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溫泉

溫泉

01

12月31日，黎誠一大早背着背包，拖走了何鈞平。

到了校門口，一輛黑車停了下來，司機禮貌地接過兩個人的背包放在了後座，又開了車門，請何鈞平上副駕，随後将鑰匙交給黎誠。

“你開車？”何鈞平傻眼，疑惑地看着黎誠。

“怎麽？不相信我？我也是老司機了。”黎誠嘿嘿一笑。

何鈞平勉強咧咧嘴：“這車是你的？”

“租的，我還沒存夠買車的錢。”

“嗯？”何鈞平不解地問，“聽說你是個富二代，怎麽富二代也要存錢買車嗎？”

黎誠聽完哈哈笑了兩聲：“你還是不了解我啊！坐好了，我們出發！這個牌子的車我是第一次開，先熟悉熟悉。”

何鈞平趕緊系上安全帶，雙手緊緊握着背帶，神色緊張。

但是實際上，黎誠的車技很好，雖然開始有些不穩，但是磨合一會兒便很快上手了。

何鈞平松了口氣，他怕黎誠分心，不敢同他講話。

“幹嘛這麽沉默？害怕嗎？”黎誠先開了口，“這段路很好開，跟着導航走，錯不了。”

“你什麽時候拿的駕照？”

“高考後的暑假。為了進貨方便，學了開車。”

“進貨？”何鈞平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啊，自己做點小買賣賺生活費。”

“小買賣？”何鈞平像複讀機一樣，捕捉着黎誠說的關鍵字。

“哈哈哈！”黎誠被何鈞平的話逗笑，“我不是富二代啊，不過我要做富一代。”

開到了路口，黎誠踩了剎車，扭頭看看何鈞平：“學校裏那些關于我的傳聞不要信，都是他們看見我現在狀态的片面猜想。我家很窮的，直到高一還在吃低保。”

黎誠的話徹底颠覆了何鈞平對他的認知，不過細想想，他确實沒有足夠了解黎誠，很多時候知道的都是別人口中的他。

見何鈞平驚訝地沒有說話，黎誠看看交通崗的綠燈：“是不是對我産生興趣了？等到地方我再跟你細說。”

說完，他一腳油門将車開了出去。

02

到了溫泉酒店，何鈞平才發現忘記準備泳褲。

黎誠不慌不忙從他的背包裏拿出一條新的遞給何鈞平：“順手給你買的，你試試，我倆身材差不多。”

“謝謝。”何鈞平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們上午先沖個澡，然後吃個飯，下午泡一會溫泉，然後再吃個晚飯。等看看時間，到時候我訂個标間。”

“要在這過夜？”何鈞平吃驚地看着黎誠。

“嗯，住一宿再回去呗。”

何鈞平心裏多了幾分忐忑，一上午都顯得心不在焉，直到吃完午飯，在游泳池游了一會兒，兩個人去泡溫泉。

“跟我出來不開心嗎？”黎誠往身上撩着水。

“沒有，有點擔心小安。”何鈞平回過神，将自己浸在溫暖的水裏，身體感覺異常舒服。他看着水上的霧氣，想着下次帶張鈞安來試試，他一定很喜歡。

“既來之則安之，好好享受。”黎誠擡手摸了摸何鈞平的頭。

何鈞平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脖子，他還是不太習慣和黎誠有過多肢體接觸，這個動作如果換成張鈞安他可以接受，可是黎誠的話，心裏還是有些芥蒂。他連忙打岔問：“你還沒告訴我你做什麽小買賣？”

“啊，我家開連鎖商店，賣文具用品，在學校門口。”

“連鎖商店？那你生活應該很好吧……”何鈞平疑惑地看着黎誠，這就算不是富二代，家裏條件也應該不錯。

“以前不是這樣的。”黎誠抹開臉上的水，“我媽是個很有才華的人，長得漂亮，心氣又高。那個年代讀大學的比較少，我媽是大學生，我爸是食堂裏打工的，人還挺帥的，他們大學裏相識了。後來，他追到我媽，我媽家裏都反對，可是我媽還是不管不顧跟我爸。她一心覺得雖然我爸沒什麽能耐，只要對她好久足夠了。她覺得以她自己的能力，會出人頭地。呵！”

黎誠冷笑一聲：“兩人差距越來越大，我爸不上進，他們總是吵架。後來我媽生了我，工作上受到了阻礙，她辭職在家帶我，就讓我爸出去闖闖，多賺點錢。我爸就去了南方，一去好幾年。你猜怎麽着，原來這男人在那邊找了個小三。”

何鈞平看着黎誠淡然的樣子，好像在說着別人的故事。

“那年我才五歲，他帶着那個女人回來，跟我媽離婚，我媽讓他滾。我爸淨身出戶，跟着那個女人去了南邊，從此杳無音信。從那之後，我媽精神變得不太好，去看過大夫，說是心病，需要靠吃藥維持。因為我媽不能像普通人一樣去工作，家裏沒了收入來源，靠姥姥姥爺救濟，辦了低保勉強維持。”

“那你是怎麽……翻身過上好日子的？”

黎誠側目看着何鈞平，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靠頭腦。”他壞壞地笑笑，“小學基本上就是用我媽以前賺的那些家底過日子，可是我媽吃藥占很大一筆開銷，很快就花光了，我就想辦法賺錢。我發現班上有幾個差生很有錢，我就考試的時候借給他們抄卷子，替他們寫作業，他們付給我錢。”

