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隔牆

隔牆

01

期末考完試之後，學校放了寒假。

在高鐵上，張鈞安閉着眼睛聽着歌，何鈞平拄着桌子看窗外的風景。

這時，何鈞平放在前桌板上的手機，嗡嗡響起。

張鈞安眯着眼睛偷偷看一眼，是黎誠，頓時心裏不爽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每次看到或者挺到黎誠的名字就火大。

何鈞平漫不經心地接起電話，手機聽筒的聲音裏漏出黎誠興奮的喊聲。

張鈞安悄悄把耳機裏的音樂關了，豎着耳朵偷聽着他們的對話。

“平平，你到哪裏了？”

“時間還早，晚上才能到家。”何鈞平小聲回答。

“本來想去送送你，可是學生會的事兒我才處理完。”

“沒關系，開學見吧。”

“好，開學見，假期愉快！”

“你也是。”

兩個人只是簡單幾句對話，張均安不屑地撇了撇嘴，就這也能打個電話騷擾一下？

晚上，高鐵到站了，張鈞安拿下自己的行李箱之後，舉手去拿何鈞平的箱子，嘴上抱怨着：“你到底帶了什麽回來？這麽沉？”

“也沒什麽，可能冬天的衣服比較沉吧。謝謝，我自己來就行。”

“不用對我說這麽多禮貌用語。”張鈞安說着，把自己的行李箱遞給何鈞平，拉起他的箱子向外走。

“小安……”何鈞平輕輕揚起嘴角，拉着張鈞安的行李箱跟在他身後。

出了車站，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就連空氣中冷冷的氣息，也令人懷念。

“小平！小安！”

車站前，劉芳梅的聲音傳來，興奮地跑到孩子們的面前。

“媽！”

“梅姨。”

張鈞安與何鈞平同時向劉芳梅招手，快步走到她面前。

劉芳梅激動得保住他們：“總算回來了！我可太想你們了！”

“哎呀，至于嗎？就幾個月沒見而已，不是幾乎每天都給您打電話嗎？”張鈞安嘴上嫌棄着，可是卻笑得像個孩子。

“天兒冷，快回車上去再說。停車場滿了，你爸只能靠路邊停着，在車裏等着呢！”說完，她撇見何鈞平耳朵凍得通紅，皺皺眉頭，“瞧你這孩子，衣服上有帽子怎麽不戴上？多冷啊！”

劉芳梅邊說邊幫何鈞平戴上帽子，然後笑盈盈地攙着兩個孩子，走向停車的位置。

“爸！”張鈞安敲着車窗喊着。

車窗上有哈氣看不清外面，張橫搖下車窗，看見是兒子張鈞安，連忙開了車門下車。

“張叔。”何鈞平笑着打聲招呼。

“小平，你是不是瘦了？”張橫心疼地打量着何鈞平，接過他手裏的箱子，放到後備箱。

“他啊，在宿舍裏睡覺被吵得失眠，這小半年都沒睡安穩，能不瘦嗎？”張鈞安幫忙放着行李箱，“我們宿舍也是，一到晚上夜深人靜，那呼嚕聲，別提多邪乎了。”

“集體宿舍嘛，還是得克服克服。以前我在部隊裏，一個宿舍好多人，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這回放假了，你們在家好好補補覺。”

“東西放好快上車吧，都餓了吧？家裏飯做好了，到家我趕緊炒菜，坐車累一天了，吃完早點休息。”

劉芳梅催促着，張橫趕忙把後車門關好上車。

到了家，劉芳梅在廚房忙前忙後，冒着香氣的家常菜被端上了桌。

“我可太想媽做的菜了！”張鈞安用手拿了一塊肉，吹了吹塞在嘴裏，一臉滿意的表情，“好吃！就是這個味兒！”

何鈞平幫忙擺着碗筷，笑着看着張鈞安。

張橫給大家的碗裏盛着飯，感慨道：“自從你倆去上學，這個家好久都沒這麽熱鬧了。”

“現在覺得熱鬧，過幾天就想攆我們回學校了！”

張鈞安接過張橫盛的飯，把最多的那一碗飯放在了何鈞平的前面。

“今天要把這桌菜全吃光，才能對得起老媽的辛苦！聽見了嗎，何鈞平？”張鈞安不客氣地命令他。

何鈞平看着面前滿滿登登冒出頭的一大碗飯，笑着點點頭，看來回家要胖幾斤了。

02

吃過飯，兩個人洗完澡，回房間收拾東西。

何鈞平打開他的行李箱，拿着一盒茶葉，和一個裝着紅色毛衫的紙袋出了房間。

“張叔、梅姨，我在學校附近打工賺了些錢，給您二位買了點小禮物，您二位別嫌棄。”何鈞平将茶葉遞給張橫，“張叔，這盒茶葉給您，您夜班多，少喝點咖啡，茶能對身體好些。”

張橫拿着茶葉看看：“呦，這好茶呀，不便宜呢！”

何鈞平笑了笑，随後，把手提袋給了劉芳梅：“梅姨，眼看春節了，您本命年，這個紅毛衫送您。”

“小平真是有心了。”劉芳梅接過手提袋，看着裏面的毛衫，眼角不禁感動出了一點淚花，“打工辛苦嗎？怎麽想起去打工了？家裏不缺你們的生活費，有需要就跟我們說。這毛衫挺貴吧？賺點錢也不容易，還這麽破費……”

“您就收着吧！”張鈞安靠在屋裏門框邊上看着，酸溜溜地說，“都是他的心意，比我這當兒子的強多了，我都沒想起來給你們帶禮物。”

劉芳梅假裝嫌棄地看了眼張鈞安，轉眼溫柔地對何鈞平說：“行，我和你叔謝謝你這份心意。但以後可千萬別送了，賺了錢自己攢着花，不用給我們買，我們什麽都不缺。”

