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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南天還未結束,甜筒卻要融化掉了。
将脆皮扔進路邊垃圾桶,取出紙巾把指縫間度擦了個遍。
再擡頭,正前方不見人影。
就算不是光天化日之下,可一個這麽大的人突然消失也不太可能,這條路上沒有任何可以躲起來的灌木叢,建築。
除非這個人在五秒鐘內百米狂奔,并在這條路的盡頭拐彎,沒留下一點衣角的蹤影。
不可能。
她垂下眼眸,腳邊的兩側出現一雙黑白相間的板鞋。
微張的嘴巴被手掌打橫捂着,他靠得很近,幾乎将人擠進懷裏,一手壓着她手臂桎梏在腰間,另一手感受着她溫熱的呼吸。
她的心好像經歷質壁分離,名為驚愕的那一顆跳上心尖,天地間都能聽到那撲通直跳的聲音,下一秒又完好收回去,如若不是胸口還在微微的喘,起伏可察,方才那一幕約莫可以完美當作沒發生過。
他側下頭,臉貼着臉,感受到他薄唇咧開的細微動作, “我被打了。”言簡意赅的四個字,他是銜着散漫的笑吐出唇齒的。
“你有病啊被打了還笑。”李銀禾皺着眉,同時又對他‘自首’的舉動抱着可疑的心态, “你先松開我。”
他搖頭, “你知道我這一路都在想什麽嗎”
“”
“我在想,”他頓了頓,斂着眼睛, “長大的定義到底是什麽法律上我已成年,在長輩眼中我早已長大成人,能獨當一面。我了解自己,解自己的欲望,解自己的局限。我也能理解他人,理解他人的欲望,理解他人的局限。
我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生活,情緒,價值體系,我對這個世界沒什麽看法,也漸漸不那麽冷感它,近排的表現你也看在眼裏。
我是個成年人了,我會洗衣做飯,我也會為你洗衣做飯。
可直到剛才,我還像個學齡前兒童一樣,學習成語。”
李銀禾受他影響,情緒低落。
“什麽”
不遠處一輛灑水車經過,沒有悠悠揚揚的音樂聲,只有單調的噴水聲,卻還是讓她錯過駱少秋的低語。
她回過頭, “你說什麽”
對上駱少秋的黑眸,有幾分心驚。
他的眼神很複雜,含着生氣,埋怨。
片晌,他慌亂的轉移目光,不知滑落到某處,再望回來,恢複一貫的冷漠。
那個成語他最終還是沒說,畢竟‘離人就己’也不是一個成語,只是很貼切此時此刻的心情。
如此打量他的神色實在很高難度,她再度說: “先松開我。”
仍是搖頭, “再抱一下,我等會兒得去工作了。”
她真的是萬分驚愕,回頭看他,他已經沒有在笑,眼睛恢複冷漠的神情,側臉瞧起來可真是憂郁啊,能看得出他瘦了許多,下颚線得人驚。
“你什麽時候有工作了”
“就前幾天,我不太高興,飛臨的女朋友給我推薦的工作,說是讓我換一個環境,調節心态。”
“飛臨哥有女朋友了”
“有,是個姐姐。”
“哦,”她回歸正題, “什麽工作”
他默了默,不鹹不淡地說: “在真人主題的密室逃脫中扮演鬼或者喪屍。”
李銀禾: “……”
怪不得你會被打。
話從口出,他也忍不住笑了,額頭抵在她後背,憋的很辛苦。
這個擁抱幾乎沒有帶任何情/欲的氣息,他也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可她還是很尴尬,駱少秋感覺不到,他那明顯的東西鼓囔囔的一團,正隔着布料柔軟的校服褲,抵着她臀部往上一點的位置。
很明顯,忽視不了。
*
駱少秋沒說謊,他是真的找了一份工作。
李銀禾第一次進入真正意義上的員工休息室,不少‘喪屍’在對着鏡子猙獰着臉,張牙舞爪,而後哈哈大笑。
她盡量掩飾着不向那邊投放‘看白癡’一樣的神情,亦步亦趨跟在高大的男孩子身後。
密室逃脫扮演喪屍的員工大多是外國人,他們只需要運用一下工具,例如紙巾什麽的糊到臉上,再用蜂蜜加紅色食用色素攪拌均勻的‘血’塗在适當的位置。
駱少秋對着鏡子化了一個簡單的妝容,擁有藝術造詣會畫畫的人,就算他是一個男人,在化妝這方面的天賦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更容易點亮。
幾分鐘後,有人來打招呼, “嗨,駱。”
可見駱少秋這副出色的皮囊無論走到哪裏都很吃香。
他掀起眼皮,望着那人, “等我一下。”
對方應着, “好,不急,反正輪到我們還有半個鐘。”
李銀禾伫立在臺邊,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待那人走後,駱少秋也暫時的走開了,幾分鐘後,他端着一個醫用的白鐵盤。
