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雪吻

雪吻

01

高一的時候，何鈞平和張鈞安很巧地被分到了一個班。

那年，也是在12月31日的晚上快到零點的時候，兩個人在各自的書桌前，邊看書，邊等着新年的到來。

何鈞平的手機一直在響，幾乎都是同學發來的新年祝福。

張鈞安的信息卻寥寥無幾。

因為何鈞平性格平和，說話很溫柔，在班裏人緣非常好。

而張鈞安總是一張臭臉，非常不好惹的樣子，除了何鈞平，沒人敢接近他。

“吵死了，你的手機號全班都知道嗎？”張鈞安聽着鈴聲一陣一陣的，十分不耐煩。

可他雖然面上生氣，心裏還是有些羨慕何鈞平。

何鈞平幹錯把手機靜了音，坐着他的轉椅滑到張鈞安身邊：“那些祝福我都沒回呢，因為我想第一個對你說新年快樂。”

“為什麽？”張鈞安疑惑。

“我聽說，新年第一個祝福要送給對自己最重要的人。”何鈞平認真地看着張鈞安，“小安，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所以我想第一個對你說。”

張鈞安被說得臉一紅，想反駁卻說不出話。

何鈞平笑了：“別不好意思嘛！這樣好嗎，以後我們每年第一個祝福都送給彼此。我也想當你最重要的人。”

“不要，我要送給我爸媽！”張鈞安別過頭去，不敢再看何鈞平。

他雖然嘴上這麽說，可零點一過，還是第一個對何鈞平說了新年快樂。

不過，他的理由是父母睡着了。

往後的每年，他們都是一起跨年，然後再和對方說聲新年快樂。

這時候，何鈞平才明白，張鈞安那句話的含義，沒想到是指這件事。

02

“黎誠，對不起，我要回去！”

“什麽事兒這麽急？”黎誠詫異。

“因為我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要趕在零點之前回去。不能陪你過夜了，抱歉！”

何鈞平起身要走，卻被黎誠一把抓住：“你是灰姑娘嗎？這個時間外面不好打車，你安心把這頓飯吃完，我開車送你回學校。現在才十點多，來得及。”

說着，他把何鈞平按回了座位上。

何鈞平知道黎誠說得對，溫泉酒店的位置很偏，這個時間他出去找車也要找好久，只能答應了黎誠：“真是麻煩你了。”

“跟我客氣什麽？這麽着急，是回去見張鈞安？”

何鈞平輕輕點點頭。

黎誠嘆口氣，說了句：“快點吃吧。”

而後，兩個人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回去的路上，黎誠依舊很少開口。

到了學校，黎誠和保安打了招呼，将車開進去，把何鈞平送到了離寝室很近的地方。

“謝謝你。”何鈞平內疚地說。

黎誠微微笑了笑。

何鈞平帶着歉意下了車，看看時間，十一點半，來得及。他飛快地上了樓，直接奔向張鈞安的寝室。

可是，他的寝室鎖着門。

何鈞平打着張鈞安的電話，沒有接聽，他又回了自己的寝室。

“呀？你怎麽回來了？”

屋裏只有楊旭自己躺在床上玩手機，看見是何鈞平進來挺驚訝的。

“隔壁屋的人去哪裏了？”何鈞平很着急地詢問。

“啊，班裏女生叫我們去參加學校篝火晚會。張鈞安不想去，被拉走的。我實在嫌冷，告訴他們我已經睡了，躲過一劫。”楊旭還在不緊不慢地解釋。

“晚會在哪裏舉辦的？”

“學校大廣場，你這個點兒去，正好還能趕上……”

沒等楊旭說完，何鈞平轉身說聲“謝了”，便匆忙離開了寝室。

他看着時間，邊給張鈞安打着電話，邊努力跑着。

小安，你等等我，我馬上就到。

03

廣場上，喧喧嚷嚷，大家圍着篝火，等着倒計時。

何鈞平氣喘籲籲地趕到了廣場。

主持人看了看時間，大聲說：“來，大家和我一起十秒倒數！”

