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奇異馬戲團(4)

第96章 奇異馬戲團(4)

聽到熟悉的聲音, 姜霁北松了一口氣。

與他的設想相同,閑雲小野鶴就是池閑。

但下一秒,姜霁北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他握緊棒球棍, 慢慢靠近門邊, 警惕地問:“我沒有給你打開門禁,你怎麽上來的?”

說話的時候, 姜霁北湊近貓眼,往門外望去。

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站在門前,是熟悉的面孔和蔚藍色眼眸。

可是門外只有池閑一個人, 剛才那個鬼面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很難不讓人聯想到, 眼前這個“池閑”可能是假的,是鬼面人變化而成的。

門外的池閑解釋道:“正好有人刷門禁卡, 我就跟着進來了。”

“你出電梯的時候,我家門口沒有別人嗎?”姜霁北不為所動, 隔着門冷冷地問。

“我沒有看到其他人。”池閑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如果你懷疑我, 可以問一些問題來驗證我的身份。”

“你既然是道士, 那就請你算一算和我弟弟有關的事情。”姜霁北透過貓眼, 注視着池閑臉上的表情, “只要能對上,我就放你進來。”

“他小你兩歲, 黑發藍眼,下巴有疤,十三歲被你帶回家, 十七歲差點喪命,二十四歲和你重逢。”門外的池閑說得不假思索。

末了,他輕輕喚了一聲:“哥。”

姜霁北原本緊繃的背脊稍微放松。

緊握着棒球棍的手垂下來, 他打開門,和站在門外的池閑對上視線。

确認了對方是他熟悉的池閑,姜霁北一邊觀察樓道裏的動靜,一邊側身讓池閑進門:“先進來吧。”

走廊裏空蕩蕩的,再無其他人的蹤影。

關上門,姜霁北徹底放松了身體,把棒球棍扔在一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池閑想着姜霁北剛才緊張的樣子,疑惑地詢問:“哥,怎——”

他剛開口,姜霁北就伸出雙臂,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池閑立刻回抱住姜霁北,感覺到他哥在自己懷裏低低地喘氣,擔心地問:“怎麽了?”

“我們從頭開始說。”感受到池閑溫暖懷抱帶來的安全感,姜霁北的心總算平穩下來。

他剛才确實被吓了一跳,好在池閑馬上就來了。

反鎖好大門,姜霁北和池閑一起走向沙發。

姜霁北放緩了步伐,讓池閑先走,自己則觀察着池閑的衣着裝扮:“阿閑,你真的是道士?”

池閑也知道自己穿得像個普通人。

他亮出自己手上的一串咒文手珠,向姜霁北證明:“如果記憶沒有出錯的話,我确實是一個道士。”

“既然你是一個道士,你會什麽?”姜霁北狡黠地眯眯眼。

他想知道在這部電影的世界觀中,通靈馭術之人具體的能力可以有多強。

算命的本事多半是胡謅,掐指一算能算到電影之外的事情本就離譜,何況一見真人——原來所謂的算命從頭到尾都是在說自己的事兒。

池閑給姜霁北展示了符咒的基本功。

他從外套內側的衣兜裏抽出一張黃符,用手在其上虛空寫符,寫完後,他雙指并攏,屈指往符咒的邊角輕輕一彈。

火苗瞬間從符紙裏蹿出來,藍澄澄地在池閑的手心跳躍。

姜霁北挑挑眉:“你別——”

池閑把手一攏,火苗就輕盈地消散了。

“點着沙發。”姜霁北的話比池閑的動作慢。

池閑:“……”

池閑:“不會,我很小心。”

“我很懷念上一場電影裏你虛空捏光球的本事。”姜霁北調侃道,順便想借着日常閑聊測試電影中的限制,“你的打火機呢?有沒有什麽辦法直接離開電影?”

系統沒有任何反應,看來這一映場的規則十分寬松,什麽鬼話都能說。

“帶着,但因為前兩場電影限制使用,這次又來得倉促,只有一發子彈了。”池閑從懷裏拿出打火機,把它遞給姜霁北,“沒有直接離開的方法。”

姜霁北知道池閑的意思是讓他留着防身,這次劇情太過詭谲,他沒有推辭,接過打火機,塞進口袋裏。

坐到沙發上,姜霁北惬意地往後一躺,讓自己陷進沙發裏。

池閑觀察了一會兒房間,确定這裏沒有他哥久住的痕跡:“你是今天‘來’的?”

