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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他就是巫離!!!◎

無視掉尉川敘偶爾的發瘋, 檀斐把話題切回來:“言歸正傳,你家到底有沒有那種祠堂?”

“肯定沒有啊!”尉川敘摘下眼鏡,扯了張抽紙, 擦了擦臉上的奶茶, 又扯了張紙, 擦了擦眼鏡,戴了回去,一臉無辜地看向他們,“在小辭的夢裏, 那個祠堂好像還是在一個木頭造的老房子裏?這安全隐患很大啊, 很容易失火吧?”

巫辭點頭:“對, 感覺很有年代感了。”

“我家雖然是一個大宗族,但祠堂這種東西,我從來沒見過。”尉川敘十指交叉,托着下巴, 神色凝重, “祖墳倒是有,逢年過節也就是回去掃掃墓。”

“在哪?”檀斐問。

尉川敘一愣,反問:“什麽在哪?”

“你家祖墳。”

“……你不是吧?你該不會要刨我家祖墳吧?!”尉川敘擰着眉,推了推眼鏡,“然後挖出某具棺材,發現裏面居然是空的, 因為那位祖宗拿我續了命,複活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檀斐看他。

尉川敘也看着檀斐,确認他沒在跟自己開玩笑後, 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在帝都遠郊一個村外的山頭。”

“那是你老家嗎?”巫辭問。

“算是, 尉家祖上就是那個村出來的, 所以我們家的祖墳也在那一片。”尉川敘點頭,又陷入沉思,“雖然只有掃墓的時候才會回去,但是我從沒見過祠堂。”

“敘哥,我覺得你要留意的不是已逝之人。”巫辭抿了抿唇,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你家有沒有最近生了重病的親戚,或者大限将至的長輩?”

這些人,是最有可能用尉川敘給自己“換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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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川敘認真地想了想:“還真沒有,我家裏人都挺健康的。”

“而且我覺得,你這麽倒黴,說不定真的是因為有人在你小時候就盯上了你,給你下咒。”巫辭看着他的表情,繼續說出自己的猜測,“你們家族這麽龐大,我想,肯定也少不了內鬥。”

尉川敘點點頭,似乎是贊成巫辭的話,但是表情卻猶豫了一下,像是欲言又止。

檀斐留意到他神色的細微變化,問:“你想說什麽?”

尉川敘有些遲疑,最後只是說:“這事還真說不好,我晚上先回去問問我爸媽。”

巫辭也看出尉川敘的猶疑,心想他大概是有什麽不方便說或者無法立刻确定的事情,說:“行,那今晚我們兵分兩路,敘哥回家打聽一下祠堂的事情,我和檀斐先去一趟鬼市,看看能不能找到巫離。”

入夜,巫辭和檀斐開着尉川敘送的那輛車,按照尹耀月提供的方法,找到了靈車停靠的站臺。

零點整,裝飾成公交的靈車搖搖晃晃地到站,靈車離站的時候,檀斐一踩油門,跟了上去,再次順利地跟着靈車來到鬼市。

幾日不來,鬼市一如之前那樣寂靜,盡管街上人頭攢動,行人摩肩接踵,可每一個人都出奇地保持着沉默,沿街攤販連叫賣聲都沒有,整個集市雖然擁擠,卻無比陰冷,完全沒有熱鬧的感覺。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這種安靜的擁擠,倒像是另一種形式的寂寥和空曠。

巫辭和檀斐沿着街慢慢走着,看起來是在閑逛,實際上,都在留意着附近的一切。

前幾次來,他們有任務在身,直奔馄饨店,都沒有完整地走過這個集市。

集市裏一共有五家專門賣紙紮人的店,可一家家看過去,都不是巫辭想找的。

但他沒有氣餒,而是繼續跟檀斐一起又從頭把鬼市走了一遍,這一次,更加耐心和細致。

路過一家壽衣店時,巫辭忽然停下腳步。

知道他可能是發現了什麽,檀斐也跟着停下。

這家壽衣店的裝潢很奇特,從進門的地方開始,天花板就層層疊疊地挂滿了壽衣,如同溶洞裏的鐘乳石一樣,一件件垂落下來,看起來就像一具具懸挂的屍體。

門口擺着一具穿着壽衣的模特,但模特并非普通的塑膠模特,而是一具和真人一比一大小的紙紮人,沒有眼睛。

巫辭站在紙紮人面前,伸手摸了摸它身上的壽衣,看上去是在判斷壽衣的質量,實際上,他借着看衣服的動作,很快地檢查了紙紮人的耳背,并迅速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紅色印章。