“十、九、八……”

小安，你在哪呢？

何鈞平焦急地尋覓着張鈞安，他四下張望，終于在篝火邊看見了張鈞安的身影。

“小安！”何鈞平大喊一聲。

“三、二、一！新年快樂！”

何鈞平的聲音淹沒在鼎沸的祝福聲之中，他剛想向前邁出一步，卻看到站在張鈞安身邊的羅莎莎興奮地挽住他的胳膊，兩個人相視而笑。

“小安……”

何鈞平停住了腳步，愣在原地片刻，透過人群的篝火顯得格外刺眼。

随後，他轉過身，黯然離開。

張鈞安下意識地回頭，看見遠處黑漆漆的地方有個離去的人影，他的心揪了一下。

“那是何鈞平嗎？”張鈞安自言自語着。

“什麽？何鈞平？”羅莎莎沒太聽清，順着張鈞安的目光望去，漆黑一片，什麽也沒有，“你看錯了吧！現在何鈞平應該跟黎誠泡溫泉呢！先別想他了！新年快樂！張鈞安！”

“我要回去了。”張鈞安落下剛才的笑容，變回了消沉的表情。

“篝火狂歡才開始啊！”

“你們玩吧，我困了！”

說着，張鈞安推開羅莎莎挽着他的手，準備要走。

“喂！張鈞安！你還沒跟我說新年快樂呢！”

羅莎莎跺着腳地大聲喊着，張鈞安背着身擺擺手，頭也不回大步地離開了。

失魂落魄的何鈞平不知應該去哪裏，直到聽見路邊“滴滴”兩聲車喇叭響。

是黎誠，他搖下車窗沖何鈞平招招手，像猜到了何鈞平會在這裏出現一樣。

何鈞平走了過去：“你還沒回去呢？”

“剛才看你跑出去，就跟着你開到這裏。我記得你說過你太不敢走夜路，我怕你找不到張鈞安，想在這兒等等你。”

何鈞平微微揚起嘴角笑笑：“陪我喝一杯去吧。”

“好，上車。”

何鈞平上了黎誠的車，黎誠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張鈞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與這輛車擦身而過。

04

何鈞平讓黎誠開車去了綠島。

“這裏離得近，我喝醉的話方便帶我回去。”何鈞平笑笑，帶着黎誠來到吧臺。

吧臺服務員笑呵呵地跟他們打招呼：“來這兒跨年？今天這裏可熱鬧了！好多學生！”

“小吉，麻煩給我們調兩杯酒吧，今天喝的都記我賬上。”何鈞平客氣地對服務員小吉說。

“好嘞！馬上！”小吉說完去忙了。

何鈞平看着歌臺上唱歌的人，夜班的駐唱他不是很熟，再看看四周，沒想到深夜的串吧更加吵鬧。

“你沒找到張鈞安嗎？”黎誠問。

“什麽？”音樂聲太大，何鈞平沒有聽清。

黎誠湊近，幾乎貼在何鈞平臉上又說了一遍。

“找到了。不過他和別人在一起，我不方便過去。”

“是和小美女吧！”黎誠猜到何鈞平指的是誰，意味深長地笑笑。

小吉拿來了兩杯酒，何鈞平看着手裏的杯子，對黎誠說：“這是我第一次喝酒！”

說着，他一口悶了下去，口感清涼，沒有他想象中那種複雜的味道，細品還有些甘甜。

“小何老師，你慢點喝呀！這酒有度數的！”小吉見何鈞平喝個見底，連忙勸他。

何鈞平不以為然，還自信地覺得酒精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于是，他又對小吉說：“再來一杯。”

小吉無奈地搖搖頭，又去調了一杯，拿過來時特意叮囑何鈞平：“慢點喝，這酒後勁很大的！”

何鈞平點點頭，又喝了一口。

果然，沒一會兒，酒勁開始上頭，何鈞平動作開始遲緩。

黎誠低頭看着快倒在桌子上醉意正濃的何鈞平，慢悠悠靠過去，戲谑又溫柔地說：“才一杯半就醉了？我現在是不是可以占你的便宜了？男孩子出門要保護好自己啊……”

