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霧隐之都（二）

十二霧隐之都（二）

遠遠的，藥塵就瞅見了蕭炎。一襲黑袍，掩去身形和氣息，正同位公子交談。那公子着白衫，上繡青雲白鶴，栩栩如生，華貴不似尋常者。

發覺二人已至，蕭炎結束談話，起身向他們走來，那公子也便随同。

簡單客套幾句後，在蕭炎的帶領下一起入城。那公子身份果然不小，嚴守城外的虎頭士兵見了他們一行人，直接放行，甚至連路費都沒收。

城裏面有無數條街道，在外圍則是相互亂七八糟的縱橫交錯，還有一些甚至比街道更長的彎彎曲曲的小巷，巷中擠滿了人家。逐漸深入城內，進了詩禮簪纓之族所在的區域，街道逐漸拓寬，景物也豐富多彩起來，一幢幢屋舍精美別致，與外圍形成了鮮明對比。園林、長廊、寶塔、廟堂，以及精雕細琢的門窗，比比皆是。還有許許多多的集市，集市上的貨物琳琅滿目，豐富多彩：絲綢、棉布、寒光閃閃的刀劍、華麗無比的寶石，應有盡有。除此之外，還可以看見插旗打幡的人擡大轎，蒙得嚴嚴實實的女眷軟轎，華麗裝束的老虎，奇形怪狀的獸骨皮毛，還有數不清的鑼鼓、旗幟、矛槍和鑲金包銀的玉如意。在“人”群中，在喧鬧中，在一片混亂當中,在無數的纏頭的、穿袍的，以及留長胡子的“人”當中，還大搖大擺地走着許許多多披紅挂彩，神色得意的未化形魔獸。

在蕭炎講解下，藥塵知曉此城由四大魔獸世家鶴、虎、鹿、狐掌控，各據一方，均有所長。而他們身邊這位，則是鶴家小少爺，名為黎旭。

“炎兄，你要求的客棧。”黎旭停下，前方是一座典雅精致的樓閣，貴重的黑胡桃木上雕刻着熟悉的青雲白鶴。

“勞煩旭兄了。”蕭炎微微颔首。

“哪有，幫你這個朋友我所能獲得收益高于成本。”黎旭擺擺手中的折扇，向街邊鋪子走去。

“你挺行，給了多少好處？”藥塵暗戳戳地問，畢竟短時間內能夠迅速和一位貴族子弟交好也是不容易的。

“沒怎麽，只是核善地維護了一下城外治安而已。”蕭炎走入客棧，華麗的裝飾早已表明這裏任意一間客房都不算便宜。

房間擺滿了書架，架子上放着裝訂良好的昂貴書籍，上好的地毯，白蠟木和黃楊木的家具，以及鍍銀的壁式燭臺。

房間的中央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是霧隐之都及其周邊地貌的大比例模型。蕭炎揮揮手，示意藥塵坐在椅子上，他來到角落裏那只看起來相當溫暖的火爐邊，一股陌生卻格外誘人的香味飄了過來。

“想吃些什麽嗎？”蕭炎問。他端來一小盤精致的茶點，藥塵随手拈起一個小面包塞進嘴裏。

酥脆的表皮澆上溫熱的巧克力，優雅的弧度和奶油香濃細滑的口感是視覺與味覺完美的享受。再搭配上一杯醇厚的紅茶，濃郁的口感，迷人的色澤，馬上讓藥塵愉悅地眯起了眼。

“唔，好味道！”

蕭炎對藥塵的稱贊很受用，他眼裏帶着明朗的笑意。

“悠着點，想吃的時候就告訴我，給你做。”他仔細地為藥塵整理形象，動作熟稔。

小伊幹完了自己那份，仍覺得意猶未盡，盯着藥塵的盤裏的點心看得十分眼熱，就只差哈喇子沒落下。

藥塵看得好笑，便分了一半，“你是不是平日裏克扣了她的食糧，瞧把這孩子饞的。”

小伊心虛地往藥塵後面挪了挪，試圖避開蕭炎難以忽視的目光，“這倒沒有，老父親難得下一次廚，理應因當支持。”她叼着甜點，含含糊糊地說。

“那今晚還能做點夜宵嗎？”

藥塵舔了舔嘴唇，一臉期待地望向蕭炎，蕭炎被看得耳尖稍稍泛紅，他微不可測地點了點頭。

父親，你的進度還是太慢了……在旁的小伊默默嘆了口氣，拿出一枚納戒，藥塵的臉瞬間垮了下來。

看着納戒裏倚疊如山的藥材和豪華配置的藥鼎，再想起蕭炎要求的質和量，藥塵反抗無果，悶悶不樂地背過身去。

“好啦，我保證一切都會有的。”在同藥塵談判了N個條件後事件終于得到解決，蕭炎摸了摸尚在生氣的藥塵，心裏則是有些無奈，老師，這可不大公平，我想偷懶時你可從未這樣安慰過我。

……

藥塵将最後一顆丹藥收進玉瓶，好奇的打量着霧隐之都的模型，大地祼露着深棕色的胸膛，到處都散落着灰白色的礫石和枯黃的植物遺骸，仿佛一下子來到了遠古洪荒。

天色迅速暗了下來，幾乎一愣神間，最後一絲橘紅色的光線已經消失不見，就像一塊巨大的厚厚的天鵝絨幕布從天罩下。

藥塵渴望着屋門打開的聲音，今天蕭炎會回來嗎？看出藥塵的煩躁，小伊主動提出講點故事。

“我還記得，當我尚未有能力與父親随行時，住于他的空間內，知道父親不久将探險歸來時，我感覺自己有一種期望。他可能已經走了幾周或是幾個月，我只希望他能夠用強壯的手臂将我抱在懷裏，然後把我放在他的膝蓋上，坐在爐火前聽他講他的那些冒險故事。”

“冒險？”

“嗯……為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有時候，透過主屋的東窗，還可以看到外面連綿的細雨，而在同一時刻，透過西窗望去竟會發現陽光沖破雲層的景觀。我不禁在兩個窗子之間跑來跑去，想象着自己在世界各地守護在父親的身邊。當他回來時，把我拉過來放在他的大腿上，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身上遠方泥土的氣息。多麽喜歡看到在他的眼裏閃爍着的驚喜。”

藥塵陷入小伊的描述中，只覺得這間大屋子變得越來越暗，只有爐火橙色的火苗照着他的臉。暗色的木制家具雕刻着征戰時期魔獸世家勝利的情景，他已然進入了夢鄉。

遼闊大地雖然漆黑如潑墨，遙遠的天邊卻開始泛着微微白光，天空如水洗般幹淨，能清楚地看見滿天星鬥閃爍。

蕭炎提着一盞燈，燈光沖開地面上的黑暗，光亮所到之處，如刀劈浪湧，暗夜分開，黑白分明，繼而黑暗又很快吞噬了這束弱小的光明，仿佛夜的傷口。只是這傷口愈合之快，讓人懷疑是不是從來沒有經過。

“父親，你感覺怎麽樣？”小伊擔憂地注視着蕭炎蒼白的臉色。

“逆轉時空總會付出代價的……失約了。”看着熟睡的藥塵，蕭炎嘆了口氣，幽暗的大地和沉寂的山丘，四周皆是黑暗與荒涼。

黑暗勢力如此強大，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