是個繁體的“馬”字。

确認過這具紙紮人出自妙老板之手,巫辭心中一喜,後退一步,指着紙紮人,不動聲色地沖店裏問道:“門口這個模特賣不賣?”

隔了幾米,店裏傳來“桀桀桀”的笑聲,像山谷間回蕩的聲音一樣,穿過層疊的壽衣,傳了出來。

“那要看你有多少錢。”

裏面傳來一個女人的回答。

“我有的是錢。”得到回複,巫辭繼續說,“我想要點過眼睛那種,你有嗎?”

古怪的笑聲再次從壽衣後面飄蕩出來,這次,說話聲變成了一個男人的:“你買不起。”

“我買得起。”巫辭站在店門口,聲音清脆,“就怕你受不起這個錢,拿不出貨來。”

一陣陰風忽然從店裏吹出來,層疊懸挂的壽衣被吹開,獵獵作響,露出黑洞一樣的店內環境,卻不見任何人影。

伴随着風聲,剛才的笑聲由遠到近傳來,女人的聲音像是放大了十倍:“尹耀月呢?怎麽換了個毛頭小子來?”

“他有事。”巫辭說,“我等不及,就自己來了。”

“哼,這個老油條竟然願意将門徑告訴你,真是稀奇了。”這次換成了男人說話。

“所以你賣嗎?”巫辭直直地看向不斷被陰風吹開的壽衣,“多少錢?”

女人的笑聲再度傳來:“你說賣就賣?!我不要錢,我要別的東西!”

“什麽東西?”巫辭眼神鎮定。

這一次,男女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要你的命!!!”

冷冽的陰風驟然從店內深處席卷而來,巫辭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額前的黑發被陰風吹開。

還未等他接招,一直靜默站在身邊的檀斐直接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從陰風中彈射出來的東西。

巫辭倏地扭頭一看,從店裏彈出來的東西,竟然是一條長滿了吸盤的蛇尾!

檀斐連表情都沒變過,手腕翻轉,手下一緊,只聽“噗呲”一聲,被他用五指緊緊掐住的蛇尾瞬間爆漿,汁液橫飛。

他一揚胳膊,竟是打算就着這條蛇尾,硬生生将藏身于店裏的東西拽出來!

“呀!疼!!”怪笑聲瞬間變成了男人的慘叫。

檀斐手裏的蛇尾瘋狂扭動,想要掙脫,卻無奈受制于檀斐驚人的力道,只能求饒:“我開玩笑的!別這樣!”

檀斐根本不管,甚至還将蛇尾在手腕上纏了一圈,繼續往外拽。

只聽“乒乒乓乓”一頓巨響,一個龐然大物沖破了層疊的壽衣,被檀斐拽到了門口。

對于他們鬧出來的動靜,周圍的路人根本不敢好奇駐足,紛紛埋下頭,加快腳步離開。

看着出現在眼前的東西,巫辭不确定地問:“您是……章魚?還是鱿魚?”

被檀斐拽出來的東西,看起來像人,卻又不完全是人。

他的上半身和人一樣,有頭有手,長着一張雌雄莫辯的臉,連聲音也十分中性,可下半身卻有九條蛇尾,其中一條被檀斐掐在手中,另外八條像章魚觸手一樣慌亂地蠕動着。

聽到巫辭話語中的猶疑,那人扭頭看他,有些生氣:“我是九尾蛇啦!誰是章魚啊?我不就是尾巴多一點而已嘛!真沒禮貌!”

巫辭誠懇道歉:“不好意思,因為實在太像了。”

檀斐根本不吃這套,冷笑道:“懂禮貌的人,會躲在裏面偷襲?”