“後來考上了重點初中，我如法炮制，開始聯系學校裏那些高價入學的孩子，他們有錢又不愛學習，來重點念書完全是靠家裏。我收費給他們寫作業，他們也願意。我還努力學習高年級的知識，連他們的作業也接，這一寫就是三年。我模仿不同字體惟妙惟肖，一天最少賺幾十，寒暑假更多。”黎誠咧着嘴回憶着那時候的過往，“很快我就攢了一小筆錢。”

“初中畢業又考了重點高中，那個暑假很長，我年齡小，沒法去打工，我就瞄準小學校門口的商機。當時，學校門口流行一種卡通卡片，奧特曼這類的，我就拿出一點錢去上了一堆，打算在學校門口賣。”黎誠臉上笑意明顯，這是他最快樂的時候。

“那時，我買了不透明的袋子和一個小封口機，把卡五張一袋放進去，有點類似現在的盲盒。別人家賣一張五毛錢的卡片，我賣5塊錢一袋。我四處找和別的小商販不一樣的卡，讓自己的攤子與衆不同。”

“你好有頭腦啊！”何鈞平驚嘆道。

黎誠搖搖頭，接着說：“這不算什麽，我厲害之處是找了幾個托兒。我讓我家幾個鄰居孩子把我送給他們的盲卡袋帶到學校，跟同學一起拆卡。那幾個袋子我放了隐藏款，自然會吸引別的孩子來。我還告訴這幾個鄰居的孩子，他們每拉來10個人，我就送給他們一袋，所以他們格外賣力氣，很快我的攤位在每天上下學都會圍滿學生。”

“到了學生暑假，我初中校門口的小門店因為幹不下去了準備低價出兌，我攢的錢還差一些，我姥姥為了我媽能振作起來，就拿出她的養老錢支持我，就這樣我給它兌了下來。我找了好多地方，進了最漂亮的文具，後來附近學校的孩子都知道，我這裏有‘全世界最好看的本’。”黎誠繪聲繪色地描述着，“然後，我把它改造成外面文具店，裏面是個小休息室，裝飾得粉粉嫩嫩，只讓女孩子來休息。初中女生就喜歡這樣的地方，雖然是暑假，我那人也特別多，很快我便轉為盈利。”

“我上了高中，店鋪就完全交給我媽搭理。我媽有了事兒做，生活變得充實，精神狀态也好了許多，慢慢藥也停了。她頭腦很精明，很會做生意，緊跟學校流行趨勢。我家靠着這個小店脫了貧，然後陸續開了分店，日子開始越來越好。”

“阿姨也很厲害啊！”

“對呀，想不想見見她？”黎誠湊上前不正經地挑挑眉毛，“她如果看見你一定很開心的。”

何鈞平吓得身體往後躲了躲，尴尬地問：“阿姨知道你喜歡……男生？”

“是啊，我早就跟她攤牌了，她可能跟年輕人混得久，倒也是坦然接受了，還說只要不要學我那個渣爹就行。我才不像我爸，我可是很慎重地對待感情問題，潔身自好。”

“潔身自好……”何鈞平小聲嘀咕着。

“哎呀，別怕我，我又不會把你吃了。”黎誠又往何鈞平身邊湊了湊，“一會兒我們吃完晚飯，我去開個标間，兩張床，我肯定不占你便宜。”

“我謝謝你……”何鈞平将半個頭浸到了水裏。

“哈哈哈，是想跟我睡一張床嗎？”黎誠開着玩笑。

何鈞平從水裏出來奇怪地問他：“那我怎麽聽說你男女通吃？”

“哈？才不是。”黎誠想了想，“我以前一心想着賺錢還有學習，沒有在意過感情的事，到了高中突然對班裏一個很要好的男同學動了心，我才意識到自己不一樣。但我很害怕，沒有表白。大一的時候，有女生追我，我試着跟她交往了一陣子，我以為我可以喜歡上女孩，結果換了兩個女友，還是不行，就幹脆放飛自我，出櫃了。”

“啊，原來是這樣。”

“可是混這個圈子，交了幾個朋友，才發現他們不是最後對家裏妥協，就是只想要皮肉關系，我這麽一純情男子，怎麽能忍受呢？”

“還真是複雜啊……”

“要我怎麽這麽中意你呢，你跟他們不一樣！”

何鈞平意識到黎誠要開始不正經言論，馬上打岔：“我餓了，時間不早，去吃飯吧。”

“好！”

晚上，酒店撤了自助，只能單點，黎誠讓何鈞平挑愛吃的點，何鈞平只是随便點了兩個菜。

“就這麽點兒？”上好菜，黎誠皺眉，“不用替我省啊，再加倆菜。”

“少爺，我知道你不差錢，但是這些夠吃了。已經很晚了，少吃點吧。”

“好吧，等下吃完，我去定個房間。”黎誠說着給何鈞平夾着菜。

“謝謝。”

“客氣什麽，多吃點兒。”黎誠殷勤地笑笑，“你知道嗎？第一個收到你新年祝福的人，就是你最重要的人。等下我們一起在這裏跨年，祝願彼此新年快樂，成為對方重要的人。哇！想想都浪漫！”

重要的人……

何鈞平的腦子被這句話狠狠撞擊，他猛然想起和張鈞安高中時候的事兒。

他以為張鈞安說的那句“反正從前過說什麽，你都不記得”是指他承諾遠離黎誠的話。

原來，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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