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至死靡它
第36章 至死靡它
◎遲來的官宣。◎
幾天後, 幽美服裝面料含有致癌物的消息迅速登上各大網站上的頭版頭條。檢測報告上顯示,某批次的衣服芳香胺的含量超過國标規定将近三十倍,可分解致癌物質, 長時間接觸對人體有害。
這年頭細菌病毒已經讓人們避無可避, 身體健康已然成為全民關注的頭等大事。消息一出瞬間在網上炸鍋,熱度持久不退, 幽美被罵得直接沖上熱搜, 有人曬出購買記錄,要求幽美退款。
一時間幽美官方和客服全部癱瘓,數以萬計的消費者申請退貨,更有甚者曬出診斷書, 表示自從穿上幽美的毛衣後就開始頭暈惡心,身上還長了一些疙疙瘩瘩的東西,去醫院檢查醫生說可能是長期接觸有害物質, 如果幽美拒不承認,那自己也要拿着毛衣去做檢測。
幽美公關部焦頭爛額,聯系各個平臺要求撤熱搜壓熱度, 意外的全部被拒絕。
馮入年臉色陰沉地看着話題度沖破歷史新高, 官方賬號下面湧入大量人群,謾罵指責狂蜂浪蝶般席卷而來。客服處理退款到崩潰,運營堅持不住直接關掉私信開啓評論精選。
幽美無論線上還是公司,像被狂風席卷, 亂成了一鍋粥。
馮入年拿起手機,給質檢中心的老朋友打電話。打了三遍, 全部無人接聽。
他緊緊握着手機, 嶙峋的指骨繃到要劃破皮膚。閉着眼捯氣, 胸口的憋悶卻更加嚴重。
擡手将手機重重摔到地上, 碎片紛飛,變成四分五裂的殘骸。
門砰一聲被推開,杜寧馨神情慌亂地沖進來,沖馮入年大聲嚷嚷:“你坐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想辦法!”
馮入年額頭青筋一下一下跳着,冷冷掃她一眼便轉開臉,疲憊地捏了捏鼻梁,“當初我就讓你不要貪便宜,你聽嗎?”
以次充好,年年給質檢中心的人送禮上水,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還不是蘇卿那個賤丫頭幹的好事!”杜寧馨目眦欲裂,幾乎喊破喉嚨,“質檢中心有我們的人,普通人不可能拿到真實的檢測報告!”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馮入年藤地站起來沖她吼回去,“你有人脈人家也有!比你的硬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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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抖着手指着地上零碎的手機說:“你那幾個老相好,現在沒有一個人敢接我電話!”
杜寧馨這輩子沒被人這麽兇過,一時有點懵,緩了兩秒反應過來,舉手就要扇他巴掌。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秘書急匆匆闖進來,辦公室硝煙彌漫,吓得她差一點退出去。
杜寧馨冷着臉,眉頭擰得死緊,“又怎麽了?”
她的耐心已經到達臨界點,再來點什麽事,她就要瘋了。
可是天不從人願,秘書看了看他們,結結巴巴地說:“馮小姐出事了!”
就在杜寧馨和馮入年争吵的時候,一條關于馮清悅大學時期霸淩致人死亡的熱搜直接空降高位。
#幽美大小姐馮清悅大學時期霸淩女同學#
多張照片和視頻中她帶着一群男男女女,對着同一個女生扯衣服扇巴掌,粗鄙的髒話簡直不堪入耳。
女生被人摁住無法反抗,數十個巴掌扇在臉上,清脆的聲響隔着屏幕都令人膽寒。
視頻裏除了謾罵就是女孩的哭聲,從一開始堅強的不吭聲,到最後跪在地上求饒,一遍一遍說着“對不起我錯了,我下賤,不應該活着髒了你們的眼”。
發酵不過半小時,微博已經癱瘓。
蘇卿啪一下扣上電腦,中斷了如同淩遲一樣的酷刑。辦公室裏靜得針落可聞,她走到落地窗邊,俯視美好的景色來緩解心情。
傅雪辭來到她身後,輕輕揉了揉她腦袋,給予無聲安慰。
“我想自己靜一靜。”
他嗯了一聲,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将空間留給她。
那個場景如同噩夢,一度讓她夜不能寐。時至今日,終于可以有個了斷。
蘇卿深深吐出一口氣,給馮清悅的私人號碼打了一通電話。
剛接通,歇斯底裏的叫喊聲傳了過來:“蘇卿你個賤人!活該你當沒爹沒媽的孤兒!我告訴你,你毀了我以後也別想過好日子!”