姜霁北道:“對,每個人進入電影的節點也有差別嗎?”

池閑點頭:“至少我和你有區別,我進來的時間應該比你早。”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姜霁北問。

“‘你’在直播間宣布要去緬甸那天,我進來的時候,正好在看直播。”池閑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

“所以你早就發現我了?”姜霁北又問。

那麽如果有其他認得他的體驗者,除非不上網,不然很有可能已經在網絡上看到了他。

“是。”池閑說,“但是我感覺那時候的‘你’不是你,因為無法确定,所以我一直在看直播。沒想到那晚你進了馬戲團之後,就失聯了。”

姜霁北明白了:“直到我今天重新直播?”

說起來這十來天裏池閑在幹什麽?不會真的在認真當道士吧?

“嗯,直到看了今天的直播。”池閑轉頭看他,“你出現在鏡頭前的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是你。确定你來了,我才給你發私信。”

姜霁北哼笑一聲:“閑雲小野鶴,這什麽名字?虧你想得出來。”

池閑語塞:“……我怕你認不出我,這個名字不是挺好認的嗎?”

是挺好認,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池閑就是用閑雲野鶴的閑來介紹自己。

“你直接在私信裏給我發一張自拍就行了,哪用得着對暗號?”姜霁北用食指輕輕地推了下池閑的額頭,“還給我算命,還我弟弟是我男朋友,裝神弄鬼。”

“……”池閑頓住,越思考越尴尬,半天憋出幾個字,“我沒想到。”

姜霁北忍俊不禁,貼心地轉移了話題:“小野鶴,在我來之前,你在幹什麽?”

這是個正經話題,池閑忽略掉他哥話語中調侃的“小野鶴”:“在這十幾天的時間裏,我首先認真觀察了我們生活的城市。這個城市很正常——我是說,我可以去任何一個角落,觀察到每一處細節。‘城市’如真正的城市一般運作,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行動規律,也有自己的思考方式。我接觸到的人,包括我的客戶,看起來與真正的人類沒有區別。”

還有客戶呢,看來他真的在認真當道士。

姜霁北聽懂了,城市的人口以百萬計,feb投入電影中的工作人員必然沒有那麽多,這說明ai的模拟水平已經越發成熟,且這一次的可行動範圍極廣,自由度很高。

池閑接着說:“随後我去了國外,為了确認我的可行動範圍有多廣,我去了美國。”

“能去?”姜霁北有些意外。

“能去,”池閑說得很認真,“我一到那裏的海關,就看到馬裏蘭州的迪崔克研究所發生病毒洩漏的新聞。在機場餐廳裏,我聽到有人在讨論這件事,他們的說辭很奇妙,‘這場電影’。”

姜霁北立刻猜出了池閑想要說什麽:“是體驗者,那裏也有體驗者。”

“對,我和他們搭讪,了解到其中有一名體驗者是研究所的安保人員,接到公司要求去處理研究所現場。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召集到了兩名體驗者與他同行。”

看着姜霁北逐漸疑惑的目光,池閑反應過來,解釋了一下:“他們對外的說法是‘同事’,我從他們說漏嘴的地方推測出來的。”

他接着說:“之後我又去了別的地方,據我的見聞推測,有很多靈異、怪異或恐怖的事情同時在‘世界’上發生。體驗者們被随機分到世界的各個角落,有的體驗者有明确的事件引導,有的體驗者則可以自由行動,自主參與到其他體驗者的恐怖事件中。”

這個推測很合理,系統的投入來得突然,很可能所有人都被投入到了同一個舞臺中,只不過舞臺很大,是一整個地球。

池閑在美國偶遇的幾名體驗者,多半要卷入類似生化危機的事件中,自己這邊則得去東南亞一趟。

就還是……各演各的。

想想還挺壯闊,姜霁北彎了彎眼:“就是說,你急匆匆環游了世界一趟,然後回來了?”