“嗯。”何鈞平微笑答應着，“那我回屋繼續收拾東西了。”

張鈞安跟在何鈞平身後進了屋，蹲在何鈞平的行李箱邊上看：“你什麽時候給爸媽買的禮物？給我帶什麽了嗎？”

何鈞平擡頭，看着張鈞安在他箱子裏四處尋摸，覺得好笑：“有次露露姐說要和同學去逛街，就拜托她幫忙選的，我也不會買女裝這類的東西。茶葉是問了黎誠，他家做生意總買這類東西走關系用，比較熟。至于給你的——沒有。”

張鈞安“切”了一身，蹦回自己的位置，繼續歸整自己的東西。

深夜，何鈞平準備睡覺，他坐在床邊，好久沒睡這麽低的位置，竟然一時有些不習慣。

張鈞安熟練地爬上床，躺了下來，床輕微地晃動，這對何鈞平來說真是久違的感覺。

“小安，還是家裏好。”何鈞平雖然叫着張鈞安，實際上更像是自言自語，“你睡在離我那麽近的地方，讓我很踏實。就連你翻身時床在搖晃，都讓我安心……”

“幹嘛突然說這麽肉麻的話？”張鈞安的心像是被擊中一般，倉皇地用被蓋住了頭，捂在被窩裏清晰地聽見自己狂亂不止的心跳聲。

等他平靜下來，鑽出頭，何鈞平已經睡着。

伴随着何鈞平平穩的呼吸聲，張鈞安深吸口氣，慢慢閉上眼睛，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安心呢？

03

新年到了，窗外的爆竹聲此起彼伏。

何鈞平和張鈞安邊吃餃子，邊等着電視春節晚會裏主持人倒數着時間。

時間一到，兩個人放下手中的筷子，相視一笑，同時說了聲新年好。

“爸！媽！新年快樂！”

“張叔，梅姨，新年快樂！”

“好好，也祝你們新年快樂，來，拿壓歲錢！”劉芳梅笑呵呵地給兩個孩子一人一個紅包。

“嚯！還是媽好，我們都這麽大了還有壓歲錢！”張鈞安迫不及待地打開紅包，瞄着裏面裝了多少錢，看完感嘆道，“這麽多呢！”

“再大也是孩子！”張橫笑着說，“快吃吧，一會兒餃子涼了！”

張鈞安剛要繼續動筷子，手機就響了，是羅莎莎打來的視頻電話。

“喂，張鈞安，新年快樂！我可是鐘聲一響頭一個就給你打了！”

“新年快樂！你家鐘慢嗎？這都響多半天了？”張鈞安把手機立在水杯前，繼續吃着餃子。

劉芳梅聽見女孩的聲音，故意從張鈞安身後路過，偷偷撇了一眼他的手機，是個長相甜美幹淨的女孩，不由得給張橫一個眼色，抿着嘴笑着。

“莎莎，新年快樂！”何鈞平歪頭露出臉對羅莎莎說。

羅莎莎先是一愣，随後驚呼道：“你們兩個怎麽一起？”

“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張鈞安嚼着餃子，唔唔地說，“我們本來就住在一起。沒別的事先挂了吧！”

“哦哦，何鈞平你也新年快樂！”羅莎莎神情略微尴尬說了聲“拜拜！”匆匆挂掉了視頻。

劉芳梅見那頭沒了聲，端了盤新出鍋的餃子，打探問：“是誰呀？”

“同學。”張鈞安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關系很好嗎？”劉芳梅眉歡眼笑地又問。

“一般。”

“一般關系剛過除夕就打來電話送祝福？”劉芳梅湊趣兒地說。

“真的，就普通同學，她對誰都熱情。”張鈞安不耐煩地解釋着。

“那她為什麽沒給我打電話？”何鈞平低眼問。

“就是！”劉芳梅在一邊附和。

“你們怎麽回事？我說了，就是普通同學！”張鈞安轉頭怒視何鈞平，“你別在邊上添油加醋！我和她什麽關系你能不清楚？”

何鈞平悠悠地看了眼張鈞安，低頭不語。

張橫喝了口啤酒，開口說：“你媽啊，就是想讓你趁着念書，在學校找個對象。”

劉芳梅點點頭，長嘆口氣：“哎呦，你什麽時候能給我帶個女朋友回來？真想早點抱孫子。”

“您抱我行嗎？”張鈞安翻個白眼，百感無奈。

劉芳梅被張鈞安氣笑：“我還是不指望你了，小平肯定比你早！”

“他？”張鈞安斜眼看看何鈞平，“我看未必，他現在爛桃花纏身。”

“你有情況嗎？”劉芳梅聽後兩眼冒光盯着何鈞平。

何鈞平尴尬地笑笑：“沒有，我還沒小安受女生歡迎。”

劉芳梅把目光又轉向了張鈞安：“我看剛才那個女孩子挺好，大大方方的，你可別錯過了！”

張鈞安沒吱聲，埋頭吃着餃子。

劉芳梅見張鈞安不上心，轉頭又對何鈞平說：“小平，你心思細，給小安把把關，有好女孩在身邊多提醒他點兒！早點讓他帶個女朋友回來！”

何鈞平聽後笑容消失了一瞬間又恢複了表情，微笑着點點頭說：“放心姨，會督促他的。”

嘴上雖然這麽說，可他心裏卻五味雜陳。這件事兒成了他的心事，他第一次意識到他的愛不可以随心所欲，這種感情對別人來說會是一種傷害。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張鈞安，碰巧對上了張鈞安迎來的目光，兩人瞬間相視，張鈞安又立刻慌張地躲閃開。

小安，這或許就是隔在我們之間的一道牆吧。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