“你做什麽。”
她坐到臺面上,盯着白鐵盤上的東西,心中已有答案。
果然,他: “血。”
白色的瓷碗擱到鐵桌上,從塑料瓶子裏擠出純淨的水,按照1: 3的比例混着金色糖漿,在用牙簽撩出丁點兒紅色色素,攪了兩攪,繼續滴入紅色素,直到顏色看起來異常的像血,他又加入藍色素和篩好的面粉。
白鐵盤裏還有巧克力糖漿,他倒入兩勺子,說: “這是靜脈的血。”
“……”
他仔細的把血漿塗到身上,不一會兒,那個人回來了,把一個瓷碗遞給駱少秋,笑着說: “放心吃,洗得很幹淨的。”
瓷碗裏是一些透着水滴的水果,駱少秋道着謝接手,把己方的瓷碗推給對方,那人哈哈大笑的把血漿拿走了。
将生果在水下再重新過水一次,他一手抓着頭發使其淩亂,一手拾起癞葡萄的果肉往嘴裏放,看起來是塞到牙肉邊了,右臉頰微微鼓起來,他指着自己,口齒不清的說: “這是動脈的血。”
“……”
他微微咬合着,兩人離的近,她能清晰聽到那鮮嫩可口的果肉在他口腔裏的嚼勁,是柔軟又爆出汁水的。
幾秒鐘後,他側着頭張開嘴,像血一樣鮮紅的汁水從他嘴角流出,滴落在他套在外面的醫用大褂。
他眨着眼睛,張着嘴,耐心地等待血液流到想象中的位置。
半晌,他合上嘴巴。
鮮嫩的汁水凝在他嘴邊,他銜着散漫地笑, “很有趣吧想不想嘗嘗”
說時遲那時快,她已經品到癞葡萄的味道。
他的嘴唇不怎麽柔軟,沒有她的飽滿,比起自己的,他更喜歡輕咬她的。
離下一輪交班還剩十分鐘,駱少秋得收拾收拾到工作崗位去了。
他扮演的是一個喪屍醫生,臉頰與大褂混着逼真的血跡,一個聽診器随意挂在脖頸上,他還在補做最後的傷口。
李銀禾沒留下看他是怎麽恐吓人的,她無法想象那個恐怖的畫面,神奇,又驚悚。
駱少秋會從容的躲在黑暗角落裏,見到人來了就低吼着嗓音沖出來,或者是走路沒聲音,冷不丁出現在人身後,而後龇牙咧嘴的,癞葡萄的汁水濺到身上
不,他只會在站在角落,神情淡定地看着人們露出恐懼的表情,尖叫的來回在一個房間或走道裏奔跑。
但她還是抱有一線希望的看他, “你會嗎”
他好像笑了一下, “你別不信,我真的會,在外面也許放不開,但在這裏有這樣的氛圍,我會被觸動,從而做出奇怪吓人的舉動,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職業病非工作時間以外不做。”
神他媽的職業病!
這和她理解的職業病有太大的出入了,難道職業病不是因職業染上的病亦或者是因職業造成的破毛病例如外科醫生頻繁洗手的方法是:不可讓污水逆流至手部,一直要保持拱手式,譬如拜佛的姿勢。
亦或者是地質人員好石成癖,看到地上有石頭就想撿起來看看什麽岩性,有沒有礦化……
思之及此,她好看的臉浮出笑容。
駱少秋也笑了。
騙你的,小姑娘,你以為我真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
這幾次夜晚上工,他都是躲在偏僻無人察覺的角落,咬着煙頭聽撕破喉嚨的尖叫,偶爾還有哭鬧聲,工作人員被難纏客人毆打的喊叫聲……
身上的傷又怎麽可能是工傷又不是受虐狂。
駱少秋斂去笑容, “我送你出去。”
兩人并肩走着,在路口攔下的士,他一手揣在衣大褂的口袋,一手搭在車門框,跟司機師傅報着地址。
司機師傅: “沒問題後生仔,會安全把你女友送回家,你安心吧。”
後車窗被降下來,她兩手交纏搭在窗邊沿,亮晶晶的眼睛看他,慵懶地說: “你今天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嗎”
如此聰慧的人,怎麽可能被蒙過去。
駱少秋雙手揣兜,伫立在燈下, “好吧,我騙你的,我才不會。”
她眉梢一挑,嘴角輕佻的一勾,表達着‘果然,我猜對了’的心情。
臨走前,她叮囑他, “少抽點煙,我不能吸二手煙。”
的士徐徐地開出路口,不過百米右轉,轎車尾氣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駱少秋垂眸,地面的灰塵興許積了三厘米高,他皺着眉揣摩着她最後的那句話,最終無果的掏出打火機,側低頭點着煙。
這邊,的士七繞八拐,最終停在南牌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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