“我就是想逗你們玩而已嘛!你那麽兇幹嗎?”九尾蛇理直氣壯,“快放手啦!我尾巴被你掐爆了,好痛!再不放手我就要殘疾了!還有你掐的地方是我的腳!我有腳氣哦我跟你講!”

檀斐:“……”惡人先告狀?

他有些嫌棄地一甩手,丢開了那條爆漿大尾巴。

九尾蛇立刻抱着自己受傷的尾巴,嘀嘀咕咕,另外八條尾巴在身下瘋狂蠕動。

“我沒有聽說過九尾蛇,只聽說過九頭蛇。”巫辭有些好奇。

聽到“九頭蛇”三個字,九尾蛇倏地擡起頭,一臉驕傲:“我是九頭蛇的後代!雌雄同體!”

檀斐擡眸,用冷銳的視線掃了他一眼:“進化失敗的畸形産物。”

九尾蛇氣得頭頂冒煙:“你講不講禮貌啊!!”

在開車來的路上,檀斐就有意識地收斂起身上的邪氣,加上鬼市結界又自帶壓制作用,道行淺一點的妖物根本看不出他的底細,頂多能覺察到他是個不好惹的主兒。

更何況,這條九尾蛇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估計更沒意識到眼前這個銀發男人的危險程度,所以才敢這麽挑釁。

“我的命不能給你,但可以用其他的東西跟你換。”巫辭切入正題,“只要你告訴我點睛的紙紮人在哪兒買。”

聽他這麽說,九尾蛇眼珠子一轉:“其他東西?那我要你身上最值錢的法器!不給不說!如果你敢糊弄我,那你也永遠別想買到!”

“成。”巫辭也很爽快,直接從耳朵上摘下一只黑符耳墜,遞給九尾蛇,“這是只有巫觋族天師才有的法器,絕對讓你覺得物超所值。”

他平時戴的都是自己做的黃符耳墜,最近這段時間怪事頻出,身上又少了一件小葉紫檀,以防萬一,巫辭重新戴回了這對從山上帶下來的黑符耳墜。

九尾蛇伸出手,一把從巫辭手裏奪過耳墜:“只給一只?要給就給一對!”

“一只夠你用了。”巫辭擡擡下颌,也不客氣地說。

用靈力試探一番後,九尾蛇确定這的确是一件不俗的法器,才勉強道:“行吧,一只就一只。”

“現在可以告訴我們,點過睛的紙紮人在哪買了吧?”巫辭問。

“我也只是中間人啦,點睛是由一位高人來點的,而且還要看他的心情。”像是怕巫辭反悔,九尾蛇一把将耳墜塞進懷裏,“平時都是他的夥計來跟我聯系,然後我再跟尹耀月聯系。”

怪不得點過睛的紙紮人能賣天價,光是經手的中間商就有三個,層層剝削下來,最終價格自然高。那位“高人”自己定價多少,還真不好說。

“你的意思是,”檀斐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你也沒見過那位高人?”

九尾蛇聳聳肩,九條尾巴跟着蠕動:“從來沒見過,他的夥計說,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的夥計叫什麽?”巫辭問。

“叫阿萊,三十多歲吧,在鬼市做了十幾年的雜工了。”九尾蛇啧啧道,八卦之心似乎讓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尾巴上的傷,“真稀奇,也不知道這種一點靈力都沒有的凡人是怎麽在鬼市活下來的,還待了這麽久,早就跟死人沒區別了吧,估計現在回人間也活不下去了……”

“沒有靈力?”巫辭有些意外,擡眸看了檀斐一眼。

巫離是巫觋族最有天賦的繼承人,怎麽會沒有靈力?

是刻意隐藏,還是說,這個阿萊,并不是巫離?

