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才沒有——”

陶玉下意識搖頭,擡眼撞進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梁置禮臉上漫出幾分笑意,連軸轉開會的疲憊也消散了些,周圍人都散去,但意識到陶玉還停留在梁總身邊,好奇地回望,看到大老板正單手叉腰随意淡然地站在Tara面前,神态竟是從未有過的——

專注。

什麽時候大boss這麽關注一個小職員了?

陶玉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成了整個辦公室偷偷關注的焦點,她迫不及待想在梁置禮面前辯解,抿唇說道:“我們剛剛在跟海隆過方案,終于過了,所以大家才這麽高興——”

“況且,”她小聲嘟囔,“我們哪裏敢當着你的面高興……”

最後兩個字說得極為小聲,但梁置禮還是聽到了,他神色似笑非笑,低着嗓音問:“是嗎?真人在這你不看,去看表情包?”

這下陶玉是真的震驚到了。

這麽說,她們剛剛在群裏肆無忌憚地發他表情包,他、他全都、看!見!了!

陶玉:“……”

開會摸魚,發老板表情包,還被老板在後面看到了全過程,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熱意攀着脖子往臉頰蔓延,腦袋幾乎要爆炸了,就在她絞盡腦汁開口要怎麽圓這件事時,梁置禮已經直起身,微微側身,目光清明,一臉從容地拍了拍她肩膀,輕輕揚了揚眉,說:“加油。”

而後和高秘書轉身離開,往辦公室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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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陶玉一個愣愣站在原地。

辦公室的人一哄而上,将陶玉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問為什麽梁總會跟她說那麽久的話,他在公司一向言簡意赅,就算是對下屬交代事情,通常也會在一分鐘內說完。

可剛剛梁置禮顯然說了不止一分鐘。

陶玉腦子有點懵,耳邊全是他那句音調清淺的“加油”。

他對她說加油。

可他又怎麽知道,今天她成功了呢?

他都沒有問過她。

房圓眼珠子轉得格外快,“肯定是我們Tara的美貌吸引了Leung總。”

“膚淺!”張秋秋瞥她一眼,“怎麽不能是Tara的工作能力引起了Leung總的注意?沒看到最後Leung總最後還拍了Tara肩膀嘛。”

房圓一拍腦門:“是哦!我們Tara可是今天的功臣!”

陶玉被人嘻嘻哈哈擁着走向座位,腳是動了,但靈魂卻仿佛随着那句“加油”飄到了更遠的地方。

再次聽到他對她說加油,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陶玉偏頭,視線定格在往那人離開的背影處。

也許是她想多了,他只不過是出于一個大領導對小職員最基本的鼓勵。

哪有什麽例外呢?

-

拿到海隆案子的第二天,陶玉便全身心投入到其中,畢竟離上線沒多久,怎麽拍攝,拍攝腳本,各個平臺怎麽宣發,都需要她盡快做決定。

況且也快過年了,不少同事還會提前請假回家,陶玉幾乎是住在了公司了,早上最早一個到,到了晚上,她這層樓的燈也是最整個耀京大廈最後熄滅的,周末也在廢寝忘食工作。

馬萊萊有些擔心她的精神狀态,一次在食堂吃飯她小心翼翼地問陶玉:“是我們做得不夠好嗎?Tara,感覺你好累的樣子。”

陶玉餓得兩眼發綠光,光顧着和打飯阿姨交流,只聽到了後半句,忙回頭安慰她:“還好啦,我也是想着項目早點上線,等忙過這段時間就好啦。”

馬萊萊哦了一聲,拿自己的卡給又刷了個雞腿塞她盤裏。

兩人找了個角落坐下,碰巧四人桌對面正好是設計部的同事,其中一個人正拿着手機猛刷。

馬萊萊哀嚎一聲:“不是吧,你們一個比一個卷,吃飯都不忘回微信?”

過了一分鐘,女生才放下手機,疑惑問道:“你倆都不搶回家的車票嗎?”