“看你來你過得很不好啊。”蘇卿聲音裏帶着笑意,是譏諷是嘲弄,是酣暢淋漓的痛快報複,“自從趙雨疏被你霸淩跳樓後,我每一天都在等着這個時候。”
馮清悅瘋了一樣叫罵:“她跳樓管我幾把事!跟你一樣沒爹沒媽的賤種,只會偷別人東西的垃圾,還不自量力想勾引我男朋友,這種人早死早投胎!”
“你多罵點沒關系,我把這段錄音放出去後,你馮清悅霸淩致死的事情會徹底坐實。”
“蘇卿——”馮清悅聲嘶力竭,喉嚨都叫破,“你非要毀了我是不是!”
“你為什麽非要逼死趙雨疏?”
事情已經過去三年,她眼睜睜看着馮清悅從十八線變成一線小花,代言商務影視資源拿到手軟,就是為了讓她的惡行得到最大的曝光。
“馮清悅,你應該謝謝我多讓你過了三年好日子。讓你在爬到最高處的時候跌入深淵,這是你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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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頂跌入深淵才會粉身碎骨萬念俱灰,連一丁點重來的希望都不留,曾經風光無兩的大明星馮清悅退場時,留給大衆的印象是一個惡毒、暴力、仗勢欺人的人渣。
趙雨疏在最美的年紀離開這個世界,她要讓馮清悅也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挂斷電話前,蘇卿說了最後一句話:“馮清悅,以後我會用盡全力處處打壓你,讓你每一天都活在我的陰影之下。”
“賤人——賤婢!!!”馮清悅氣得渾身發抖,用力将手機往牆壁上摔去。四分五裂的殘骸飛濺,她像瘋了一樣将化妝臺上面的東西全部掃落,瓶瓶罐罐摔到地上,玻璃碎片分崩離析,崩得到處都是。
“悅悅——”杜寧馨推開門疾步跑進來,一把摟住失控的馮清悅,“不要怕不要怕,不就是一個死人嗎,媽幫你想辦法。”
“沒有辦法了……”馮清悅像斷了線的木偶跌坐到地上,捂着臉嚎啕大哭,“蘇卿身後有傅氏的人撐腰……我完蛋了!!!”
馮清悅霸淩同學致死的熱搜一直挂到第二天,熱度高居不退。經紀公司焦頭爛額,一大早便收到來自各方面的解約信息和文件。一夜過去,馮清悅的代言、雜志、影視資源全部挂零。
經紀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一個接一個控訴電話讓他幾乎無法招架。恨恨扣上話筒受不了地打開辦公室的門發瘋:“馮清悅呢?!讓她滾來見我!”
小助理墊着小碎步過來,膽突突地說:“聯系不上她,她媽媽說她把自己反鎖在房間不肯出門。”
在馮清悅紅的這段時間,杜寧馨沒少拿來吹牛。鄰裏鄰居都知道她女兒是大明星,在娛樂圈混得風生水起。這事一出,別說馮清悅,恐怕就連杜寧馨都沒臉出去見人了。
經紀人一聽,直接氣笑了:“他媽的,就是這個慫逼樣,惹了禍就知道躲!躲就沒事了?!當初欺負人的架勢去哪了?!”
公司捧馮清悅也是用了心思和精力的,醜聞剛出來的時候也采取過公關手段。可後來發現哪條路都行不通,多方打聽才得知她得罪了大人物。
資本讓她活,她就活。資本要她消失,那麽馮清悅這個名字從今以後不會出現在各大網站和平臺上。
經濟公司出面發了一則道歉公告,評論區毫不意外淪陷。不過半個小時,馮清悅在各個平外上的個人賬號全部注銷。
從此以後,查無此人。
蘇卿并不覺得痛快,因為無論馮清悅淪落到什麽下場,趙雨疏都回不來了。
當天晚上蘇卿做了一個夢,夢見二十歲的趙雨疏最後一次來家裏,臨走時給了她一把鑰匙。
她說:“姐,別總把自己關在一個地方,走出去換換心情。”
鑰匙在手心裏沉甸甸的,蘇卿看着她秀氣的臉,不由得問:“你不留在家裏嗎?要去哪?”