“因為我看到了你,我知道你會來這裏,我要回到這裏等你。”

池閑的語氣沒有從正經話題中轉換過來,認真得有些機械,反而透出了別樣的深情。

姜霁北的臉難得地燙了一下。

輪到池閑提問了:“你剛才看起來很緊張,在我來之前,發生了什麽事?”

池閑一提這個,姜霁北就覺得頭疼。

他伸手覆上額頭,用拇指按了按太陽穴:“剛才我撞鬼了。”

“怎麽回事?”池閑坐直身體,伸出胳膊,安撫性地搭在姜霁北的肩上。

姜霁北直接往池閑身上栽,将腦袋往他肩上靠:“你知道我助理大毛和直播裏戴着大毛耳釘的鬼面人嗎?”

“知道,你剛才在直播間裏說大毛失蹤了。”

“剛才有人在樓下按門禁電話,我以為是你,本來要直接開了,但一看監控屏幕,發現來的居然是大毛。”姜霁北回憶着剛才的一幕,“接着大毛變成了鬼面人,上來找我了。”

池閑蹙眉:“門禁呢?怎麽上來的?”

姜霁北搖搖頭:“門禁擋不住他,他幾乎是瞬移到我家門口,還用菜刀瘋狂砍門……接着動靜突然消失,然後你來了。”

“可是,哥,”池閑安靜了一會兒,開口道,“門上并沒有被刀痕。”

姜霁北驀地轉過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剛才開門的時候心思全在觀察池閑和走廊情況上,他完全沒有注意門是否被破壞。

見姜霁北的表情不對勁,池閑提議:“再去門口看看?”

“好。”

話畢,兩人一齊起身,走到門口。

池閑看了看貓眼,提起扔在門邊的棒球棍,慢慢打開門。

走廊上空無一人,慘白的燈光照着腳下的瓷磚,瓷磚上沒有任何碎屑或血跡。

門板也完好無損,根本沒有刀痕。

姜霁北盯着門,陷入沉思。

剛才鬼面人分明拿着菜刀,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怎麽可能沒有痕跡呢?

而且鄰居也沒有任何表示,物業也沒有找上門。

這顯然不正常。

門上看不出線索,池閑把姜霁北推回屋裏,關上了門:“先進來。”

姜霁北站在玄關處,思索兩秒,忽然問:“難道是我的幻覺?”

“人類的大腦确實脆弱不堪,只需要幾道電流、幾毫克藥物、幾回巧合或幾次暗示就可以對不合理的事情或不存在的事物深信不疑。”池閑的語氣略微嚴肅,“但如果把一切非常規的經歷都解釋為幻覺,強行用已知解釋未知,反而顯得輕率——這裏是恐怖電影。”

姜霁北被池閑牽着走回沙發邊:“你說得對,這也許是對我的提示,一種……如果我逃避就會逼我繼續劇情的強制手段?”

他娓娓道來,把這幾天發生的怪事仔細地向池閑複盤了一遍,還把手機裏的屍體照片和今天收到的死亡私信拿給他看。

因為擔心那條私信會被其他私信擠到下面,姜霁北特地把它置頂,還截了圖。

“你是說這張照片每天都不一樣?”看完帶蛆的腐爛屍體照,池閑皺了下眉,“最開始只是一具骸骨?”

“是。”姜霁北點頭,“但‘我’并沒有想到截圖保存,而是想盡一切辦法删除,所以并沒有保留今天之前的照片。”

“……”池閑翻看着姜霁北的手機,“他白占了你的臉,卻沒有你的半分聰明。”

姜霁北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但很快,他神色凝重地補充:“對了,阿閑,我在馬戲團門口碰到的那個賣票女人,是豬肚雞。”

“我在直播裏認出來了。”聽到熟悉的名字,池閑擡起眼,“無法确定那是不是她本人,她的臉……她的狀态看起來不太對。”