“對哦!”馬萊萊一拍腦門,也跟着拿出手機下12306,“最近加班加得都忘了,我瞅瞅我家的車票是幾號開來着……”

陶玉頓了頓,繼續夾菜吃飯,女生好奇問道:“Tara,你不搶票嗎?”

“額,”陶玉嘴唇微張,食指和拇指指腹摩挲了幾下,溫聲解釋說:“我家離申城還挺近的,如果沒有動車票,到時候坐大巴也行。”

馬萊萊反應過來Tara是揚城人,點點頭:“那倒也是,嗚嗚嗚好羨慕,該死的車票已經賣完了,只能蹲明天的了,Tara,到時候你一定得提醒我一下。”

陶玉眉眼彎彎,“好。”

到周末的時候,陶玉比上周末晚來了一小時到公司,她匆匆放下背包,打開電腦,拿起水杯去茶水間準備泡點茶喝,耀京的茶水間周末也有專人看管,但她這次卻在茶水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高秘書?”陶玉眼睛睜圓了,滿臉寫着詫異,周五才聽說他要陪梁置禮出席一場活動,這個點怎麽會在公司呢?

高然剛接完熱水,看到陶玉,摸了摸鼻尖,神情有些不自然,“Tara啊,怎麽周末還加班?”

陶玉其實對高然印象很不錯,之前在揚城也幫過她,因而在他面前,也沒有之前那麽拘束了,她打開杯蓋,低頭摁開飲水機笑着說:“還有點活沒做完,反正周末也沒事。”

高然點頭:“好像看你進了總部就沒怎麽休息過。”

陶玉輕輕啊了一聲,高秘書對她這麽關注嗎?

他一個總裁的首席秘書照理說不是很忙嗎?

但陶玉也不覺得自己很辛苦,機會來之不易,她要好好把握才是。

“總部人才濟濟,”陶玉接好水,好看的眉眼如霧一樣,“我要更努力才是,高秘書,我先去忙工作了。”

“去吧。”

高然泡好茶,端起茶杯往總裁辦在這一層的臨時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內暖氣十足,桌前的男人正神情專注地批閱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修長的手指翻動,窗外是申城霧氣彌漫的早晨,他卻好似在這裏工作了許久而不自知。

“Leung總,您的茶泡好了。”

梁置禮輕揚下巴,示意放旁邊,簽完最後一份文件後,才取下眼鏡,拇指和食指捏着鼻梁骨搓了搓,往後一靠,停頓了幾秒才睜眼,餘光掃過外間開放的辦公室座椅,問高然:“又來加班了?”

他沒問是誰,但高然卻精準捕捉到他問的是誰,淺淺唔了聲,“剛在茶水間碰到了,”說完又補充了句,“今天今天還挺冷的,據說過幾天要下雪。”

梁置禮聽完也沒開口,靜靜坐在椅子上,單指無意識地敲着桌面,發出噠噠地沉悶聲。

“跟公司後勤部說一下,今天都上點心。”

“好的,”高然想起今天推掉的那個高峰論壇,試探地問道:“剛剛主辦方又來問我,給您留的位置還,問我們下午還去嗎?”

梁置禮回答幹脆:“下次有機會再去。”

-

下午四點,陶玉核對完宣傳文案後,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對面一起加班的同部門同事忽然轉頭驚呼:“好像要下雪了!”

最近幾天都格外冷,濕冷濕冷的,有時下着雨夾雪,但并不明顯,墜到臉上,像是幾滴雨水。申城這幾年冬天都沒有下雪,上一次還是幾年前,因此,天氣預報說今年申城極有可能迎來近五年最大的一場雪時,所有人都很興奮。

陶玉正想着待會要怎麽回去時,品牌部的HRBP帶着幾個人走了過來。

食堂張師傅和幾個小徒弟,推着一個推車,上面有後勤部精心準備的加班餐。

“來來,小姑娘們,喝碗紅豆湯暖暖胃。”

紅豆湯是申城人最愛的甜點,軟糯糯的沙質口感,能讓人瞬間擁有好心情。

辦公室的人一擁而上,陶玉跟在後面,也端了一碗,正要走時,HRBP叫住陶玉,指了指推車下面,“還有一碗荠菜炒年糕,聽說你愛吃,食堂師傅特意炒的。”

“你怎麽知道我愛這個?”