05

張鈞安心情低落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裏不禁埋怨，一天了，這個沒良心的家夥都沒有消息。

他又掏出手機看了看，猛然一驚——手機上竟顯示十幾個何鈞平的未接電話！

才一會兒的功夫沒看手機，怎麽打來這麽多電話？

張鈞安馬上回撥過去，那頭沒有接聽。

他火速跑去何鈞平的寝室，進了屋發現只有楊旭，張鈞安失望地說了句“打擾了”準備關門要走。

“你怎麽沒跟何鈞平一起回來？”楊旭先開口問他。

張鈞安愣住，停在門口：“何鈞平回來了？”

“對啊，聽見你在廣場，着急忙慌地找你去了。”

“我沒看見他。他現在能哪兒？”張鈞安連忙拿起手機，又撥了何鈞平的電話，天這麽黑，他擔心何鈞平一個人走夜路。

這時，楊旭的手機響了兩聲，來了信息。他打開，眼睛瞪得溜圓，嘴裏喊句：“我去！不會吧！張鈞安！你快看！”

楊旭趕緊從床上跳下來，三兩步跑到門口，舉起手機給張鈞安看，嘴裏還念叨着：“我表姐發給我的，她說她同學拍到黎誠跟何鈞平在一起！他倆怎麽親上了”

張鈞安看向楊旭的手機，是一張何鈞平和黎誠在吧臺前親吻的照片。

頓時，張鈞安大腦一片空白，他已經聽不見楊旭後面的話，只覺得身體在顫抖，一股熱氣直竄腦頂。

楊旭要收手把手機拿回來，卻被張鈞安一把抓住手腕，他狠狠地盯着照片，認出這個吧臺，是綠島！

他松開握着楊旭的手，火冒三丈地摔門而出，飛奔過去。

平時兩個人磨磨蹭蹭要走半個小時的路，張鈞安十幾分鐘便跑到了。

他沖了進去，直奔吧臺，氣還來不及喘勻，滿眼通紅地盯着已經醉倒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何鈞平，還有在一旁安靜地看着他的黎誠。

黎誠擡頭望見張鈞安，先是驚訝随後沖他笑笑說：“你怎麽來了？平平才喝兩杯就不省人事了，正好你可以和我一起擡他回去。”

張鈞安沒有理會黎誠，走過去直接拉起何鈞平，讓他貼在自己的後背上，背起了他。站穩後，又轉頭對小吉說：“酒算何鈞平賬上。”

“我開車送你們回去啊”黎誠連忙問。

張鈞安沒說話，背着何鈞平徑直走了出去,離開了綠島。

一路上，何鈞平緊緊摟着張鈞安的脖子，如同他睡覺時抱着枕頭，勒得張鈞安透不過氣。

但是，他還是沒有叫醒何鈞平，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走着。

直到進了學校，天空開始飄起了小雪。

張鈞安害怕何鈞平着涼，将他放到學校小路邊的長椅上，把何鈞平的外套帽子戴上，又摘下自己的圍脖，給他系好。

何鈞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恍惚間看見張鈞安的臉。他醉眼朦胧地笑着，溫柔地說：“小安，新年快樂……”

張鈞安微微出神，輕輕回了聲：“新年快樂。”

何鈞平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欣慰地勾起嘴角，緩緩閉上眼睛。

張鈞安看着何鈞平酒醉泛紅的臉頰，腦海中湧出那張他和黎誠親吻的照片。

霎時間，他失去了理智，狠狠地擦了下何鈞平的雙唇，然後用力吻了上去……

這個吻不知過了多久，雖然只是緊緊貼着何鈞平的嘴唇，便足以讓張鈞安如炙烤一般渾身燥熱。

等他慢慢松開時，何鈞平已經睡着，一頭歪在他的懷裏。

張鈞安輕輕抱着懷中的何鈞平，靜靜地享受這一刻。

雪花窸窸窣窣地從天空飄落，他多麽希望時間能夠就此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