檀斐沒有耐心聽九尾蛇的廢話,直接說:“帶我們去見他。”

九尾蛇瞥他一眼,嘀嘀咕咕,連店門都懶得關,轉身帶路:“兇什麽兇,長得好看了不起啊?一頭白發,還不就是個老男人……”

檀斐:“……”

要不是還要靠他帶路,他真的想把這條蛇的尾巴一條條打結,拴在路邊。

巫辭憋着笑,伸手拽住檀斐的胳膊,一邊拉着他跟在九尾蛇身後,一邊低聲說:“我算是發現了,其實你在敘哥面前已經足夠有耐心了。”

要不是早就把尉川敘當成了朋友,就憑他那個聒噪程度,肯定早就不知道被檀斐活埋多少次了。

九尾蛇邊走邊抱怨:“這個時間點,阿萊估計在賣孟婆湯的店裏打雜呢。”

“孟婆湯?”巫辭被吸引了注意力,“喝了能失憶嗎?”

“喝了能直接嗝屁,直接下黃泉。”九尾蛇嘴裏亂七八糟地說着些什麽,帶着他們繞過幾個暗巷後,他突然停下腳步,伸手一指,“喏,那個就是阿萊。”

巫辭和檀斐同時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家小餐館的後門,一個雜工模樣的人背對着他們,手裏舉着一個桶,正在往地上的大潲水桶裏倒食物殘渣。

似乎是怕被人看到自己的臉,他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眼睛。

巫辭不太确定地看了兩眼,視線無意中往旁邊的店一掃,突然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那家小餐館旁邊緊挨着的店,不就是獨眼老板的那家苗疆小馄饨嗎?!

他知道獨眼老板為什麽會說,自己的銀镯突然不見了了!

與此同時,九尾蛇舉起胳膊,沖阿萊的方向搖了搖,大聲打招呼:“喂!阿萊——”

不能喊!

巫辭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情急之下,竟然想伸手去捂九尾蛇的嘴。

但聽到動靜的阿萊已經轉過身來,露出一雙靈動璀璨的眼睛。

在與巫辭對視的瞬間,阿萊眼神一寒,與此同時,檀斐迅速閃身上前,打算直接擒拿住他。

沒想到,阿萊竟然比檀斐更快一步,原地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原本被他拿在手中的桶頓時跌落在地,發出“哐當”一聲響。

“卧槽,阿萊,你跑什麽?!不對,你會法術啊?!你不是凡人嗎?!……”

聽着九尾蛇的大呼小叫,巫辭怔怔地站在原地,腦海裏全是剛才那雙眼睛。

他只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像是想起了什麽,巫辭渾身一個激靈。

他知道那雙眼睛像誰了!

像他娘!他娘的眼睛就是那樣,又大又漂亮!

阿萊就是巫離!!!

看着“阿萊”消失的那片空地,檀斐同樣眼神一凝。

他并沒有直接跟巫離交過手,但巫離卻能兩次都在他眼皮之下逃走,巫觋族的上任天師繼承人,修為果然不容小觑。

這麽多年來,巫離一直隐姓埋名,裝作凡人生活在鬼市,究竟是出于什麽目的?

九尾蛇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知道那個總是悶頭幹活不吭聲的夥計竟然會術法,這讓他感到興奮又新奇,一直問東問西。

巫辭沒有心情應付九尾蛇,只說自己下次再來,便拉着檀斐一起匆匆回到了車上。

回去的路上,檀斐沒有打擾巫辭,只是靜靜地開着車,并不時用餘光觀察他的情緒。

而巫辭坐在副駕駛座上,望着車窗前虛無的霧氣,一言不發。

他這次來的目的,就是想知道,尹耀月說的那個“夥計”,到底是不是巫離。

而現在,巫辭已經十分肯定,夥計“阿萊”,就是巫離。

甚至很有可能,連那位所謂的會點睛的“高人”,也不過是巫離為了掩飾自己而捏造出來的一個身份。

就在巫辭努力消化着心中的驚駭時,口袋裏的手機忽然振動起來。

同一時間,檀斐的手機也在振動。

巫辭頓了頓,平複了一下心情,拿出手機。

發消息的人是尉川敘,他在他們三個人的小群裏,一連發了三條消息。

【尉川敘:呼叫!!呼叫!!!大事不妙!!!】

【尉川敘:我派私家偵探淺淺查了一下我的家世,結果發現了一件特別恐怖的事情!!!】

【尉川敘:我居然有一個小我十二歲的弟弟!!!可我爸媽從來沒有跟我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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