“我該走啦,回到屬于我的地方。”她走過來用纖細的胳膊抱住她,輕快的聲音裏含着笑,“姐,謝謝你。我在那邊很好,不要再惦記我啦。”
睜開眼時天還沒亮,烏蒙蒙的天光在眼前糊成一片。擡手抹了把臉,沾了一掌心的淚水。
蘇卿閉上眼,手臂橫在眼前。是自言自語,也是在跟那個無緣的小女生道別:“再見……”
起床時,三人群裏已經炸了鍋。上百條消息全部來自于溫迎和陳尋知,兩人一唱一和把馮清悅罵到飛起,在她翻車之後還在群裏發了紅包。
蘇卿沒看到,也沒搶到。所以這兩人你搶我的我搶你的,玩得不亦樂乎。
這是和好了吧?
猶豫幾秒,她給溫迎發信息:【現在什麽情況,你倆怎麽有點不對勁?】
溫迎秒回:【謠言!完全是謠言!沒有謠言的名人算不得名人!】
不是,怎麽還說上小品臺詞了?
蘇卿:【好我知道了,你冷靜點。今天方便出來吃飯嗎?】
欠的那頓飯,到還的時候了。
溫迎發了個兔子點頭的表情包:【你知道我的,吃飯什麽時候都方便。】
蘇卿又聯系了陳尋知和江遇,都表示沒問題。定好餐廳,她正準備給傅雪辭打電話,門鈴先響了。
打開門,入眼的先是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和百合。淡淡清香随風飄來,露珠在燈光下晶瑩剔透。
蘇卿笑着接過花,踮起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謝謝,我很喜歡。”
傅雪辭走進玄關,虎口捏住她的下巴,深黑的眼在她臉上認真觀察,“哭了?”
拇指蹭過淺紅的眼尾,眉頭微微擰了起來,“哭什麽?”
“沒什麽,就是夢見我妹妹了。”蘇卿拉着他手臂将他拽進門,玩笑到,“你是探照燈嗎,這都看得出來。”
傅雪辭坐到沙發上,看着她耐心地将花一枝一枝插進花瓶。柔軟的發絲垂在臉頰,有種羸弱的美。
“你剛睡醒嗎?”
“是呀,你來得正是時候。”蘇卿走過來對他笑,“晚上約了我那些朋友吃飯,你應該有時間吧?”
傅雪辭伸手将她拉到腿上,手臂占有性地攬住她的腰,“陪你朋友,沒時間也要空出來。”
她手指撥弄黑色襯衫的紐扣,語氣暧昧又挑逗,“那就麻煩傅總好好招待我朋友喽。”
傅雪辭喉結滾了滾,收緊手臂讓她緊緊貼着自己,“招待他們之前,我想先把你伺候好。”
本來白天沒有計劃這件事的,可是他們離得太近了,滾燙的體溫燒着她,興奮的因子在體內發酵,也有些失控。
“那去房間?”
“就在這。”傅雪辭翻身将她放倒,炙熱的掌心輕輕掐住她纖細的脖子,“蘇卿,睜開眼睛看着我。”
看着我,為你淪陷,為你瘋狂的樣子。
下午三點多兩人才出門,家裏一地狼藉根本來不及收拾。
傅雪辭換上司機新送來的西裝,對着鏡子慢條斯理系紐扣,“我找人過來打掃。”
蘇卿剛穿上裙子正在拉背後拉鏈,聽見這種不知羞恥的話連忙打斷,“尊敬的傅總,你不要臉我還要臉的!”
垃圾桶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就算了,皺巴巴的床單濕了一片,讓別人幫忙整理這些,幹脆給她一根面條上吊算了。
傅雪辭從鏡子裏看見她夠得費力,主動過去幫她拉好拉鏈,泰然自若地說着:“這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也要分等級的好嗎?”這戰況誰看見心裏不嘀咕,怎麽,是怕沒人誇獎他強大的能力嗎?
姑娘要臉面,傅雪辭不再勉強。幫她穿好大衣,主動将床單扯下來放進洗衣機。
蘇卿走到客廳,看見他蹲在洗衣機前一點點将床單塞進去,側臉平和柔軟,完全沒有嫌棄和不耐煩。
不由得彎起嘴角。看來傅總線上線下服務都沒得挑啊。
三月初,天氣漸漸回暖。街道兩旁的樹木開始換發新芽,生機勃勃的春天已經冒出端倪。
車子停在一家私人訂制的珠寶店前,傅雪辭開門下車時,蘇卿才反應過來,“來這裏做什麽?”