陶玉膚色瓷白,整張臉又素淨得很,她是真的很好奇。

HRBP被問得一時語塞,飛速瞟了眼拉了簾子的臨時總裁辦公室,摸了摸鼻頭,幹咳了兩聲解釋:“誰不知道你愛吃,你的入職資料表也寫了嘛,對吧。”

陶玉眨眨眼,她還在資料表上寫了這個?

“哎呀快吃吧,再不吃就坨了。”

兩只手一邊被塞了一個碗,算了,既然特意做了,她也不能辜負這份心意,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後,便回到自己座位上,慢慢吃了起來。

幾分鐘後,不遠處的辦公室卷簾不動聲色地轉動了下。

又關上。

-

天氣預報果然沒說錯,到傍晚時,這場将下欲下的雪,終于落了下來。

飄飄揚揚從空中蕩下,落在每棟建築的屋檐上,每個行人的身上。

陶玉從辦公室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整個辦公室都空了,就剩她一個。

她站在電梯前,看着數字不斷上升,直到“叮”的醫生,梯門緩緩打開,她擡腳走進去,入目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形。

居然是梁置禮。

他今天也在公司?都這個時間點了,怎麽來還公司?

而且高秘書怎麽沒在身旁?

一時之間,她不知該進還是退,就這樣僵硬地站在電梯門口,臉上閃爍着錯愕地神情,就連梯門即将關閉都沒反應過來。

梁置禮眼疾手快往前邁了一步,單手攔住,眉頭微擰,似是對她的遲疑有些不解。

“還不進來?準備站到什麽時候?”

淡淡的嗓音,帶了幾分似有若無的不悅。

陶玉這才回過神,踉跄着腳步,埋頭跨進電梯內,在最角落站定。

梁置禮沒回頭,仍舊在原地站着,西服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四周鍍着淡淡金色的鏡面将兩人的表情展露得一覽無遺。

她是惶恐中帶着幾分忐忑。

他是沒有表情的。

而她現在也不敢去這位她的上司搭話,空氣漸漸焦灼,靜谧轎廂內,漸漸能聽到兩人沉悶的呼吸聲。

還是梁置禮打破了沉默,“去幾樓?”

陶玉望着前面的按鍵,“-1”已經按了,他已經要去地下室拿車吧,于是趕緊回:“一樓就可以了。”

梁置禮偏頭,手卻沒按下去。

陶玉以為是自己回得不禮貌,沒有加他的稱呼,于是又小心翼翼補充了句,“梁總……我去一樓。”

電梯已經落在了十樓,再不按,估計就直接往-1走了,她心裏有些着急,抿了抿唇,思索要不要幹脆自己去摁,忽然,梁置禮身形動了動,擡起指節,在電梯落在三樓時,摁了“1”。

陶玉松了口氣,終于要出去了。

只要和梁置禮單獨呆一塊她就容易緊張,特別是電梯這種封閉的空間裏,即使站在他身後,他寬大的背影也會将她溺斃。

誰知,電梯門開的那一瞬,梁置禮也跟着走了出去。

大廈一樓只亮了一盞微黃地燈,一前一後地腳步聲,在大理石地面格外清晰,窗外風雪簌簌,室內暖氣十足。

陶玉被熏得腦袋有些疼,竟然下意識張嘴問:“你不是去-1嗎?”

小職員對大老板該有的敬語也沒用到。

但梁置禮也沒在意那些,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傘上,語氣徐淡,“下雪了,沒帶傘。”

他說得理所當然,那一瞬間,陶玉差點以為是他的車壞了,所以才會跟着她去一樓。

是高秘書開車在一樓等他嗎?所以要借她的傘用?

陶玉嘴唇微張,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肯定很破裂。

“然後呢——”

男人垂了眼,漫不經心撩了撩眼皮。

“然後?”

“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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