對戰時的不足，不過不用擔心，大體上父親還是很滿意的。”

“就只為這個？”藥塵有些懷疑，他回想起了當時和蕭炎來這裏的情景。

“如果要歷練的話為什麽不選擇就近的魔獸山脈？”藥塵看着濃重的灰霧貪婪的擴張領土，不留痕跡的向後退了退。

“魔獸山脈缺少煉制六七品丹藥的藥材，而且……稀有藥材很貴，這裏的環境易于藥材生長，買的話也許說不定能打個折扣？”說着蕭炎便蹲下，在附近摸索片刻後拔起一株藥材，藥塵一看，由于與環境渾然一色，這株藥材還挺罕見，不過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于蕭炎的采藥手法，雖看似粗暴卻沒傷其根須，這才收回目光。

蕭炎拿出木盒将草藥放了進去，随後将木盒塞給了藥塵，“收着，多多益善。”藥塵聳了聳肩，不置可否，伸手接過木盒。

霧侵入衣袍，使得輕便的衣料略重幾許。蕭炎先行，藥塵随其後，路上除了在蕭炎幫助下回顧注意事項外，又新學不少尋藥手段。

“放開靈魂力量去感知。”在蕭炎的提醒下，藥塵隐隐察覺了一點潛藏在地下的微弱火屬性能量。

刨開表面濕潤的土，越往下土壤越幹燥，薄薄的土層下逐漸露出幾片舒展開來的淡紫色葉片。

有了收獲，藥塵彎起了眼，笑得如同小狐貍般。蕭炎怔怔看着，這笑與記憶中的人兒重疊在了一起，只是少了原本的幾分滄桑和疏離，多了幾分少年的明媚。

“我……真的能保護好你嗎？老師？”蕭炎迷茫的看着這美好的一幕。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這個人永遠護在羽翼下，不舍得看他難過，不忍看他受傷，可如若真這般做了，就同豢養金絲雀一樣，又何談是對他真正的保護。名曰成長的帶刺薔薇，本就是由痛苦和鮮血灌注的。

見藥塵依舊專注于挖草藥，蕭炎無力的笑了笑，喚出小伊悄悄護在藥塵周邊，自身則先前往城內。在感知小伊出手後，明知藥塵不會有事，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

“哦……自然是不止嘛，父親最近資金周轉不開了。”小伊知道現在說真話藥塵自然是不信的。

“怪不得他提了折扣的事情……可是感覺他的樣子并不缺錢？”結合蕭炎前面的話，藥塵疑惑的問。

“自然，他一般習慣以物易物，很少收集金幣，結果導致手裏的高級貨倒騰不出去喽。”小伊往嘴裏又塞了一顆糖，繼續道，“父親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當甩手掌櫃，只管買的那種，所以幾分鐘前讓我清點財物時才發現金幣不夠，虧本交易會為別人招惹殺身之禍，胡亂依據無厘頭流言去打劫人家也很不對，所以就很麻煩。”

“所以？”

“所以他為了避免當着你的面連訂間高級酒店的金幣都掏不出，就先跑了。”

想象出蕭炎搜遍全身硬是沒能找出一個金幣的樣子，藥塵先前內心的不快也便迅速散去。霧逐漸變淡，霧隐之都逐漸開始顯露出真實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