“你不是喜歡吃火鍋嗎,我在這裏定制了一個純金的涮鍋。”
“……”這家夥什麽時候學會這種不着調的冷幽默了。
傅雪辭看她一臉無語的樣子,自己倒先笑了,“走吧,進去就知道了。”
蘇卿挽着他走上臺階,門童熱情地打開門,等他們走進門,立刻挂上暫停營業的牌子。
“傅總,蘇小姐,歡迎光臨。”店長恭敬地請他們坐在沙發上,兩杯上好的大紅袍擺到茶幾上,袅袅的茶香中,店長從玻璃展示櫃裏拿出兩個精致的首飾盒過來。
“傅總,蘇小姐,請先試一試,有不合适的地方再做改動。”
是一對情侶戒指,素圈,但花紋很精致,內圈刻有姓名縮寫和日期,獨一無二。
傅雪辭取下女款為蘇卿戴上,尺寸剛好合适。接着他伸出手,以眼神示意她,蘇卿卻沒有動。
“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她問店長。
“當然可以。”店長心領神會,立馬将空間留給二位。
等到只剩他們兩個人,蘇卿才開口問:“這個戒指有什麽含義嗎?”
“情侶衫不合适,只好送你情侶戒指。”傅雪辭看出她的猶豫,淡淡道,“你以為我在求婚?”
蘇卿默了默,點頭,“差一點。”
傅雪辭噎了一下,氣笑。跟她求婚,他恨不得把南非最好的石頭當場刨出來,“這麽重要的事,我會弄得這麽寒酸?”
蘇卿忽然笑了聲,“所以我說差一點啊。”
知道這只是個普通戒指,她順從地取出那只男款為他戴上,傅雪辭順勢與她十指緊扣,兩個戒指緊緊貼在一起。
“會不會太顯眼了?”款式比較特別,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一對。
傅雪辭捏了捏她的手指,說得理所當然:“用來擋桃花,顯眼才好。”
尤其是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它的存在感最好能吸引到每一個人的目光。
讓觊觎他女朋友的野男人有一點自知之明。
他牽着蘇卿起身,表情溫和,“走吧,去見你朋友了。”
.
傅總的小心思一半實現,一半落空。
蘇卿手上平時不戴什麽首飾,這會兒多了一枚戒指,溫迎一眼就發現了。
斜着眼睛看他們,笑得一臉暧昧,“你們這是……好事将近?”
蘇卿随口解釋,“沒有,戴着玩的。”
傅雪辭看她一眼,默默收回目光。
“這江遇也是的,說都說好了,臨了還放了鴿子。”
起初最早要約飯的就是他,今天卻遺憾缺席。這也是傅雪辭小心思落空的原因,想要顯擺的對象沒來。
好比憋了一肚子氣最後放了個空炮。
蘇卿解釋:“醫院臨時有事,他走不開。醫生嘛,可以理解。”
傅雪辭又看了她一眼,手在桌下緊緊握住她的手。
蘇卿好笑,指尖在他掌心輕輕撓了兩下。像撩閑的小貓,撩起火扭頭就跑。
傅雪辭被撩得心癢難耐,想要捉住那只手,她卻趁機端起酒杯敬酒:“不說他了,我們吃我們的。”
溫迎端着酒杯看傅雪辭,“傅總,我家卿卿可就交給你了。你可不能欺負她,不然我跟你拼了。”
傅雪辭點頭,鄭重答應:“好。”
陳尋知趁機跟她幹杯,溫迎下意識想要躲開,又怕把氣氛搞壞,就強忍了下來,只是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
陳尋知好像沒有感覺到,露出一口白牙,“來來來,幹杯!”
算起來他們都是老朋友,這頓飯吃得格外放松。傅雪辭話也漸漸變多,跟陳尋知聊得很開心。
喝到尾聲,兩人已經開始稱兄道弟。陳尋知摟着他肩膀昏天暗地的吹牛,溫迎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
後來去洗手間,蘇卿沒忍住好奇心,問她:“你跟老陳現在什麽走向?”
怎麽感覺始終別別扭扭的。
“沒什麽走向,還那樣。我跟他平時在家裏很少見面,來吃飯之前都沒怎麽聯系過。”
蘇卿若有所思,“今天怎麽沒把你對象帶來?”