看來他們兩個想到一塊去了。

豬肚雞确實不太對勁,賣票的時候還算正常,其他時候就像個沒有生命的假人,低着頭坐在桌子後面一動不動。

作為研究員,池閑深知豬肚雞的情況并不樂觀:“大腦的直接損傷,比如被切了一塊,或者被使用大劑量的藥物……這種物理性傷害造成的影響,絕對不是用堅強意志能扛過去的事。”

“我知道。”姜霁北冷靜地分析,“想要在電影裏找到她,只能先找到馬戲團。”

池閑靜了兩秒,說:“這事不能耽誤,否則你也很有可能會死。”

“沒猜錯的話,剛才那個鬼面人就是來索命的。”姜霁北擡眼看池閑,“我以為會有個時限,至少要等那張照片上的屍體完全長好,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

簡直就像一道催命符,一把時刻懸在他脖子上的鐮刀。

“可是,想找到那個馬戲團,恐怕沒那麽容易。”池閑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相冊,找出一張截圖,遞給姜霁北看,“還記得他們擺在門口的廣告牌嗎?上面說,他們在東南亞巡回演出。”

“也就是說——”姜霁北接過手機,瞥了一眼,是那張廣告牌的截圖,“馬戲團很有可能已經不在緬甸了?”

“很有可能。”池閑表情嚴肅,“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天。”

姜霁北又一次覺得頭疼起來。

前五場電影都是在限定的地域範圍發生的,再怎麽遠至少也是在同一個城市裏,這場電影可好,可以全球跑。

縮一縮範圍,那也是整個東南亞。

這怎麽找?feb這是存心搞他吧?

“哥,別擔心,東南亞我熟。”池閑看出姜霁北所憂,安慰道,“這個馬戲團肯定不是第一次出現,我們一定能在網上找到蛛絲馬跡。”

“你說得對。”姜霁北把手機還給池閑,“時間不多,你跟我來書房,我們現在來分工。”

“好。”

姜霁北是個執行力很強的人,來到書房,他和池閑讨論一番後,立刻商量出了對策。

私信太多看不過來,加上魚龍混雜,他負責重新撰寫一則要求更為明确的公告,發布到社交網站上,讓應征者将簡歷和照片發送到指定郵箱,以便進行更精準的篩選。

而池閑則負責利用互聯網收集所有與“奇異馬戲團”有關的信息,并制訂接下來的路線。

池閑“輕功”了得,在姜霁北還在撰寫公告的時候,他就躍過牆頭,在外網上篩出了幾十條與奇異馬戲團密切相關的帖子或發言。

他基本可以确定,奇異馬戲團在五個國家內巡演,分別是緬甸、越南、柬埔寨、泰國和老撾。

在紅迪社區裏,池閑還發現了一條高樓熱帖。

發布者似乎是一位來自西方的旅游者,他興奮地描述着自己在奇異馬戲團裏的所見所聞。

刺激的身體穿刺、殺蛇虐龜、人妖當場表演接受變性手術、s.m表演、女子角鬥、侏儒纏抱、性趣展覽、生取活蛇膽吃、生吃猴腦……*

他的語言斷斷續續,似乎是在邊看邊文字直播。

不過,更新到散場表演的時候,帖主再沒有了動靜。

另一邊的姜霁北快速寫好公告,檢查了幾遍,發現時間已是第二天的零點。

零點挺好的,吉利,他點擊“發送”。

似乎有人守着姜霁北的賬號,才過了半分鐘,姜霁北的郵箱裏就收到了一份标題特別正式的應征簡歷郵件。

居然在半分鐘內就寫好了簡歷,這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姜霁北有些驚訝地點開這份郵件。

看到照片上的人堅毅的眼神,又看到簡歷中的名字,他先是勾了下嘴角,随即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

照片中的人是蘇安,簡歷上寫的名字卻是“酸菜魚”,一看就是豬肚雞給他起的。

姜霁北想起來,他是豬肚雞的參影輔助員。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上一章鬼面人拿菜刀砍霁哥大門的劇情,昨晚作者就夢到被人拿着菜刀追殺……阿彌陀佛,點煙.jpg

——

備注:

(1)*東南亞獵奇民俗的內容參考自地下紀錄片《shocking asia》1-4部(中譯名為《古靈精怪東南亞》),導演rolf ol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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