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比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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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青記得,過去關永盛也發過燒。那時在學期末,他趕完各種ddl,跑去他實習公司樓下等他下班,恰巧降溫,他也傻傻不知添衣,等飛青終于忙完見到他,他撲過來的擁抱中還沾着夜風的冷。
那時的關永盛雖任性,總出其不意讓他擔心,但卻讓他着迷,玫瑰色彩不止鮮豔,還要鮮活,他喜歡為關永盛操心,在看到關永盛為他而任性時,他先是幸福,再覺得心疼。
那晚他帶關永盛回自己租的小屋,确定關系兩個月,這是第一次,他們覺得離對方更近,因為之前還未觸摸到為彼此跳動的心髒,是如此的熱烈和灼熱。
過去那麽久了,現在想起來,飛青還是忘不了那晚關永盛看見自己出現時的眼神,他孤零零站在門口抖索着的身影,他呵在自己身上的白霧,和他明媚起來的笑容。
這些記憶曾支撐了他很久,讓他也不忍太過苛責關永盛後邊的任性。
第二天,關永盛就發起了燒,前些天積壓的疲倦和為見飛青受的冷風把他變得恹恹不振,飛青特地請了半天假照顧他。
生病的關永盛少了鬧騰,多了乖巧,看見他要走會叫住他,問他能不能不加班,飛青一咬牙,幹脆請了一天。事後關永盛還問他請一天會虧多少港幣,飛青開玩笑說很多,說得關永盛氣鼓鼓,他不比薪水重要,飛青被他逗笑,湊過去吻他,他才被哄好。
這段回憶湧上心頭時,飛青卻覺得尴尬,他原以為他不會因為這次發燒而喪失基本的判斷和理智,也不至于太柔弱無力,但他竟連近在咫尺的關永盛都推不開,自己也像個小學生任他訓教,卻遲鈍不知作何反應。
關永盛俨然成了那時候的他,替他拿主意一點沒有猶豫,先是問酒店拿了體溫計,再問他房卡送他回房,飛青額角跳痛,眼看事情發展越加脫軌,努力拒絕他好意,話說到最後已有些不耐,關永盛停了動作。
“接受我的好意,有讓你這麽難堪嗎?”
一句話打破他的堅持,将他們今晚的禮貌疏離擺上臺面。
“鄭飛青。”他喊他全名,聽出鄙夷,“是你說分開後還可做朋友,你在顧慮什麽?怕什麽?你對其他朋友,也這樣處處防着嗎?”
飛青詫異,記憶中的關永盛好似在他面前蛻變,話語鋒利得讓他啞言,他覺得有些陌生,愣住了。
關永盛從他手中抽出房卡,拉着他上了樓。
刷卡進門,敞開行李箱上淩亂的衣服和用品,臺面上未來得及收整的食物殘骸,床上被壓皺的被子和亂扔的手機……私密的空間就這樣暴露在關永盛面前,飛青也好似是第一次全觀屋中形态,懊惱什麽時候變得亂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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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他的人都知,他向來愛潔整,但飛青此刻也懶得維護形象,他甚至想,身邊的關永盛會望之卻步,不再管他。
但他又想起,以前的關永盛對生活也一竅不通,兩人在一起時,全靠他耳提面命,言傳身教,後來關永盛雖學會,更多時候還是賴着他。
飛青被關永盛扶坐在床上,注意他進門後就不怎麽好看的表情,心道,那時他比起現在的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就算他現在不爽,也沒什麽資格對他指指點點。
出乎他意料的是,關永盛沒有說別的,放下他後,第一步是跨過屋中狼藉,去為他關窗。
窗外的雨已飄了不少進來,空氣潮濕,又泛着涼意,靠窗的地板濕了一小塊,關永盛踩在那小攤水漬上面,再為他拉好遮光簾。
走回飛青面前時,飛青還有些愣住,直到關永盛将溫度計遞到他眼下,“不要告訴我,你連溫度計都不會用。”
被他點醒,飛青接過溫度計夾在腋下,有些手忙腳亂。他感到不太好受,為何這次在關永盛面前,他總不在狀态,被動又笨拙。
是因為這四年裏,關永盛變得太多讓他陌生,還是,他自己也不複舊時狀态?
量體溫的間隙裏,見關永盛還沒有想走的想法,飛青忍不住開口:“我自己可以,等我量好溫度,我會看着吃藥。”
關永盛瞥他一眼,似是懷疑,“你這個狀态,确保可以?”
什麽狀态?如同被戳破心聲,飛青心中不耐越加,“我是個成年人,現在不至于失去意識的地步,能照顧好自己。”
他不想把話說的更冷,免得關永盛又抓他辮子,說他太過抗拒,理由牽到他們分手時說的話上,到時更難說清。
只是因為,現在太不是時候,這場旅行是他給自己的,本就沒想照顧其他人的感受,也沒心情。
“抱歉,我不是想說你不好。”關永盛看他良久,開口卻是如此善解人意。
“看完溫度,确保你沒大礙,我就走。”他顯然是退了一步,飛青再次詫異他會這麽說,平靜又不蠻橫,倒顯得自己咄咄逼人地趕人。
後續是一陣沉默,不知過了幾分鐘,房中靜得只能聽見屋外的呼嘯聲,量體溫的時間已經足夠。
飛青取出水銀計,用剩下的力氣在光下細看,“三十八度,貼個退熱貼就可以了。”
關永盛接過他手中溫度計,自己又看了一遍,才幫他拿起酒店電話,去找前臺送退熱貼。
做完這步,關永盛依他所言沒再多留,折騰到現在,飛青已十分倦累,在他說走後已閉上眼睛,沒留意到關永盛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門的開合聲被雨聲覆蓋,飛青在這天然的白噪音中睡去,模糊中聽到有人叫他名字,他累得不想醒來,只覺得額頭上冰冰涼涼,讓他忍不住翻了好幾次身,直到抱緊身前的薄被才安穩下來。
可惜的是,他仍不是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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