“我們自己人聚餐,帶他做什麽。”溫迎甩了甩手上的水,拉開門,癡癡笑着,“等吃完飯我就去找他,瘋狂一整夜。”
走廊裏,陳尋知和傅雪辭正站在那抽煙。聽見這話他扭頭看溫迎,視線停留一兩秒就轉開。
“得,人出來我就先走了。”陳尋知拍拍傅雪辭肩膀,“好好照顧我妹妹。”
傅雪辭今天也沒少喝,醉意暈在眼底透着點散漫,這會兒沒骨頭似的靠着牆壁,手臂上挂着女士大衣和包包,薄唇間咬着還剩半截的煙,袅袅的白色煙霧籠着他俊美的臉,竟隐約有種霧裏看花的性感。
溫迎低聲嘟囔一句“卧槽”,努力給蘇卿使眼色:愣着幹嘛,還不趕緊帶回家辦了!
“加油榨幹這個極品哈。”跟蘇卿耳語完,溫迎也一溜煙跑了。
走廊裏很靜,茶色燈光傾落下來,像老電影的鏡頭,畫質朦胧。
蘇卿走上前,掀起精致的睫毛看他,“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傅雪辭一時沒吭聲,咬着煙吸完最後一口,掐滅了丢進垃圾桶。然後牽起她的手走出去。
月色如水,初春的夜晚還泛着淺淺涼意。行至門口,他展開大衣從後面将她圍住,雙臂順勢摟住她的腰。
“蘇卿……”語氣很軟,有點像在撒嬌。
她心尖一麻,不自覺咽了咽嗓子,“幹嘛?”
“發條朋友圈吧。”他垂着眼眸,炙熱一點點蔓延出來,“就像這樣。”
修長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縫中,十指緊緊扣在一起。嶄新的戒指閃着晶瑩的光。
普通人談戀愛,朋友圈是最尋常的官宣方式。可不論什麽身份,他好像從來都沒有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那個地方。
簡單一個舉動就可以哄男朋友開心,何樂不為。蘇卿掏出手機拍下照片,還給了對戒一個特寫。
【遲來的官宣:我們在一起啦!】
“滿意了嗎”她揚起臉,笑。
他也笑,抑制不住地彎起嘴角,“嗯。”
今天他們都喝了酒,要等司機過來接。傅雪辭坐在後座閉眼假寐,蘇卿也有點困,打了個哈欠随手點開朋友圈,一流水的點贊和評論。
第一次高調秀恩愛,大家紛紛送上祝福。她挑了幾條回複,沒注意身邊的人湊過來,像只大狗狗一樣抱住她,下巴颏習慣性地搭在她肩膀上。
“在跟誰聊天?”
蘇卿劃着屏幕給他看,“朋友在送祝福。”
傅雪辭醉眼迷離,卻敏銳地注意到那個名字。江遇在評論裏回複:恭喜。
“人家恭喜你,你不道個謝?”
“這麽多人都在恭喜,你怎麽偏偏替他說話?”
“因為我只認識他。”那個對你圖謀不軌的老同學。
蘇卿沒多想,應要求回複江遇兩個字:謝謝。
目的達成,傅雪辭總算舒坦了。側臉在她頸邊蹭了蹭,喊她:“卿卿。”
“嗯?”
“我想你的時候。”
蘇卿轉過身,撸了一把他有點硬的短發,不明所以,“你在說什麽?”
“在法國那幾年,我想你想到忍受不了的時候,就會吸煙。但是現在已經戒了。”他閉着眼睛,小聲說,“因為我有你了。”
有你了,其他的一切都無所謂了。心滿到,再也塞不下任何東西。
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家,蘇卿費力将傅雪辭扶進房間,“好好睡覺。”
“嗯。”他坐在床邊,眨了眨眼。
他喝多了向來聽話,每次基本不用費什麽心思。蘇卿喘了口氣,想去倒杯水喝。剛握上門把手,身後襲來一團炙熱的氣息将她包圍。
不給她轉身的機會,上前兩步将她壓在門板上。
“卿卿……”
蘇卿身體一抖,偏過頭看他,“還有什麽事?”
他呼出的氣息滾燙,像被火燒一般難受,“我們用這個姿勢試一試好不好?”
第二天睜開眼睛後,蘇卿渾身疼得想要報警。始作俑者正端着熱牛奶站在床邊,眼巴巴地看着她,“實在不舒服就休息一天。”
蘇卿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倒是懂得假公濟私。”
傅雪辭厚臉皮點頭承認,“你就是我的私。”
有氣也生不起來,再說也是她願意配合,不然一個巴掌哪裏拍得響。只不過再次認證了這人的學習能力不是一般的強。
想到昨晚美好的體驗,蘇卿頓時消氣了,“牛奶給我,你先走吧,我晚一點到公司。”
将杯子放在床頭櫃上,傅雪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晚上跟段即塵方麓那幾個人有事商量,不能陪你。”
“知道了,你有什麽事盡管去忙。”也讓好讓她有個喘氣的時間。
喝完牛奶,又在床上緩了片刻,才起身去公司。一忙就是一天,臨下班前,蘇卿接到一通意料之中的電話。
“晚上有時間嗎,我們聊一聊。”是馮入年。
她懶散地靠向椅背,勾勾嘴角,“好啊。”
挂了電話,馮入年發來茶樓的定位。蘇卿随意掃一眼,重新打開電腦看文件。
慢慢等吧!
而此時,前臺一臉為難,“不好意思先生,禦華園包房是我們老板特意留給朋友的,只能給您換一間。”
馮入年将一個信封推過去,笑着商量,“我知道一會兒有大老板要過來。兩間房不是用推拉屏風隔開了嗎,我們就喝個茶。”
說着,他看一眼時間,“只要半個小時就好,你通融一下。”
前臺清了清嗓子,裝不經意看了眼信封,一臉為難:“那你們得快點。老板回來之前就得結束。”
“好好好,沒問題!”
蘇卿比約定的時間晚到了二十分鐘。走進包房時馮入年正在讓服務員添茶,看到她進來,臉色說不上差,但也不算好。
“公司很忙?”
“不忙。”蘇卿坐到他對面,彎了彎嘴角,“我只是覺得,給你十分鐘夠用了。”
馮入年嘆氣,“我很抱歉,這麽多年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
“如果你要說這些沒有用的,我想我們都不用浪費時間。倒不如說一說,你女兒什麽時候能跟我妹妹道歉。”
“悅悅她……事業全毀了,被網暴出門被人指指點點,有了心裏問題,現在精神很差,總想要自殺。”
茶香淡淡,熱氣在兩人之間緩緩升騰。蘇卿面無表情地聽着,內心沒有一絲波動。
馮入年握着茶杯的手輕輕顫抖,低聲下氣商量到,“你就放過她吧。”
“話都是你說的,她現在怎麽樣我又沒有親眼看到。而且,”她冷下臉,雙手撐在桌面,傾身質問,“她怎麽不放過趙疏雨?!”
天道好輪回,現在反噬到自己身上,知道疼了。
可是,晚了!
“她知道錯了,卿卿,她畢竟是你妹妹……”
“我沒有妹妹,也沒有爸爸!”蘇卿疾言厲色打斷他的話,“這次來我就是想告訴你,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見面。希望以後你和你的家人不要再來打擾我!”
有些話說者不心虛,聽者感到惡心。如果可以,她不想跟他流着一樣的血。
“我只是希望你好。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和你媽,現在你有了依靠,我想你能幸福。”馮入年面色平靜地說,“傅總為了你報複悅悅,打壓幽美。說明他是你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馮入年,別拉其他人下水,也別想着套我話。”蘇卿豁然起身,椅子被撞開在地面刮出刺耳的聲響,剛好掩蓋住走廊裏的腳步聲,“馮清悅也好,幽美也好,是你們自食惡果,跟別人沒有關系!”
“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替你開心,找到一個可靠的人。”
“替我開心?”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蘇卿忽然笑出來,“別裝了,如果你想來套近乎,那麽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打算進傅家大門。你用不着假惺惺的來示好。”
她不排斥談戀愛,但是對婚姻敬謝不敏。她母親臨死都在郁郁寡歡,這就是警鐘。
走廊外面所有人噤若寒蟬,一個個小心翼翼看着如雕像一樣站在門口的男人。
他背着光,暗淡的面容看不出表情。
房間裏,蒼老的男聲再一次響起,“卿卿啊,別惹禍上身了。傅雪辭知道你這樣利用他嗎?”
作者有話說:
本周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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